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贺家二房因为贺文珍一家的到来,乱了几日。
贺文珍要求多,偏她自己还不自知。
一会儿要吃外头买的早餐,自己又不愿意去,使唤着福婶和小金一人去给她买鱼粉,一份给她去买葱油粑。
光是早上的早饭,就要吃好几样不同的吃食,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欧阳氏忍了她几天,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夜里睡觉时和贺老爷说了这事。
贺老爷能怎么办?心疼唯一的妹妹在外面吃了苦,如今回了家,你还能不让她吃好些?只能叫欧阳氏暂时忍耐忍耐,等到妹夫挣了钱,他们夫妻两个回家了就好了。
谷丰昌从贺老爷手里借了点钱,说是要去永兴县去批发一些银器回来,在上宝街上和清水铺开圩的时候卖,一去就是半个多月。
贺文珍在家中无聊了,又见元仪绣活出色,当家理事也很有些样子,便想把大女儿云英塞过去,让元仪教教这个表姐。
她在家中的时候,因为父母的娇惯,绣活学的也就是个一般水准,缝缝补补地尽够了,可是想要在衣服,巾子上绣花那是万万做不来的。
贺文珍拉着云英去到元仪房里,打量了一眼四周的装饰摆设,装作不经意地道:“嘁,她也就是面子功夫做的不错。”
元仪对这个小姑也是无语了,她不管做什么都要踩上别人几脚,好像这样她就比人家高人一等一样。
“元仪啊,小姑求你件事呗!”贺文珍开口道
“小姑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只要我能办到的,说什么求不求的。”元仪道
贺文珍一喜,赞道:“还是我们元仪孝顺,是这样的,你云英表姐也不小了,以前在我们那个山里穷地方,也没个人教她绣花,如今我们回了家,你的绣活好,你反正一天也不做什么事,干脆你就教教你表姐,也不要她学得多好,就学成你这个样子,小姑就知足了!”
元仪心想:自己不只每天早上要跟着二姆妈学着打点一日三餐,还要帮着算账,没事的时候才有时间做绣活,小姑一张口就说自己在家不做事,还说教得表姐同自己一般,她却不知道自己学了将近十年的绣艺了。要教一个新人,怎么是那么容易的事。
谷云英站在贺文珍背后不开口,眼睛却期待地看着元仪。
元仪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暗暗叹了一声:算了,好歹也是表姊妹,教表姐学会一门手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用得上的。
便道:“小姑,我每天要跟着二姆妈去学掌家,只能抽出下午的一个时辰来教表姐。”
贺文珍听了不太高兴,一个时辰太少了,这样教下去,猴年马月能学会绣花的手艺。家里的大丫头今年都十八了,马上就要说亲事,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你跟着她有什么可学的?一个妾室扶正的太太,家里几辈子穷出身,她有什么能教你的?听小姑的,别去了,你要学什么小姑教你!”
元仪听着不说话,她要是帮着二姆妈说话了,小姑还不知道有多少句在后头等着自己呢!
见元仪应下教绣花的事了,贺文珍趁热打铁去翻元仪的针线筐子,“你给你表姐寻一套绣花的家什出来吧,小姑那里没来得及备下这些,改日等小姑去买了来再还你。”
元仪又去翻了以前用过的一套针线物事拿给谷云英:“这是我去年用过的,表姐别嫌弃!”
谷云英以前只在她们村里的地主小姐家见过这样的,虽然她家爹在外面做小生意,当年也挣了些钱,可那些地主小姐们也不爱与她们来往,总笑话她们是爹娘私奔生下来的。
“不嫌弃,不嫌弃的。”她生来有些腼腆,又因是个女儿,在家不受待见,见到元仪好声好气地同她说话,只会摇头说不嫌弃,能跟表妹亲近又能学手艺,她欢喜还来不及呢。
元仪从绣花最开始的分线,配色开始教起。
贺文珍见两人一个教一个学,也有些模样,便悄悄离开了元仪的房间。
出门在路上碰上欧阳氏,贺文珍开口吩咐道:“二嫂,我今天想吃福婶做的那道酥肉圆子,你同她说一说晚上做上呗!”
