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咦】
叶贝书离开后，金枝长长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气势一扫而空，一把抱住燕禾的胳膊，猫似的蹭了蹭。
“叶贝书居然主动加人账号，真是活久见。”
“你认识他？”
燕禾翻看着掌心中黑色的芯片，顺口问道。
原主的私交好友不多，刚加上的账号头像闪了两下，纯色背景中央是一本摊开的书。
燕禾备注一个“叶小鬼”。
“嗯，见过几面……看起来是那种满脸写着‘我很高傲，凡人不配与我说话’的天才小鬼吧！”
金枝歪下脑袋，鬈发折射夕阳暖黄色的晖光，仿佛倾泻而下的金色瀑布。
“拿奖拿到手软，跳了许多级还能保送京大，在这届新生中很出名……当然，也有一些人看不惯的。”
她说着就抱紧了燕禾的胳膊，低声感慨：“某种程度上，和你挺像的。”
所以她才注意到。
“天才总是引人注目。”燕禾的手在金枝脑袋上方比划一下，不要脸地说，“当然，我比他高。”
金枝向上握紧拳头，在燕禾眼前展示，说：“喂，说别人的时候，不要拿我做例子！禁止一切无差别人身攻击。”
燕禾没得怕的，将手放在金枝头上，乱揉一气，敷衍地嗯两声，道：“你出来找我？”
金枝咬牙切齿，板着小脸，恶狠狠地说：“不然呢！我今天又没课。你倒好，电子芯片都不带，走得倒是轻巧！”
她在屋里左等右等，半天没人回来。想到遗书，又怕燕禾想不开出去找死。
电子芯片被丢在家里，但这难不倒金枝。
因为燕禾身上有定位器。
金枝看着定位器显示的小红点，一路直行，早就过了该转弯的地方，然后突然拐进了一个小巷，在巷子里苍蝇式乱转，最后停在某个角落，不动了。
搜到那条小巷的名字，金枝顿时坐不住了。
他奶奶的，怎么跑这里了！
胡思乱想不是个办法，金枝向来是个行动派，连件外套都没穿，把电子芯片抓手上就急忙出门了。
“啊嚏——”
刚说完，金枝就打了个喷嚏，她刚在巷子里吹了会风，现在身上还有些冷。
幸好，小禾没事。
“你很冷吗？”
燕禾听到声音，扭头瞅她一眼，问。
“走得急，没找外套。”
金枝一双圆溜溜的猫瞳盯着燕禾，意有所指地说。
燕禾裹紧身上的暖橙色外套，缩缩脖子，庆幸说：“幸好我穿了，不然肯定很冷。”
“呵呵。”
金枝停下来冷笑，重重跺了下脚，小鹿皮靴与地面撞出清脆的响声。
她就不该瞎操心，瞧瞧这无情的语气，还能是她发小吗？分明换了一个人！不！是换了一条狗！
大胆禾狗子，还不现出原形！
金枝在空中画符，嘴里念念有词。
“怎么不走了。”
一无所知的燕禾回头，抓住她悬在空中的手，催促道：“快点，打铃了。”
金枝停下鬼画符，想点头又感觉便宜了她，遂多说了句：“你不觉得，你的外套很配我这一身……”
不如借我穿穿。
燕禾上下打量她一番，恍然大悟说：“你不说还没注意，像情侣装欸。”
说完拉着她就跑。
金枝咬牙切齿，盯着前者圆润的后脑勺，恨不得来上这么一拳。
去你大爷的情侣装！
——
燕禾往大教室里探头，自言自语地嘀咕：“应该是这间。”
金枝停住脚步，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洗礼，顿时寒毛立竖。
眼睁睁瞅着燕禾从最后一排的桌肚里摸出两本书，然后大刺刺地，穿过两排座位，径直走到最前面，伸手打开了空调热风，顶着全班同学“热情”的目光，回头冲她微微一笑。
“坐这儿吧。”
踏马的，那是第一排！
金枝一步一挪，僵硬着步子，面上保持着从容得体的微笑，给自己洗-脑。
