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调查员里,首先注意到太宰手上多了个细镯的,是国木田。
倒不是太宰特地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了细镯,而是——
平常一向踩点才姗姗来迟,或者干脆懒洋洋迟到的太宰,今天居然一反常态地早早抵达侦探社。而且,向来怕热的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将社内的中央空调开起来,这也太奇怪了。
人间失格终于向人间失智开始转变了吗。
看见双手捧脸,满脸笑容,像是沉浸在什么美好回忆中的太宰,国木田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腕表,然后脑海里第一时间滑过这样的想法。
太宰的脑子是不是终于坏掉了。
天天尝试自杀果然会把脑子弄坏,这一点一会儿要记在手账本上才行。
然而下一秒,国木田便看见了一只极为显眼的水色细镯。
太宰左手手腕上的水色细镯。
那只被他戴在左手手腕上,在照进社内的柔和光线下闪着微光的水色细镯。
国木田迟缓地眨眼,仿佛看见什么幻觉一般推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确认自己是不是把眼镜落在了家里。确认完后,他将眼镜取下来,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眼镜布,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甚至上上下下地反复擦拭之后,这才再度将眼镜架到自己鼻梁上——
国木田咽了口口水。
谁能给他解释一下,明明已经重新戴上眼镜了,可为什么他眼前的这个太宰手上还戴着灯里小姐那只据说是传家宝的手镯?
与谢野医生不是说那是她父母送的礼物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宰的手上?!
难道说……
“果然很奇怪对吧……”
“是啊,那不是花见小姐一直戴着的那个吗?”
一旁走廊过道中,几个猫着身子观察太宰的事务员如此小声地议论道。她们压低的说话声钻入国木田耳中。
似乎是专注着八卦,几人方才压根没注意到准时到社的国木田,而是在此时国木田向她们投去奇怪的目光后,才意识到他的到来。
国木田犹豫片刻后放轻脚步,悄声往事务员们躲着的走廊过道走去。他边往过道走,边仔细打量着坐在办公桌前的太宰。
奇怪的是,平日里一贯敏锐的太宰此时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一般。他仍弯着眼睛,满脸笑意地撑着脸,像是在享受着什么。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在享受灼热日光浴的样子。
“国木田先生。”事务员们小声地对国木田点头招呼,接着用闪烁着好奇的目光盯着他看,似乎是希望作为太宰搭档的国木田能回答她们的疑惑。比如说,忽然出现在太宰手腕上的那只细镯是个什么来历,为什么跟楼下花见小姐的细镯长得那么像,到底是不是同一只,之类的。
尽管国木田读懂了她们的眼神,但就算是他,就算是社内可以说是和太宰相处时间最长、相对来说对太宰最为熟悉的他,也答不上来这些问题。甚至一开始他还是抱着“来这边能得到答案”的希望,才往走廊过道这边来的。
谁知道会变成现在这副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的尴尬处境。
春野微微抬起身,往太宰的方向看去:“国木田先生也不能确定吗?”
国木田压低声音,跟着春野的视线看向太宰:“啊,看着像是灯里小姐的那只镯子,不过我也不确定,可能要等与谢野医生——”
他的话甚至还没说完,侦探社的门便被与谢野打开。
与谢野用手掩着嘴,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然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弯下身子猫在走廊过道门旁的国木田,还有他身旁同样姿势的事务员们。
“……?”
与谢野不由得睁大双眸,打哈欠的动作都愣得顿了一下。不过她最终还是坚强地将自己打到一半的哈欠打完,然后这才顺着那几人鬼鬼祟祟的目光,看向终于意识到他人存在,心情好得身后几乎开出灿烂小花的太宰。
与谢野几乎是在瞬间便看清了他左手腕间的水色细镯。她可以很肯定地说,那只细镯就是灯里的东西。
“太宰,你……”与谢野刹那间有些失语,她应该怎么开口问这个问题?她知道灯里很珍视她那只细镯,只要出门,她一定会戴在手腕上,片刻不离身。而如今,灯里那么珍惜的东西却出现在太宰手上……
太宰歪过脑袋笑了一下,“嗯?啊。”他像是这会儿才注意到,现在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左手上一样,大大方方地将他腕间的细镯展示出来。甚至他还怕他们看不清似的,特地走到众人面前,接受所有人眼神的洗礼。
“很在意这个吗?是灯里小姐的那只哦。”太宰脸上的笑莫名其妙多了几分羞涩的味道,“哎呀,其实……”
与谢野头痛地抬手按在自己的额间,另一只手极为抗拒地举在身前,阻止太宰继续说下去,“等一下,等一下,肯定是太宰你缠着灯里,她才松口的吧?”
太宰眨眨眼睛,没有说话,只是装模作样地用左手给自己扇风。
与谢野敏感地嗅出了几丝不对,她靠近太宰,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仔细地闻了闻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然后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动动嘴唇,半晌没能说出话,最后只憋出来这样一句:“……你对灯里做了什么?”