欧阳氏有些不悦,那道丸子,往常都是在过年前,家里炸年货的时候,起大灶,烧上一大锅的油炸出来的,单独做费油不说,那丸子还炸不透,吃着口感不酥脆,她可真是会给自己找事做。
她道:“去年我们去了省城大哥家过年,家里没准备这些,文珍你看给你换个别的菜行不行?”
“二嫂可真是一点都不如前头的那位二嫂好说话,我就是想吃个菜,你也推三阻四的不愿意。这个家可是我们贺家的,你可别搞错了!”
欧阳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这个小姑子以前只是看她不太晓事,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四六不听的,分不清好赖话来。
她也索性懒得理了,开口道:“是,这个家是你们贺家的,以后你想吃什么也不必同我说,你自己去和福婶说,跟你二哥说也行!我是管不了了!”
说完,她就往外走。
贺文珍几步追上,拉住欧阳氏道:“你怎么这样?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想吃个丸子好心好意先和你说,你反而还这么刺我呢?”
欧阳氏看着她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也是由衷的佩服。这一番动静,房里的元仪和谷云英还有在厨房里的福婶小金都出来了。
就见到贺文珍抓着欧阳氏的手不肯放,还抹着袖子哭诉:“爹啊,娘啊!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女儿好不容易回家来了,二嫂子连个菜都不叫女儿吃好了,你们干脆带我走吧!我没脸再回家了!”
福婶仗着年纪大,服侍过家里的老人,上前劝道:“姑太太,这是什么事情惹您说了这么些话。我们太太向来是个和善人的,你先放开她,有什么话你说出来,老爷就要回来了!”
她去把贺文珍的手给扯开,见欧阳氏的手被抓了几道印子,嘴里说着:“姑太太看看,这也下手太重了些,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
欧阳氏再懒得和贺文珍争辩,反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贺文珍还在和福婶告状说:“你说说,我就说要吃个酥肉圆子,她就推三阻四的不答应,我又不是吃的她的,我是吃的我二哥的,她有什么权利不叫我吃?”
福婶算是听明白了,压根就是贺文珍无理取闹,那酥肉圆子现在不起大灶,谁家去炸这东西?
她耐心解释了一遍:“真不是太太不叫你吃好,实在是家里今年没炸这些东西。过年的时候老爷太太都去了省城,家里就我和我家老头子两个人,还遇上了打劫的,抢了家里很多东西走,那里还有心思置办这些。”
贺文珍被家里也被打劫过的消息震惊到了,不再念着那丸子的事,转而又说起了福婶两口子没用,连个家都守不住。
福婶点头应着,心里也不禁恼了贺文珍。
自此,欧阳氏和贺文珍是再维持不了表面的和睦,欧阳氏对她的事情一概不搭理,不管贺老爷怎么说,就是不管不问。
农历三月三,耒县的习俗是要吃地菜煮鸡蛋。
欧阳氏一大早叫小金去外面挖了地菜回家来,交给福婶洗干净了煮了一锅鸡蛋,每人分了几个吃。
临近中午,贺家前院进了一个浑身漆黑,分不清是谁的男人。福叔认了好半天,那男人才开口说自己是谷丰昌,他在路上被人给洗劫了,差点就送了命,还是一路乞讨才逃回了家。
贺文珍搂着脏的不像样的谷丰昌就哭个不休。
又使唤着福婶两口子给她男人烧水洗洗干净,下午贺老爷回家来之后,谷丰昌将同贺文珍说过的经过,又同贺老爷说了一遍。
贺老爷听着话里的意思,妹夫这是还想要再借一笔钱起本去做生意。
他沉吟了一会,道:“既然做银器生意这么危险,那要不换个生意做做?小本买卖挣不了大钱,也不招人眼的那种?”
