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活了，心死了
马花花一出门，就在小区门口停下来了，不知下一站要去哪里。对于下一个目的地和自己大四以后的生活一样迷茫。
马花花不想考研，更不想进入社会工作，因为她知道，陈小妹一定会让马云贵在县城给她找一个所谓安稳的工作，过那种忙忙碌碌，一眼看到结局的人生。
不是说这样的生活有多不好，马花花也不向往外面的世界，没有多大的人生抱负，可也不想过这般无趣的人生，所以她迷茫。
马云贵只知道工作，陈小妹一味地让她结婚，她不知道该找谁谈谈。
管他呢，闲逛吧，马花花逛着逛着就来到了早上相亲的那个咖啡馆-【命运】，她进去坐了下来。
马花花不想被关注，因为长得漂亮，身材窈窕，在昌城里不管在哪里都会被多看几眼。马花花享受这种被关注的感觉，但是不是现在。
马花花选择了上午那个男生坐的那个位置，要了一杯冰拿铁。服务员端上了一杯三合一速溶上来，一口下去，糖浆味充满口腔。花花苦笑一下，咽了下去。
这个位置靠在窗边，马花花就这样看着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却没有多深感情的城市。谈不上亲切，也谈不上陌生，就是，没有任何触动，就是一个普通的县城，它的名字叫昌城。
有慢悠悠饭后逛街的人，有急匆匆奔跑的外卖小哥，有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情侣，有双手着婴儿车背上大背包的妈妈，有头发花白的老人。
看到这一切，马花花只看到了痛苦，艰苦打工的痛苦，爱情猜疑的痛苦，丧偶式婚姻的痛苦，死亡即将到来无能为力的痛苦。
马花花看到了远处慌乱的陈小妹，她更觉得陈小妹可怜，陈小妹一生都在做着角色扮演。马花花的妈妈，马云贵的妻子，她总是试图在掌握马花花的人生，却从来没有陈小妹自己。
这一刻，同情陈小妹超过了任何苦恼，马花花走出了这个咖啡馆，向陈小妹走去。
就在离陈小妹半步远的时候，一辆大货车过来了。
没有电视剧的情节，马花花没有要推开陈小妹，她就想着自己逃走。
可是来不及了，车太快了。
一片漆黑，毫无知觉。
腊月的午后本不该这样的，今天的昌城却出了大太阳，照着地上的血格外的艳丽。
“给我一杯酒，再给我一支烟，说走就走我有的是时间。”
歌声从【命运】传来。
围观的人们在窃窃私语，有人认出了马花花和陈小妹，在惊慌中给马云贵打了电话。
由于货车之前的行驶速度过快，在看到马花花和陈小妹的时候刹车已经有些晚了。
马花花和陈小妹都伤的很重，正在急救室抢救。
马花花的外公来了，马花花外公比马云贵先到，外公的消息总是很灵通，整个县城仿佛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就看他在不在意罢了。
外公向来是少言寡语，尤其是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
他不会多说一句，他也不会少说一句，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场，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多说话。
马花花外公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在这昌城有点名气的人都知道他，县城里谁都不敢惹的大混混见到他也要叫一声“华叔”。
不是因为陈华混过黑道，而是因为陈华以前是刑警，一身傲骨，正直刚硬。
陈华看了一眼马云贵，问道“怎么才来？”
“在家里睡午觉，接到电话就过来了。”马云贵唯唯诺诺的回答到。
马云贵睡午觉，这是他几十年来的习惯，他说为了下午能够更好的工作，他必须要睡午觉，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他这个习惯。
即便是在别人家做客的时候，马云贵也会明目张胆的在别人家的沙发上眯上一会儿。
接到电话后，马云贵确实连忙起了身，穿起外套去洗漱，然后出了门。
陈华不再说话，马云贵也不敢多言。
陈华就这样站着盯着“手术中”三个字，马云贵坐立不安，仿佛有些着急，又好像有些不耐烦。