空调风口正下方很暖和，穿着小裙子也不会觉得冷，多好……好个屁，前有狼后有虎的，那叫一个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金枝不自在地挺直了背，桌子下的脚踢了燕禾一下，压低声音，说：
“开空调做什么。”
又不是冬天。
感受周身“情绪值”缓慢而坚定地翻涨了“05％”，燕禾心情挺好，顺着金枝的话道：“你冷。”
金枝：“……”这话让她怎么接。
她不死心，把书立在面前，挡住下半张脸，小声质问：“欸，你没事干嘛跑到久乱巷，别说又迷路了。”
“久乱巷？”燕禾重复一句，想到巷子里弯弯绕绕，九曲回肠的地形，脸先绿了一秒，顿了一秒才说，“你不也进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进去过？！”
金枝惊讶，猫眼瞪溜圆。
燕禾从兜里掏出眼镜残骸，抬下下巴，示意说：“这个。”
她记性不好，脑袋习惯定期清理一些“不重要”信息。自己的记忆，原主的记忆，书中的内容……太多了。
于是，她只牢牢守住自己一小部分，其余只靠运气。
譬如在巷子里，燕禾给眼镜“收尸”时，发现一个圆圆的小部件，才从原主的记忆中调出与之相关的部分。
这幅看起来普通的黑框眼镜里装有一个微型定位器。
定位器连着金枝的终端。
不幸那一砸，全摔坏了。
金枝眼睛发直，盯着桌上的“尸体”半晌，嘴巴发干：“你知道这个花了我多少大洋？”
燕禾食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右眼角，道：“金钱买不来光明。”
潜台词就是不赔钱。
“咦，你能看清我？”
“嗯。”
“不会晶状体脱位吧！”
金枝紧张兮兮地抓着燕禾的手。
被限制住自由，燕禾有点不自在。她能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在她眼周来回巡视，恨不得立刻扒开眼皮，检查两眼才好。
感谢公共课，没有给金枝下手机会。
“没什么感觉。”
燕禾想抽手，发现抽不动。
小身板小个子，手上力气大得吓人，一个个都这样，她快要怀疑自己曾经的肱二头肌白长了。
这个身体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肌肉全无，一看就是被养废了。
还是自己的原来身体好，结实耐打，谁敢这么扒拉她，一拳给他揍趴下。
“下课我们去医院。”
金枝的嘀咕声拉回了燕禾飘散的思绪。
“之前我总是不信，现在我承认，九乱巷真有点邪乎。你说好好的人，一进去，一个损失了眼睛，一个损失了金钱，唉——”
“我没瞎——”
金枝眉毛一横，打断道：“你眼睛什么情况我能不清楚？不许避重就轻，转移话题！还有，久乱巷多可怕没听过？”
“到了都市传说介绍环节吗？”燕禾身体往桌上一趴，丧丧地问。
金枝：“……”
为什么面前这只禾狗子，总能把话题带偏或者聊死。
甚至时不时让她产生“手痒想揍人”的冲动。
金枝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再次尝试说服自己，燕禾第一次遭遇有关音乐创作上的打击，又被晁席一个背刺，骨子里艺术家敏感的神经离绷断只差一线，搁在电视剧里演，不得寻死觅活。
现在看来，除了说话有点气人，精神很充沛。
就当是发小迟来的青春期叛逆期，她能理解的。
金枝做完一番心理建设，努力平心静气地说：
“久乱巷那块地，政-府原本是准备盖居民楼，但每次施工都会出现各种意外事故，拖了几年后被人买下了。许多房子没盖完，地形又比较复杂，附近小混混们喜欢在那聚头，所以又被称为久乱巷。”
她把在论坛贴吧上找到的资料给燕禾看，表情十分严肃。
