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没有眼花
满天飞雪之下，鉴楼二楼之上，久久沉寂。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当当”的晨钟暮鼓之声，然后烟花爆竹炸裂之声大作。
窗外的光亮盛极。在众人不知不觉之中，时间的脚步悄然前行，夹携着纯洁跳跃的飞雪，跨进了嘉和七年的凌晨。
“走吧，去章华台。”
皇后将所有的情绪和探究藏在精致的妆容之下，扶着身旁嬷嬷的手，率先起身。
宫宴之后，在新年降临的那一刻，诸位女眷会在皇后娘娘的带领下，前往鉴楼旁边的一处高台，在漫天烟火之中许下各自的新年愿望。经历六年，这已成了大庆除夕年宴后，约定俗成的规矩，即便是肆虐的寒风与狂舞的大雪也无法阻止。
皇后走在前面，各位夫人小姐紧随其后。
乌压压的一群人，迎着风雪，踏上章华台。在新年的钟声下，在漫天的烟火中，许下了一年的希望与憧憬。
许完了愿望，夫人小姐们少数回了鉴楼，多数则无惧风雪，继续站在章华台上看烟火。众人来往，脸上洋溢着新年的雀跃神色，诉说着愿望和烟火的绚烂，温馨而和谐。
只有极少的人发现，皇后娘娘不知何时不在了。
“咦，娘娘呢？”
话音才落，便淹没在众人激动雀跃的说话声中。
……
女眷们去了章华台后，赵璿便也出了鉴楼。
左右鉴楼里已经没有能吸引他的东西了。
大雪还在下，路旁，树上，楼上都蒙上了一层白色。只有脚下的路，在一丝不苟的洒扫宫人的时刻工作下，除了些许湿意外，还是干干净净的。
赵璿负手，朝夜色更浓处而行。
天上的烟花绚烂闪耀，时不时有亮光照亮前行的道路。亮光暗下去之际，赵璿身影一闪，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
品楼那边，诸位大臣均喝得红光满面，酣畅淋漓。有平时严肃严谨的官员，在酒意的催动下，还主动给大家表演了一段扭腰舞。
嘉和帝赵壡酒已半醺，半个身子倚在洪公公的身上离了席。
龙步踏出品楼，就迎来一阵冷风，赵壡打了个冷战，半醺之色便退了七八分。
“皇上可是要回言养心殿？养心殿里早已备好了醒酒汤。”
赵壡抬了抬手，制止了洪公公的话：“那里是谁？”
洪公公朝赵壡的目光所在之处望去，只见黑漆的梅林之中，漫天大雪，静静落下。
“奴才没看到什么人啊……”
“方才有个黑影……怎么没有了？”
洪公公和打伞的公公对视一眼，接着道：“夜黑雪大，一时看眼花了也是常有的事。”
“不，朕没有眼花。”喝多了的赵壡异常执着，他朝身旁的宫人摆摆手，作势就要往梅林里走。
洪公公忙接过伞，扶着赵壡朝梅林深处而去。
雪下得很大，地上和梅花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黑影是没看到，但雪地里有一行浅浅的脚印，是女子的脚印大小。
“许是鉴楼那边的夫人小姐，无聊出来走动，走着走着便走到这里来了。”洪公公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嗯，”赵壡唇瓣轻启，算是认可了洪公公的话，“扶朕回去吧。”
大雪纷飞，一把青黄相间的绸伞下，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相携着慢慢往前走。
“还是去看看母后吧。”
“慈宁宫那边早有宫人过来，说太后娘娘歇下了，让您和宣王殿下明早过去请安就行，还嘱咐您少喝些酒呢。”
“对了，子宣去哪了？方才酒席上朕就没看到他。”
“宣王殿下去了鉴楼。今日鉴楼之上周家丫头和宋家丫头比诗，热闹得很。”
“宋家丫头？”赵壡足下顿了一瞬，才继续往前走，“可是吏部侍郎宋知青宋爱卿那个嫡长女，上回在宣州城外驿站旁，救了子宣的那个丫头？”
“正是。”
“不是说她空有美貌，大字都不识几个吗？”
“坊间传言确实如此，宋家丫头也从未反驳。奴才也好奇，便去鉴楼那边打听了下，宋家丫头自己说这些日子请了个女夫子，正在教导她。”
“学了几日就能和周克勤女儿比诗了？他那长女，才学出众，朕本有撮合她和子宣之意，但子宣那小子……” 赵壡忍不住叹息一声，酒意之下，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既然不喜欢周家那丫头，为何还巴巴地跑去看她的比试？”
洪公公忍不住出言提醒：“皇上您忘啦？宣王殿下的那块玉，可是在宋家丫头手里呢！”
“所以子宣是冲着宋家那丫头去的？”赵壡脑袋还有些发懵，“那最后谁赢了？”
“宋家那位。”
“呵……”
“皇后娘娘不知道宣王殿下已经将玉送出去了，还想让宣王殿下以此为彩头，宣王殿下二话没说，一本正经地掏出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哈？哪有送武器的？他当是选武状元呢？”
赵壡面上神情错愕，只觉得自家那平时很着调的弟弟，一遇到男女之事就极为不着调。
难怪二十好几了还是个孤家寡人。
“可不是嘛！”洪公公也不由得失笑。
沉默许久，赵壡又回了方才的话题：“这宋家丫头藏得倒是够深啊……阿蒙啊，方才在楼下经过时，朕匆匆一瞥倒是没怎么看清。那个……那个抱着扫把当琴弹，嘴巴里还嗷嗷鬼号的，可是宋知青？”
“皇上您没看错。”洪公公忍俊不禁。
“宋爱卿藏得也很深呐……”
“所以说，其女类父呢。”洪公公笑意更深。
“哦，她叫什么来着？”
“宋云樱。”
“把她叫过来，朕有话要问。”
“宋家丫头作了一晚上的诗，喝了两大壶酒，是被宫女们抬着出了鉴楼的，这会啊，估计叫不醒。您有什么想问的不如问皇后娘娘，她早就在养心殿里等着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