医生出来了，告诉家属，马花花和陈小妹都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什么时候醒过来，要看情况。
陈华点了点头，转身对马云贵说，“你也不要累着了，晚上就回家休息，我让她六妹请两天假过来照顾她们母女，还有她妈，虽然老了还是能顶一点用。”
陈华向来就是这样专制，男人以事业为主，女人应该照顾好家里的事。
六妹是陈小妹的妹妹，马花花的姨妈，也没给陈六妹打电话问是否有时间，陈华就这样的将一切工作都安排了下去。
陈华安排好的事情，那一切就是定局了，没有谁可以改变。
陈六妹接到陈华的电话，就马不停蹄的收拾了衣服前往医院，在去的路上给老板请了假。
陈小妹是陈六妹唯一的姐姐，陈华的八个孩子里面就她们两个女儿。
陈华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儿媳妇来照顾自己的女儿的，不是不信任谁，而是陈华始终觉得，儿媳妇是外人，过来生活的日子再长，终究不姓陈。
陈华的老婆没有来，她向来不喜欢马花花一家，甚至连陈华叫陈六妹去照顾陈小妹都很不开心，生着闷气，却不敢当着陈华的面说一句话。
真的有人不喜欢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吗？有的，那就是陈小妹的妈妈。
可能怀胎十月的次数太多了吧，也可能有更喜欢的孩子吧，陈小妹从小就没有感受过母爱。
在陈华面前，陈小妹的妈妈从来没有任何话语权。女人守好本分，相夫教子即可，男人主持大局，男人是女人的天是这个老年家庭几十年来一直秉信的规则。
病房里陈六妹握着姐姐的手，哭着睡着了。
清晨，陈六妹准备去打洗脸水回来给姐姐洗脸。看见陈小妹醒来呆坐在床上，隔壁床的马花花还没有醒来。
马花花从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中醒过来，睁开眼看 到蹭亮的天花板，翻身起来，感觉一身酸痛。四下扫描着，突然看到了隔壁病床的人，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唯独衣服不一样，可是病床上那个人穿的那件衣服自己也有一件，只不过在家里。
马花花沉思着挠挠头，“我的长头发怎么变成短发了。”，
还没来得及想到答案，花花看到姨妈站在门口看着她，姨妈眼含泪水的说到“姐，你醒啦？ ”
姐？？？？
花花四处看看，妈妈不在这里啊，姨妈的视线也没有离开过自己，花花伸出双手来回看看，一言不发的走向卫生间。
面对镜子里的这张脸，马花花瞬间明白了，电视剧的情节，在她身上出现了，她的灵魂穿到了陈小妹的身上。
而在病房里睡着的人，身体是马花花的，灵魂是陈小妹的。
马花花比陈小妹上的重，身体先醒来的自然是陈小妹，或许是一个母亲想就女儿的能量太强了吧，所以醒来的灵魂变成了马花花的。
哭不出来，说不出话，是马花花目前的现状。
马花花接受不了自己要顶着陈小妹的身体和声音，虽然马花花向来是一个我行我素，爱谁谁的人，但是这样的情况，她还是惊呆了。
面对姨妈陈六妹在外面的一声声姐姐的呼喊，她始终应答不了。
五分钟过后，马花花走了出来，是的，顶着陈小妹的身体。
陈小妹和陈六妹一起回到了的病房，马花花看着还在昏迷着的自己的身体，一脸愁容，陈六妹还以为是姐姐担心马花花，在一边安慰着
陈小妹接受了医院多次的全身检查，确认无误后可以出院了。
医生说马花花伤的重一些，醒来还要一段时间。但是具体时间说不准，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几十年。要看病人自己的状态，也就是意志力，让他们平时多和她说说话，多喊喊她，多鼓励她。
老人总说在人将死的时候，只要你大声的，声嘶力竭的喊他的名字，他就舍不得走了，就会回来的。
马花花想，“为什么是我？妈妈难道不想醒过来了吗？”
“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几十年。”医生留下的这句话，一直在马花花的脑海里不断出现。
马花花顶着陈小妹的身体回了家，到了晚上，面对陈小妹的丈夫马花花自己的父亲，陈小妹没有办法同床。
“我去那个房间睡。”马花花指着自己的房间对“丈夫”说。
“也好，我也就免得睡地板了，花花回来这段时间我的腰在地板上都睡痛了。”马云贵说到。
