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请问想要点什么呢?”我握着纸和笔,毕恭毕敬地等在一桌旁。
当许多服务行业的岗位还是由人类效劳时,我曾期待各种科技创新来减少这些自认为人与人之间不必要的交流;当这个念想渐渐被实现,当不再需要人类在这些岗位上追赶生计,我又开始怀念那点一杯咖啡前,你说“早安”,我说“早安”,拥有这样无心对话的时代。
“哎不是,妹妹,”是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青涩不完全褪去,轮廓还在像成熟迈进的阶段,她们其中一个说,“那边那位帅哥有空帮我们点单吗?”
我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少年清秀挺拔的侧影,景澄正在给后桌的客人上菜,白衬衫随着弯腰的动作绷直,目视不到之处令人遐想连篇。
“阿澈,”我经过他背后叫了声,“9号点单。”
我放好餐盘去洗杯子,白芷前辈噙着笑:“道阻且长啊。”
那边一个女生已经把手搭在景澄的臂上了,我双手扯了下毛巾,内心咆哮:他才16岁啊!
“也别担心,景澄弟弟也没回应过她们,之前给过号码的他也不拿。”白芷前辈说。
我注视着景澄脸上的神色,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不许在工作场合谈情说爱。”倪森收完帐后,插到我们中间,“不然我排班会很困扰的。”
白芷前辈对此很是不屑:“请问你有排班吗?”
“‘就是担心你们有关系过密的接触才不排的,随机管理。”
“就是这样才更应该排好嘛?”灯亮了,白芷前辈换上标志的笑脸走过去。
倪森拍了下我的头,问:“喂洛樱,发什么呆。”
景澄已经转身投入了其他工作,他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在日光和灯光杂糅的亮度下显得如此不真实。我尽力让自己从那股不舒适的违和感里抽离出来,摇摇头说没事。
“12号的炒面,7号的索拉套餐。”路竹出现在出餐口,“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倪森说:“白芷说你任重道远呢。”
“哈,什么?”
我笑着端起菜,忙完一圈回来,忽然想起有事要向倪森请假。
“提前一个小时?”倪森的平板连接餐厅的电视播放着《生活多美好》,鹅毛大雪里,乔治失魂
落魄地走在桥上。
“妹妹早上问我方不方便去接她下课。”我说,“她报了琵琶班,晚上下课。”
“去吧,先和温白芷说一声。”
“对了,店长?”
“还有什么事吗?”
“你有没有办法,让阿澈每天都来吗?”
“你是恶魔吗?”我被一掌轰了回去。
白芷前辈对我的早退很理解,只是面色有些遗憾:“昨天你不是发现能吃杏仁了嘛?本来像今天再带你去的。”
这是何等荣幸!我向前辈表达出我的喜悦,说:“前辈不嫌弃的话,我们明晚一起去吧!”
见到洛桃时已经是八点多了,她正坐在一家面铺里边吃面边等我。
“姐姐,这边。”她一看到我就站起来,十分兴奋地招手。
“这么聪明啊,知道自己找饭吃。”我到她对面,服务员给我上了杯茶。
洛桃喜色一滞,说:“不是故意不等你的,但我真的好饿。”
“急什么,是夸奖你的话。”我拿起菜单翻看时,洛桃说已经帮我点好了。“哦?点了什么?”我合起本子问。
“饺子和牛肉汤面。”
“这么丰盛。”
“最近和你一起吃饭,觉得你吃的比以前多了。”她吸了一口面,哼哼道,“我请你,姐姐。”
我是独生女,对姐妹情理解很单薄。我对可能会被分走父母关注这一点倒不甚在意,说起来小时候挺羡慕别人有一个衣服可以换着穿的姐姐或妹妹,有一个在家里天天欺负到你头上,在外却不允许别人碰你一根头发的哥哥或弟弟,这样出生就比别人多一个伙伴的人,大部分都很幸运的。
啊,我听到有人说,这真不是什么值得让你羡慕的事。真是这样的吗?看来姐妹什么的,也像我们梦到过的奇奇怪怪的怪兽,就连是几头几臂,都很难有个统一的说法。
“那你请我是自然的。”我对她说,“今晚因为你,我请假早退了,搞不好要被扣工资。”
她却笑得仿佛捡到了一笔巨款,少时又变得支支吾吾:“姐姐,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
及时到来的服务员给她免费赠送了一点缓冲时间。她要说的不是我的事:“上次我不是故意往你的碗里加辣椒的。”
这种时候我能做的只是按兵不动(是倾听)。
“电视里有个大鼻子大叔说,说一点点辣可以让人开心起来,我看了就想试试。”她低着头小声说,“可是没想到那么小的辣椒对你来说那么辣。可是……我真的试过,自己觉得还好的。”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思量要说的话:“有时候我心情很不好吧,那种时候就算知道你的恶作剧没有恶意,我也未必能开心的。”
她睁圆了眼睛看我。
“不过嘛,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放了个饺子在她碗里,“扯平了?”
