第014章 出人意料的遴选
长宁镇以东。
是一片起伏无定的丘陵,丘陵间亦有若干溪河流淌,九曲剑派以往的第二场遴选,都围绕这片区域展开。
攀爬山岩、砍伐老竹、挑水登山、木人站桩……各种花式层出不穷,鲜有重复。
这里,名为武陵源。
数千孩童搭乘着流马,在一位女仙子的指引下,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下。
小山不起眼到——
就连生活在长宁镇的乡民,都不清楚它的来历、唤不出它的名字。
倒是一些年老猎户,由于时常在山间追捕猎物、安放陷阱,为便于记忆,就据其形状,私下称呼它‘龙尾巴’。
若将北澧江看作一条困在浅滩的绿色蛟龙,这座被大江支流环绕、半隐半现的三峰小山,还真像蛟龙甩动躯体、露出水面的一角龙尾。
龙游浅滩,总遭虾戏。
此时此刻,簇拥在山脚下的近六千孩童,连同数千跟来瞧热闹的乡民,熙熙攘攘,像极了戏耍蛟龙的群虾。
“肃静!”
闻声高望。
不知在何时,一白发修士已踩着巨型光剑,悬停于众人头顶的高处,黑袍翻飞,白须轻扬,如同谪仙临凡。
“小娃娃们,老夫剑绝上人,特宣布第二场遴选的事项,只讲一遍,还请静听。”
听了这话,山脚的熙攘声瞬间消失。
不管是懵懂的孩童,还是瞧热闹的乡民,他们都屏息凝气,等待事项揭晓。
对此,白发修士很满意。
“这一回宗门决定遴选剑仆、剑童、剑侍各百人,随外门弟子一道修行问道。凡表现优异者,亦可获准列入门墙。”
“剑仆,处理外门杂务。”
“剑童,专职捧剑奉剑。”
“剑侍,负责洞府打理。”
白发修士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一众孩童,抬起右臂,往身后的山丘遥指。
“这里有溪水支流若干,你们所要做的便是——尽可能抓寻找溪中的黑水蛭,最终按数目多寡、体型大小排名。最终男童取七十人,女童取三十人。”
话音刚落。
山脚下的人群中,瞧热闹的乡民、跟车队来长宁镇的幽谷村民,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抓黑水蛭?”
“小娃娃怎么抓?”
“啧啧,上仙真是别出心裁,王六子,你们可都赌输了。”
“输就输,我乐意!嘿,只要屠仙子带来的小孩赢了,我就能稳赢回本。”
“这都年底了,溪水那么凉,这些娃娃个个细皮嫩肉,哪能禁得住?”
“黑蚂蝗……嘶,这玩意儿可凶得很哩。”
……
各种议论中,质疑声最多。
白发修士可不理这个,只见他甩动袍袖,一炷拇指粗细、四尺长短的黄香飞出,落进了山丘顶放置的一尊香炉中。
再一弹指。
一团豆粒大小的火苗飞窜过去,点燃了香头。
青色烟线,袅袅而起。
“时间以一个时辰为限,香尽便结束第二场遴选,围观人等不得出手相帮,违者取消资格!”
“开始吧!”
说罢,白发修士意念一催,脚下的靛蓝光剑绽放毫芒,载着他飞向了半山腰。
与此同时,一众孩童轰然跑开,做鸟兽散。
半山腰处,不少九曲剑派弟子驻足而立。
有的神态平静淡然,好似根本不在意这第二场遴选;有的两三个凑作一伙,对着某几个参选的孩童评头论足;有的索性低眉审视,细细观察一众孩童中的‘可造之材’。
当然,不是所有弟子在。
其中的二十四人,散布在这座龙尾巴山附近。
数千幼童在山间溪间奔走,必要的照应总该有。如若撒手不管不顾,中间再有什么意外,以后谁愿意送娃来遭难。
二十四弟子中,‘李景隆’就是其一。
而距他不远处,叶时中带着何天二人在忙碌。
他们升起了一堆熊熊篝火,篝火上的铁锅里,熬煮着满满的一大锅姜汤,此刻热气腾腾。
最初叶时中只想着,冬日喝上一碗姜汤能驱除寒意,没曾想到,还歪打正着。于是,他赶紧喊来叶家坳的娃娃,让他们趁热喝上一两口暖暖身子,再去冰冷的溪水中抓捕水蛭。
何天和萧翠微在旁帮忙。
两人盛出一勺勺姜汤,倒进桌上的一排小木碗,还不时提醒簇拥过来的孩童‘小心烫嘴’、‘不要心急’、‘保护好妹妹’,诸如此类的话。
他们如此絮叨,在喧嚣的乡民之中,显得非常平凡。
“天哥天嫂,我走了啊!”
虎头抬起胳膊,以小袄袖口擦了擦嘴角的姜水,追上了叶老三家的九岁姑娘。
这个小家伙年岁不大,可也知道,以他的小胳膊小腿儿,想下河翻找黑水蛭难度不小,不如跟紧别人蹭货。
“花儿姐,等等我!”
听着虎头的吵嚷远去,何天和萧翠微互视一眼,紧接着暗暗点了点头。
若是方便出手,他俩想帮虎头一把。
毕竟,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三年多,又是看着虎头从牙牙学语到如今的虎头虎脑,多少有些感情在。
帮虎头过关?
怎么可能!
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进入到修仙宗门中,日子可不怎么美妙,还不如在世俗界娶妻生子来得畅意幸福。
况且,以人炼魂的九曲剑派可不是什么善地。
还有一个原因。
自从知晓了,虎头跟赵忠有某种“关系”,注定了将来虎头会被人惦记。没了李景隆,还会有张景隆、王景隆。
“我跟过去看看,萧妹盯着点儿他。”何天朝叶时中一努嘴,放下了手中的盛汤木勺。
“嗯。”
萧翠微微微点头。
相比于这声“萧妹”,她更喜欢昨晚的一句翠微。
何天在前侧衣摆擦了擦手,跟着围观的乡民,往小山的正东方向绕过去。
……
生于乡野的孩童,在夏秋时节,时常结伴去河边玩水嬉戏,这些不过是寻常事。遇上某个胆大的,还敢一个猛子扎下河去,在深河沟里摸鱼捉虾。
水蛭,并不少见。
只要在水中待的稍久些,等他们浮水或上岸,小腿和胳膊就会爬上一两条。它们以口器吸盘紧紧叮着皮肉,用力一扯,便能多出一个显眼的‘小窟窿’,随即血流不止。
气恼的孩童为了发泄,或者出于恶趣味,就将水蛭扔到岸边或沙土里,使劲搓啊搓,很快多出了一个圆滚滚的肉球。
要是还不解气,索性将它带回家中晒干,再交给村里的郎中爷爷,换回几颗酸枣、一截甜根儿打打牙祭。
总之,平日里对待水蛭,大家避犹不及,哪还会如今日,专门去下水捕捉。
是以——
一开始,跑到溪边的孩童们全都没了主意,只能捡起或折断树枝,在潺潺的溪水中,一通乱搅胡捅。
溪水,很快浑浊起来。
如此情形下,更难发现水蛭的踪影。
直到一个名唤‘傻柱’的小男孩,忽然脱掉了鞋袜,又挽起裤腿儿跳进水里,还使劲儿晃了晃快掉的门牙、吐出一口血水,有人才恍然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