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三章
那个女人的一番话，让武承嗣难以置信，日日夜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窈娘，竟然是又一坊的人？
他的窈娘，竟然背叛自己，将府内的情报转手给又一坊，给自己的敌人——陆玄英。
没错，他早就直到了陆玄英就是又一坊的坊主俏罗刹，如果不是这样，他当初也不会让周兴和丘神绩去为难崔绮儿，由此逼得玄英出面，可没想到不仅没有成功，还把那二人搭了进去。后来一些事情，也多是因为这个理由。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先讨厌陆玄英，还是先讨厌俏罗刹的。又或者是让来俊臣说对了，他就是因爱生恨、求而不得，所以才会一而再为难裴崇道，只因为陆玄英对他青眼有加。
如今，他以为有了窈娘后就可以放下过去，即便对付陆玄英，也仅仅是为了破除又一坊这座压在所有人头顶的隐形的大山。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竟然让他破防。
不仅是武承嗣没有想到，就连对面的女人也没有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甚至都没有追究她自己先前隐而不报的原因。
这让她想起先前在魏王府书房下暗室里看到的一幅画，是一张美人起舞图。
画上的美人是背对着的，她当时猜测是因为武承嗣怕人知道画中人的身份所以特意留的这张。
那美人穿着异域服装，头上发髻高旋，身上挂着不少稀奇的饰物，有些是她也从未见过的奇珍。身姿优美，高举着琵琶，下面那只手更是微微弯曲弹拨着琴弦。这样高难度的动作，即便是如今教坊内最一流的舞姬恐怕都无法做到。
当时她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可能并非纪实，而是画家对巫山神女的一种设想。因为旁边附上了一首诗，并不算什么绝句，像是随笔之作，甚至有几个字都已经看不清了：
巫山有神女，踏月搅云雨。
一舞动乾坤，曲。
而今想想这位突然出名的窈娘，再想想她出名的原因和方式，女人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和武承嗣去证实。
“主人，属下所言，千真万确，就连窈娘突然名声大噪一事，也是又一坊事先安排好的。”女人想了想，才把自己听说的事儿透露出来。
“事先安排，怎么安排，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武承嗣暴怒，他并不太相信她说的话，也不信有人能算计到如此程度，正好就知道自己会上门要人，正好就……
女人有些委屈，她并不是早就知道，最近一直在外奔波，也是才回来不久，哪里能知道的那么详细，而且若非武承嗣自己好色，又怎么会把情报白白送到对方手上。
可是，她不敢说，男人发怒的样子有些吓人，那眼睛充血、青筋毕露，似乎她有什么异动就会被这头疯兽给咬伤。
“你给我滚，给我滚，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他下了最后通牒，见女人被自己吓住没有反应，也根本不知道何为怜香惜玉，直接一脚把她踹下了车。
看着跌落在地、发髻松散的女人，武承嗣笑了，甚至因为咬破了嘴唇而有几滴血点在嘴角，有点疯癫可怖。
还不等她再看两眼，车马就毫不留情地离开，掀起一阵尘土，弄脏了她月牙色的衣裙。
魏王府。
其实窈娘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她之所以这样不过是为了让武承嗣放松警惕，给自己制造不在场的证据。
而作为一个合格的“影”，她也有自己的独门技能。
演什么像什么，就是演一个濒死的人，都可以通过调整自身的各种器官来达到要求。很奇特的本事，也是让玄英非常看好的人才。
所以每次等武承嗣哄睡她以后，她会再等一会儿，确认人离开府中才有所行动，不论是去查找武承嗣府上的秘辛，还是其他的一些情报，然后通过动物来传信。
今天也不例外，甚至因为他外出时间很长，给了她充足的时间行动。
所以等武承嗣回来时，窈娘还没有“醒”。
武承嗣坐在榻边定定地看着窈娘的睡颜，即使看了那么多次，他还是觉得不够，那样纯真娇憨的窈娘，真的会是又一坊的人吗？
传闻中的又一坊有罗刹夜叉，总之听着就让人胆寒。那样可怕的形象，怎么想都与窈娘不太相符啊。
而且如果她真是要窃取情报，那自己离开府中这么久，她怎么能不趁此机会去调查呢？明明她是真的在睡觉，这绝非伪装能做到的。
窈娘感觉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为了不被发现，她继续保持着现在的姿势，准备再过一会儿起来。
她正调整着自己的身体，更加放松以显得真实，就感觉到有一只手覆了上来，轻轻地拉开了自己的衣服。