马花花呆住了，原来自己的父母感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原来他们平时的好关系是装出来的。已经不爱了的两个人，要怎么样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呢。
马花花想到每次在学校给家里打视频的时候，他们俩做出来的腻歪和亲密，顿时有点恶心，又有点辛酸，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们这样的生活呢。
马云贵和陈小妹早就没有了感情，与其确定他们还有没有感情，还不如确认一下他们是否有过感情。陈小妹从来就不是马云贵喜欢的样子，过于顺从，不哭不闹，这样的太好拿捏的女人，总是得不到男人的青睐。
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恰恰相反，女人绿茶，男人不爱。
马云贵转身将房门关上。
那一刻，马花花觉得这个男人很陌生，说话的语气冰冷的让人害怕，与自己认识的马云贵是两个人。
马花花一夜未眠，想了好多，哭了好久。
马花花因为自己已经没有“家”了而如此伤心欲绝，原来自己那么爱自己的家，那么爱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远比自己以为的爱要多得多。
原来自己那么深爱着妈妈，只是生活的太幸福，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而忘记了，这个世上本就没有理所当然。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幸福来过，还待了那么久。
可是失去了，连珍惜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二天，马云贵说要去看自己的爸妈，马花花于昨晚燃生起的亲情还未熄灭，也想跟着去，调和一下马云贵和陈小妹之间的感情。
马云贵问“你去干啥？”
“我不是每次都去的吗？”马花花记得陈小妹每次都会陪着马云贵去看望爷爷奶奶的。
“我妈不想见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去过。行了，这些话骗骗花花就行，现在就我们两个，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
马云贵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冷漠，带着些不耐烦，说完就出门了。
马云贵从来没有这样不耐烦的和马花花说过话，马花花泪水在眼眶打转。
马花花突然有个冲动的想法——她要修复马云贵和陈小妹的感情关系。
于是，马花花跟着马云贵出了门。
但是马云贵并没有到他爸妈住的地方，进了另一个小区，不一会儿一个女人挽着马云贵的手出来了，他们有说有笑的上了车。
马花花仔细看了看那个女人，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女人是马云贵店铺的会计——廖红，马花花平时都叫她廖阿姨。
廖红年纪比马云贵大五岁，因为是马云贵店铺的会计，工作干练能力很强，性格却格外小女生，每年过年马花花家都会邀请廖红来家里做客，感谢廖红这一年对自己家店铺做出的奉献。
廖红还经常和马花花一起谈论明星护肤，娱乐圈的新人廖红都知道，化妆品讲究程度比马花花还严格。马花花心想“男人果然都喜欢矫情的，我妈一新为了这个家，最后这个店铺还成了你们的了。”
马花花一路尾随着他们，最后，他们进了马花花爷爷奶奶住的小区。
其实每次和马云贵来看年迈父母的一直都是廖红，从来都不是陈小妹。
马云贵的爸妈因为陈小妹没有给他们马家生一个儿子而一直记恨，不待见陈小妹，自然也不喜欢马花花。马家三代独子，不希望在马云贵这一代没了后。
廖红的穿着很年轻，两个老人家就误以为廖红是真的年轻，还盼着抱孙子呢。
马花花之前都一直标榜自己是新时代女性，崇尚自由，毫无牵绊。感情方面马花花更是容不得一丝背叛和不纯粹。
此刻，却因为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爸爸而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