她挂着笑脸重重点头,执着要一口把饺子放进嘴里。
吃到一半时,一个前两天刚认识的人进来了:邱倩插着耳机独自坐到了窗边的位置。她,叫餐的时候视线正好扫到这边。
目光对上那一刻,她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表情也变得莫名好笑。
到底是谁经常找谁麻烦啊,我直接无视她,吃完最后几口面。
“给妈妈打一份嘛?”洛桃问。
“好啊。”我看她坐不住地走进走出,最后趁她去厕所的时候把单结了。
离开的时候,洛桃抱着琵琶走在我后面。经过那面窗时,邱倩对我做了个意义不明的挥手动作,我歪着头疑惑地看她,她像换了个人似的迅速躲开了视线。
双胞胎?我心想。
洛桃忽然上前拉住我的手,用想家的速度走上电梯。
“姐姐,我还想喝奶茶!”走到楼下,洛桃挣脱了我的手,一蹦一跳地指着对街排长龙的奶茶店。
我左右看了看,说:“那儿不是也有嘛?”
“同学说那家比较好喝。”她拉着我过了马路,自己兴致冲冲地跑到了队伍后面,意思应该是让我在旁边等她吧。
我在旁边的酒楼外站了会儿,刚打算过去陪她时,目光扫到了眼熟的人。
他们正围着桌子吃饭,玉液琼浆摆满桌,红烧素炒放瓷盘。我靠近酒楼的厚玻璃,不会有错,是景澄的外婆和陈衡舅舅他们,以蓁舅母一家人也在。
一个老人穿着红色的衣裳,坐雨上座,老少欢笑,盘中美味敬高堂,是在庆生吧。
这样盯着别人吃饭很容易被当成不讲礼貌的怪人,我应该注意这一点,却站在那里失了神,直到洛桃买完奶茶过来叫我,好几声。
快要走出蔓紫路时,我叫住了洛桃:“桃子,剩下几步路,你自己走回去可以不可以?”
洛桃回答得不假思索:“当然可以,姐你要去哪里吗?”
“我发现有东西落在森与,回去拿一下。”我把打包的面交给她,叮嘱她走在路灯下,大路边。
“知道啦,就几步远。”她摆了摆手,迅速转身自己走。
目送她转弯,我掉头,跑了起来。
“哎呀呀,洛樱回来加班?”倪森见到我说。
“打烊”的木牌已经挂起了,大伙儿正在做清洁。
“樱子怎么回来了?”白芷前辈也问。
我避开消毒的区域,说:“我看还有时间,就回来看看。”
“哦,”我帮前辈一起摆桌椅,她把一双手套给我,说,“有心了你,差不多弄完了,景澄正在后面处理垃圾了。”
我接过手套,“那我去帮他。”
“去吧。”她笑意明显却不戳穿。
厨房里还有喷水枪的声音,我小跑经过,在后门找到景澄。
“阿澈。”我大叫了声,不属于我的委屈油然而生,糟糕的酸味刺激着心脏。
景澄身体微微一震,面无表情地转过来,“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啊。”我走过去帮忙把瓶子里没倒干净的饮料倒掉。
我们默不作声而利索地干活,良久他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把垃圾提到垃圾箱里,莞尔一笑,“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突然想到你还在这里。”突然想到还能见到你,就好像以前我们一起时,你一忙完就会找我;像以前不管我喜悦或泄气,你都想第一个知道,想第一个在我身边。
“你真是个怪人。”他脱了手套去洗手。
“是么?”我跟上去,“阿澈你吃饭了吗?”
“你不是看着我吃的吗,”
“那你现在饿了吗?”
“不饿。”
关好店后,我跟在他后面走。他注意到了吧,猝不及防转过来问:“你家不在这边吧?”
“是不在。”我说。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送你回去啊。”我飞快地回道。
他神情开始变得不耐烦,叉着手问我:“我是没手没脚吗,要你送。”
“我要看到你回家才安心。”我厚着脸说。
他居高临下地看我。
“我得了不送你回家就会难受的疾病。”我痛苦地捶了捶胸口。风把附近的烧烤味飘送过来,我再次问道,“你真的不饿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他不回我,继续往前走,不管我问什么,他都不说话了。
我默默走在旁边,悄悄注视着他如同冰霜削成的脸庞。交通信号灯“嘟噜嘟噜”地与人交谈,过了马路后,他又停下了。
我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我到了,你回去吧。”他却说。
“啊?”
他指了指地铁口,肯定道:“这就是了。”
他亲眼见过我去那里,所以肯定也不会觉得我信了他这话,可是他笃定得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还没有傻到要在大路边纠正一个正常人他的家在哪里,就像你们不需要有人天天提醒几点上学上班那样。
他说:“晚了,你也早点回家吧。”这话似乎提取完他这天仅剩的耐心,说完最后一个字的他不留机会地走下了地铁站。
摘自洛樱的日记
2013929sun
老师给了我多一份月考的复习资料,让我有问题就来找她。
那先好好准备复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