窈娘有些惶恐，不知道武承嗣究竟打了什么主意，他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在白天做那种事，而且如果他真的想做，那自己现在完全来不及点香，这要如何是好。
可偏偏她还不能动，如果因为她自己的原因而导致被发现了伪装和身份，她想不到俏罗刹会什么反应，她又会不会迎来新的惩罚。
所以，窈娘没有动，即使心里有千百般的不情愿和屈辱，还是让武承嗣继续了下去。直到身上寝衣被除了干净，她才悠悠转醒，睡眼惺忪看向武承嗣。
“大郎，你回来了，现在都几时了？”她揉了揉眼睛，伸手环住了武承嗣的脖子。因为他回来后还没有换衣服，衣袍上的寒气直让她有些发颤。
武承嗣似乎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便用被子裹住她将她搂入怀中，脸上淡淡的：“窈娘，你才睡醒，为什么知道我是才回来，又要加一个‘都’字？”
因为这一个字，竟然都被他揪住不放，窈娘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装的不好而被发现，又或者她在搜查传递消息的时候不够谨慎而让府中其他人上报了。
脑中百转千回，可实际并没有花多少功夫，就听她娇滴滴道：“大郎在说什么，窈娘的心里有你，所以感觉到你回来，可你这副样子，是窈娘哪里做得不好惹郎生气了吗？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所以故意板着脸，你是不是又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窈娘不仅说话声娇，更是呵气如兰，凑在武承嗣耳边，只觉得微小的气流在耳郭处流连，痒痒的。
她并没有去一一解释，那样不符合她往常在武承嗣心中的形象，一个天真浪漫的娇憨痴儿，想说什么都不经由大脑，怎么会注意到自己说话措辞间的漏洞，也不会有想要拆开解释的想法。
她做什么全凭自己的心情，无忧无虑的，才是她窈娘。
显然，她的胡搅蛮缠让武承嗣暂时放下了疑心，他也实在不觉得这样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废物美人会是又一坊的人。陆玄英那样精明的头脑，怎么会选一个这样憨的手下。
匪夷所思，很难不怀疑是不是那个女人因为嫉恨窈娘，甚至说，嫉恨玄英而这样编排。
但不管怎么样，武承嗣还是觉得留一个心眼，毕竟以防万一总没有什么错。如果，窈娘真的是影，那他完全可以借她的手来摆陆玄英一道。
如果不是，那皆大欢喜，那他也会考虑让那个女人换一个地方呆着，毕竟仅仅因为吃醋嫉妒，很有可能今后会坏了他的大事，绝对不能留着。
心里有了成算，武承嗣也稍微松了口气，抱着美人这么久实在是心猿意马，他又是个急色的人，不免就想直接与窈娘做些快乐的事情。
“唉，你都没换身衣服，而且你刚才弄疼人家了。”窈娘有些不满，撒娇道。
到底还是精虫上脑了，或者说因为男人的自大心理，在面对弱势的一方时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自己可以主宰一切，当年在陆玄英手上翻船尤嫌不够，如今也是一样。
因为今日武承嗣的情绪波动太大，难免下手就有几分粗暴，折腾到了天明都没有消停。窈娘就在这红绡帐中死去昏来，后半程几乎是昏迷着任由他发泄。
而武承嗣也在不断观察着，他能感觉到今日的云雨与往常有些不同，但是觉得是因为自己上了家伙的原因，并不能证明就是窈娘有问题，他依然在为美人开脱。
到了不得不去上朝的时辰，他命人准备些饭食等窈娘醒来，自己就神清气爽地离去了。
玉清观。
玄英收到了窈娘传递来的消息，只是她的手有些不稳，写字都在发抖，前面是正常的汇报和情报汇总，直到最后，她竟然询问起坊内特制的避子汤来。
“绿绕，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给了窈娘最新一版的‘无梦令’和‘情梦游’吗？怎么她还会要避子汤？是不是用料不够了？”玄英把窈娘传来的消息递过去给绿绕。
“不会啊，就算按照一日三次的量，这香与露也能用上一个月，观里所有的库存都已经给她送去了。而且窈娘不过才去半个月左右，哪里会消耗如此之大。”绿绕有些诧异，这事儿是她亲自做的，自然不会有误。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窈娘没有来得及点香用油？”玄英如此猜测，又有些苦恼，“应该让她全天点着香的，不然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坊主别急，如果真有什么紧急情况，就算全天都点了也没用，还是我调好了亲自送过去，您尽管放心就是了。”绿绕给玄英吃了一颗定心丸，又拿着情报仔细看起来。
“你说，是不是我的惩罚太过了，他们只是相爱，我不该这样棒打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