以国木田为首的其他人有些不明所以:太宰身上的味道有什么不对劲吗?怎么与谢野医生一副灯里小姐被……嚯。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他身上的味道,完完全全是灯里家的味道,洗发水和沐浴露,甚至连身上这身衣服用的洗衣粉都一样。”与谢野也在同时说出她的发现,眼神凌冽地看向太宰,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再怎么说,三个味道完全重合的概率也太低了。要么是太宰自己买的,要么是他用了灯里的东西,这两个可能无论是哪个都很糟糕。
太宰对上与谢野的视线,嘴边的笑容没变,“嗯……灯里小姐真的是非常温柔的人呢。”他顾左右而言他,语气有几分暧昧不清,“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你这家伙,快说重点。”对这段对话感到异常熟悉,国木田打断太宰的表演——这下他可以确信太宰和灯里之间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又都只是太宰这家伙放出的烟雾弹。
太宰将双手背到身后,状似抱怨般嘟囔,“国木田君真着急——不过再不说,与谢野医生也要打我了,所以……”
“昨天我不知道把钥匙忘在办公室的哪个角落里了,然后呢,回家路上下了一场暴雨,这个大家应该都知道吧?弱小无助的我被暴雨摧残得全身湿透,而温柔好心的灯里小姐把我捡了回去,不仅让我泡澡,帮我洗衣服,甚至还管饭,最后还——”太宰愉悦地单手捧脸,故意没继续说下去。
耐心全无的与谢野一脸嫌弃:“还?”
“还在我用铁丝打开自己家门锁之后,把我臭骂了一顿。”太宰笑嘻嘻地公布答案,似乎对自己挨灯里的骂感到异常兴奋似的,又抬手摸了一下腕间的细镯。
国木田光是听着就觉得头痛:“只是骂了你一顿,灯里小姐的脾气已经算很好了。”
“所以灯里的手镯?”与谢野并没有被太宰的解释带跑,而是揪着细镯的事继续问。
太宰状似无奈般摊摊手,水色细镯在他腕间晃动,潋滟出好看的水光,投映在他腕间的绷带上,“啊,因为感觉戴上之后一整个夏天都会很凉爽,所以就问灯里小姐借了。然后灯里小姐说,只要我能好好对大家解释,不让大家误会,就可以借给我。”
然而问题是,灯里愿意把对她有特殊意义的细镯借给太宰,这件事本身就不对劲。这不正说明,对她来说,太宰是特殊的存在吗?恐怕她本人也没意识到这一点,完完全全在被太宰牵着走。
“……灯里在这种事情上一直有些天然呢。”与谢野倒是看得明白,她小小叹气,“之后我会跟她说的。”
而国木田忽然满脸凝重地开口:“……我明白了。”
“国木田君明白什么了?我和灯里小姐之间的真挚感情吗?”太宰凑到国木田身边,认真地问他。
国木田一脸认真地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往自己办公桌的方向走,“明白了灯里小姐是个大好人这一件事。”
“明明再多明白一点也不是不可以——”他身后的太宰抗议般握起拳挥了挥。
国木田忍无可忍:“我刚刚并没有在夸你!不要露出一副好像自己被夸了一样的得意表情!”
“哼哼,总之,今天没上班的灯里小姐,暂时把她的这只手镯借给我啦。”
而围观完这场风波的事务员们由衷地发出感叹:
“花见小姐,真是好人。”
“不能再同意了。”
“能这么好脾气地忍受太宰先生的人真的很少吧?”
至于乱步,则因为昨天偶然捡到了太宰遗落的备用钥匙,今天选择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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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在咖啡屋上班的灯里享受到了来自侦探社众人的,满含关怀的微妙视线。
灯里一如既往地笑着招呼侦探社众人,看不出任何异样。她这副坦荡大方的表现,反倒更让所有人确信,一切都是太宰的阴谋诡计,毕竟看上去那么迟钝的花见小姐能想到什么呢?
事实上,灯里确实没多想。她的行动大多建立在不暴露史莱姆和神秘异能者马甲的基础上,其余的事对她这个能偷懒就偷懒的性格来说……愿意松口也不过是太宰保证会好好给大家解释,还有阿软它们自己愿意罢了。
至于太宰完全不解释甚至反而利用细镯搅混水的可能,她也不是没考虑过,但这不是还有与谢野在嘛。之前她们约定过,如果哪天灯里真的跟太宰发生点什么——尽管她本人笑着说不可能——会第一时间跟与谢野说。
所以灯里并不担心其他人误会她和太宰之间的关系,要是操作得当,搞不好还能帮她挡掉一些没必要的追求,比如说之前的碓冰,经过太宰那次的倾情出演,现在基本不太出现在咖啡屋了。
“抹茶绵绵冰和巧克力芭菲,请慢用。”灯里将侦探社成员点的套餐送到他们桌上,然后打算转身离开。
与谢野却叫住了打算离开的灯里,“等一下,灯里。”她说着环顾四周,“现在有空吗?”
“啊,怎么了吗?”
与谢野笑了笑,拿起勺子拨动抹茶绵绵冰上的水果,“下周的烟火大会,要一起去看吗?”
几乎是同时,有声音随着来店铃响起:
“啊!被与谢野医生抢先了!”
突然插嘴的,是刚和国木田从外面调查而归的太宰。
他裹着一股热风从外头冲进来,一把握住灯里的左手,手腕贴着她腕间的细镯,然后露出异常满足的笑,连语气都带上了几分不寻常的笑意:“灯里小姐考虑得如何?要一起去看烟火大会吗?”
这个人,是来蹭阿绯的。
被他握住手的瞬间,灯里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