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又是一年
“阿奶，这若是不哭嫁，是不是会被瞧不起？今儿接亲的队伍来时，帮着哭嫁的几个丫头轮番哭，哭得可厉害呢。”
贺氏回过神，扯出个笑来：“这里就有哭嫁的风俗，若是不哭，不止会被外人看不起，还会被夫家的人认为没有教养。”
“哦，那大户人家的呢？会不会哭嫁？”
“这倒不知，一方人一方风俗。”
贺氏淡淡回了句，心下算是有了章程：“琳琅啊，这过年后，你就十五了，估摸着顾家会把你和阿轩的婚事提上日程了，阿轩可是等了你好几年的。”
“哦。”喻琳琅怔了下：“阿奶，这不还没过年嘛，早着呢。我去河下钓鱼，后日要上梁呢。”
不待贺氏回话，就带着家伙出了院子。
看着那似逃的身影，贺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不知这到底是害羞还是抗拒？
河下的风景格外清幽，不远处，牛铃铛咚咚响，几个孩童在林子里割草捡柴。
喻琳琅深吸几气，她不抗拒嫁给顾轩的，只是十五就要成婚，于她来说，太过早了些。
她得早些跟顾轩谈谈，那书生应该很好哄的，打定主意后，心底的那丝忧虑顿时烟消云散。
淙淙水声伴着鸟鸣，她架好竹竿后，便在小网兜里放了点饵，压在浅水滩边引着河虾。
河虾不同于螃蟹，在大冬天里，也有河虾趴在水中，只是不太活跃，指节大小的虾米，不仅能吃，也能用来喂鸡和鸭子。
她家的鸡鸭喂的是野草拌着谷糠，时不时加些河虾，就是在冬日，每月也能捡上二十来个鸡蛋。
——
上大梁之日，巳时正。
新房正堂前，张老叔点上香，向四方拜了拜，大家便动起手来，喻琳琅后来才知晓，这就是所谓的新房上梁拜四方。
上梁之后，接着上格板，最后是盖瓦压瓦脊，各行有各行的讲究，压瓦脊都能压出不少花样。
已是小寒，眼见快过年了，新房刚完工，大雪便如约而至。
一夜之间，山川换上银装，到处白茫茫一片。
新房子里，几人忙收拾着。
喻琳琅拿着扫帚在屋子里转着，如今她家总算是有了待客之处，喻子蕴也跟在身后，这摸摸，那看看的：“大姐，咱们家也有新房子了，窗棱上跟里正爷爷家的一样，也是糊着桐油纸。”
“对啊，咱们也是有院墙的人家了，阿奶也不用再愁了。”
喻芳也到了跟前，四下看了看：“大姐，咱们家的房子花了多少钱？”
“四五十两吧，为了防止潮气，咱家屋子里的石板缝隙下面给垫了层油布，就多花了些，以后屋里地上就不会如老房子那般潮湿，屋里光线也会好不少。”
“大姐，我好想现在就搬进来住啊。”
“阿蕴别着急，这屋子得先干上一段时日才成——”
正说着，忽觉身下一股热流，喻琳琅皱起眉头，这感觉，她实在太熟悉了。
火堆前，贺氏和王晴都扬着笑，喻琳琅尴尬又无奈，谁让她之前老拿这事来搪塞她们来着。
贺氏是过来人，她知这意味着什么，忙拉过她家野马坐到火堆前：“琳琅，快坐下烤火！洒扫新房子的事让你爹去就成。”
王晴收起针线篮子，接过话道：“就是，你就好好歇着！娘这就给你去熬掉姜汤来，你喝了会好受些。”
“嗯，谢谢娘。”喻琳琅道了谢，心下着实感动。
王晴没多言，起身去灶间点起了锅灶，心上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一晃便是过年，天气晴好，各家上坟祭祖忙。
喻家祖坟前，见着三房的人到了跟前，喻家大房和二房的人当即都拉长着脸。
贺氏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大哥，二哥，二嫂。”
两房的人就跟哑巴了似的，剜了眼三房几人，便自顾地说着话，话里话外都是对三房的奚落。
贺氏假装没听见，吩咐喻成景摆上祭品，烧了纸钱，便先行离开。
转过了路头，贺氏细声道：“琳琅，你可知那刘氏为何那样瞪你？”
喻琳琅挑了挑眉：“阿奶，您这话有些好笑，她二房的人，有哪一回没瞪我？”
贺氏嗔了她家野马一眼，有些哭笑不得：“你啊，阿奶不是这个意思，前些日子，那刘氏到处给人说，说是你背后乱嚼舌根子，搅黄了她姐姐家和里正家的亲事，若不是咱们家修房子，估摸着她又得上门来闹。”
“她姐姐家？”喻琳琅一头雾水。
“对啊，看你这记性，就是咱家请了他耕田，没来的那户人家。”
“哦，是那家人啊，阿奶，您别理她！我才没那么闲呢！”
“哼！我才懒得理会呢，咱们三房的孩子个个儿都是好的。”
喻琳琅瞧着她阿奶一脸的笑，如今她家有了砖瓦房，她阿奶说话都比往日有底气些。
灶屋里，王晴已张罗好饭菜，贺氏一行人刚到院外，路头也冒出张窑的身影。
几人到了跟前，贺氏瞧出了异样，却没多问，只招呼道：“张窑，平安娘，你们快到屋里坐！咱们说好的，今年咱们两家一起过年。”
张窑侧目看了眼自家那几间茅草棚，面露苦涩道：“多谢大娘！”
冯氏提着篮子进了篱笆院，她心里不是滋味，今儿若不是里正出面，他们今儿连上坟祭祖都不成。
又是一年竹爆惊春，万家欢腾。
灶屋里，满当当的一桌菜，从头到尾的猪肉外，还有炖鸡和酸菜鱼。
张平安咽起口水，他抬头看向他爹，若他爹说不在这边过年，他也会听话的跟着回去。
“干爹，干娘，您们快坐！”喻琳琅把两人往桌旁推了推：“平安也快坐。”
贺氏见大家都不入座，忙催促道：“张窑，平安娘赶紧的！成景，丫头娘，也快坐！”
几番催促下，张窑和冯氏才落座，却是异常拘谨，贺氏也忙坐下，笑呵呵地道：“既然你们不肯动筷子，那老婆子就先说道几句。
张窑啊，老婆子虽不知今儿发生了何事，可眼睛还是瞧得见，这人活着就要往前看，咱们就不去想那些糟心事了，今儿过年，在老婆子家，你们都别见外！咱家修房子，你和平安娘出了不少力，老婆子心下记着呢。”
张窑忙接过话道：“大娘，您说得我和小芸都不好意思了，原本是来帮忙的，最后却还收了工钱。”
“看你说的哪里话，好几个月呢，哪能不给工钱？本就是该给的，这过个几月，咱们看好日子，就搬去新房住，到时候你们就搬这房子里来住，这房子是旧了些，可比茅草棚好些，你们的钱就先存着，等以后再修砖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