“久乱巷原本盘踞了几个小帮派，但从一年前开始全部消失不见。新组织领地意识极强，每个进口都放了个“闲人免进”的牌子。”
燕禾低头翻了下帖子，发现许多关于久乱巷神秘组织的“内部消息”。
什么背景成谜，经常传来惨烈嚎叫声，墙上有机械抢斗的痕迹，不时有带墨镜的黑衣人出没等等。
“众所周知，都市传说都是真的。”
燕禾边刷边感慨不愧是平均十个人就有一个小说家的小镇居民。
想象力之丰富，文采之斐然，让她叹为观止。
“你特么好好听我说啊！”
看着对方毫无悔意的模样，金枝气不打一处来，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想一巴掌呼在燕禾脑壳上。
力道落下时却下意识放轻了力道，雷声大，雨点小。
燕禾还没从论坛小说影响下回过神，下意识说：“女人，就这点力气，你的小嘴比拳头硬多了。”
金枝真的握紧了拳头。
“咳……第一排的两位同学，有什么话下课再说。”
听到来自讲台上方的声音，金枝小脸一红，赶紧坐好，然后狠狠瞪了燕禾一眼。
燕禾咧嘴，不痛不痒地笑。
金枝嘴角直抽，中指朝下，点两下芯片，示意燕禾看消息。
她发了一个飞天猫猫打拳的表情包。
配上文字“我他妈直接一拳”。
虽然表面坐得端正，但金枝心思根本不在课上。听到消息提示音，立刻偷瞟了一眼芯片的虚拟投影。
那个q版河豚头像闪了下，配上了一个微笑挠头的黄豆表情包。
想到这个欠揍的表情出现在燕禾那张脸上，金枝表情更加一言难尽，她把备注改了，然后打字：【能平安从久乱巷出来，你真了不起。】
坐在第一排，她还立个书装装样子，燕禾却明目张胆得很，直接把芯片投影到了书上，然后在书上戳来戳去，手速快得惊人。
不到一秒，金枝收到回复。
小禾狗子:【呵，谁敢拦我，一声令下，三千小镇战士赶到。】
他奶奶滴，肯定还在看论坛。
她做不到燕禾的熟视无睹，背后探究的视线灼热且不容忽视，她一手捏着书，一手盲打。
小禾狗子:【能平安从久乱巷出来，你也了不起。】
【……这算什么，我可是本院知名战地记者，什么龙潭虎穴没闯过。重点看图！意外收获，明天论坛头条有了。】
【图jpg】
【点击查看大图jpg】
【假装此处有图片jpg】
金枝连发了三张图，对自己的摄影作品非常满意。
她担心发小的安危，找到巷子里，运气很好，一路上没遇上什么人，只看见了在地上躺尸的晁席。
还有倒着横七竖八的一群人。
金枝猜测是帮派斗殴被打晕过去的，她急着找人，没时间多想。
小报记者的习惯，让她条件反射性找好角度，留了几张照片。
其他的，没有。
不上去补两脚已经是她的仁慈。
两人感情她看在眼里，但这不妨碍她讨厌晁席，或许是磁场不合，她从刚开始对晁席就没有什么好印象。
金枝在新闻部除了听八卦，学到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做任何事都要留证据。
抓把柄也是一样。
开局一张图，其余全靠编。只要角度好，谣言少不了。
她可不是什么正直的新闻记者，相反，为了流量和钱，没少写那些似是而非又极其引战的小道八卦。
譬如《京大新晋男神疑似被情敌买凶，浑身狼狈被路人发现》，譬如《揭秘被称赞的模范男友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
金枝转眼间想到了七八个标题。
这次燕禾的回复，慢了会才发出来。
小禾狗子:【拍得不错，但暂时不需要。】
【怎么了，舍不得他？】
金枝恨得牙疼，两根手指要把虚拟屏幕戳出洞来。
小禾狗子：【已经分手了。】
对面的的回复，一秒都没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