谷丰昌不太乐意,他开口道:“二哥,我现在欠了一大笔钱,小本生意做着,我要做到什么年月才能攒下钱来,何况家里大妹子马上要说亲了,二小子也在这两年,一家子的嘴等着喂,我真是等不了这么多了。”
想要挣快钱,快点恢复家里的样子,谷丰昌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当年岳父一家看不上他,这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原本他也不是很喜欢贺文珍,不过是图得她有那么些嫁妆,反正他们两个人是一个图长相,一个图钱财,两个人也都不吃亏。
现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岳父家住着,谷丰昌心里不自在极了。所以才会冒险去永兴县不是正经的店铺子进货了,图那便宜了两分的利,谁想到就被人给盯上了,他一出了永兴县城,就被几个蒙面汉子给抢了。
贺老爷道:“你只要好好做,还怕攒不下钱来?大外甥女的嫁妆,我可以替你们出了,只要你好好待我妹妹,吃苦肯干,还愁日子过不好吗?”
谷丰昌不点头,谁说也是白搭。他不好意思再跟二舅哥借钱,便喊了贺文珍过去和贺老爷说,又从贺老爷手里借下了八十个大洋,这一次谷丰昌走的更远了,他在上宝街来往的客商那里打听到,街上的纸张生意在外面很受欢迎,因着物美价廉,虽然比不过那些名纸,可走着薄利多销的路子,也能挣上些钱。
谷丰昌从几家铺子里采购了整整十八担当地产的纸,雇了挑夫,又租了条船,打算沿耒水过湘江,一路往衡州和省城那边卖。
贺老爷劝他刚做这门生意,求稳当先别进太多货,谷丰昌不以为意,转头回了屋里,还和贺文珍道:“你二哥就是读书人的脑袋,胆小怕事能挣什么钱?”
贺文珍也觉得男人说的有道理,等贺老爷再说这话,她就拿男人说的话来堵贺老爷的嘴。
贺老爷犹如吞了苍蝇一般,心里有气,又不知该对谁发。
整整一个星期,望衡学校的学生遭了殃,他们的贺先生这些日子格外严格,背书稍微错上一点,就是戒尺伺候。
明仪在省城的日子过得是惬意舒服,马氏人和善能干,什么事情都先帮着想到了前头。
听说明仪的志向是将来当个女西医大夫,她还帮着去求了自家认识的麻将搭子的先生,让人家收明仪为徒。
虽然这事因着人家那边拒绝了没成,可这份心意明仪还是很感谢的。
开始读书的那段日子,明仪不太适应老师们的教书方式,也不适应课本的字都是竖着的,学起来有些吃力。
现在已经习惯了,明仪的成绩慢慢在班上崭露出来。学习成绩好,人也可爱大方,明仪在班上受欢迎的程度比美仪还要高出几分。
最近,明仪发现美仪有些不太对劲。
总能看见她悄悄地看坐在她们不远处的赵威,赵威是住在青石巷隔壁巷子的,他爸是个杀猪的,平常巷子里也没什么人和他玩。
可这小子极有女孩缘,长得很是英挺俊逸,在明仪心中来算,目前她在这里见过的人里面,除了李崇言和欧阳铮,还有她二哥,就数赵威长得最好了。
美仪最近这段时间偷看赵威被她发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牛玉,有一次也看出来了。
下午大家一起放学回家,牛玉和高含秀都各自回了自己家,陈敏贞和明仪美仪三人往青石巷走,忽然迎面看见赵威走了过来。
那小子不声不响的,看见她们也不说话。
陈敏贞小声说了声:“你们没发现赵威越来越沉默了,小时候他还和我们说话,现在在路上看到我们都不打招呼了。”
美仪急忙解释道:“他以前不就是这样,男孩女孩大了就不爱待在一起玩了,我觉得这没什么的。”
说着,她还转过头去看赵威远走的背影。
陈敏贞打趣道:“美仪,我发现你不对劲啊?以前你都不是这样的!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没告诉我们?”
她追着去挠美仪的痒痒,美仪怕得躲在明仪身后。
等到陈敏贞也回家了,明仪看着美仪想开口问她,后来想一想,又没有说出口,少男少女的初恋往往无疾而终,或许美仪也就是对赵威有着淡淡的好感而已,依着美仪的胆子,好像也不可能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更何况,马氏是绝不可能同意赵威成为她的小女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