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高派名作
“行吧，孩子，就冲你这么捧我，我给你搭一回。说吧，你想唱什么？”
“我想唱《同人堂》。”
“哦？”
郭德刚一阵惊讶，接着看了观众一眼，见好些个观众都面露疑惑，并且有的年龄大一些的观众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全是疑惑和回忆后，他主动说道：
“《同人堂》可能很多年轻一些的观众都没听过，但年老一些的观众肯定听过一个人，这个人叫做高凤山。也就是高派快板已故的掌门人。而这个段子也正是高派看家的段子。但为什么大家对这个段子很陌生呢？其实原因很简单。千言万语，总结出来一句话就是难唱。”
他一边从大褂的兜里掏出快板，一边说道：
“为什么难唱？因为这个段子对演员综合表演能力和体力的要求都很高，现在能说下来的相声演员并不多，近十年吧，几乎算是断了传承了。即使有人说，也会选择比较短的版本，只会提二三十个药名，观众几乎听不出来其中的故事。全本他们也不见得会~而这故事的原版很俏皮，讲的是一个“木贼”与一堆中药材遇见发生的故事。中药材大家都知道，什么驴鞭……“
“嘿，怎么这里也有我……呃……”
观众一愣，接着全都反映了过来。
您这不是自己找骂呢么。
齐齐哄笑出声。
郭德刚摆摆手：
“不许美化自己。”
“我啊？……”
“哈哈哈~咱们说回来。中药材的名字难记这是其一，其二是什么？为什么这个不好唱？原因很简单。这些中药材，在这《同人堂》里，所有的药性都是相合的。有的竹板书为了押韵，会特意垫一些虚字儿，或者是找一些看起来没什么用的话合到里面。但《同人堂》不一样。举个例子，您各位都知道牛黄是什么吧？也知道狗宝是什么吧？二者从现代西方医学来讲，其实都是牛与狗的器官病变产物，但却可以入药。而在《同人堂》里，牛黄必须和狗宝一起来唱，为什么？因为高先生在创作这出竹板书的时候，特意查过了资料。小薪，那资料是什么来着？”
“呃……”
高祁薪冷不丁的被甩了一出过来，迟钝了一下，但反应很快，笑着说道：
“牛黄狗宝两味药材合药性，明·支部道人《平鬼传》第三回还有诗赞曰：“绝命丹内只五般，牛黄狗宝一处攒；水片人参为细末，斗大珠子用半边。”，说的就是这两种药材的用来制作一种名为“绝命丹”的丹药，但那只是杜撰。真要说起来，牛黄狗宝其实就是结石。狗宝气微腥，味微苦……“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观众只听得台下的几个孩子异口同声的用童音大小不一的喊道：
“嚼之有粉性而无砂。性味甘、咸，平。功能主治将逆气，开郁结，解毒。用于噎膈反胃，痈疽疮疡。”
高祁薪眼睛一亮，众人心中一蒙……
“哎哟，不错啊，爷爷给你们的书可都背好了？那哥哥在问问你们，这牛黄……”
“性凉。可用于解热、解毒、定惊。内服治高热神志昏迷，癫狂，小儿惊风，抽搐等症。外用治咽喉肿痛、口疮痈肿、疗毒症！”
几个小孩子顺着高祁薪的话语往下背，那声音清脆朗朗上口，吸引了所有观众的目光。
高祁薪笑的更开心了：
“哈哈，好，那如何入药？”
“二者合一，牛黄为君，狗宝为臣，合之入药可调热顺气，妙用无穷。哥哥，你要怎么用呀……”
“行了行了。”
听着高少珺那脆生生的话语，高祁薪摆摆手：
“诸位，家里孩子给您献丑了。”
观众无言，只是掌声响起，热烈非凡。
“列位，瞧瞧，听相声涨知识吧？”
随着郭德刚的话语，观众呢……
其实也有点懵。
虽然大家都模模糊糊的知道牛黄狗宝是个什么玩意，但冷不丁听高祁薪介绍了这么一堆，虽然……不怎么明白，但确实听起来很厉害。但更难得的是这几个喊高祁薪哥哥的孩子竟然也会，而且背的都是异口同声，一个字不差……
这家里到底什么传承？
反观高家人……高家的孩子熟读医书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可如此在几百人的面前露脸还真的是第一次。
做家长的也觉得脸上有光彩。
尤其是高老爷子，满脸都是对儿孙有出息的那种欣慰之色。
接着，伴随着众人的惊奇，郭德刚说道：
“所以，列位，要是真说着《同人堂》的好，那真是几小时说不完。而咱们闲话少说，打板儿就唱诶~”
“叮，咚，叮，咚……”
伴随着竹板的声音，高祁薪气沉丹田，在师父鼓励的目光下，张口舌牙，字字珠玑：
“同人堂！开的本是老药铺，那先生好比甩手自在王……”
竹板书好唱么？
好唱。
有嘴就能唱。
这种起源于数来宝”、莲花落的艺术形式其实相比较一些需要韵调的剧种要简单得多。
只要你吐字清晰，气口也对，唱出来的也合辙……说穿了，只要下功夫，谁都能唱好。
但说难吧……难也难在这里。
不管这竹板书里的什么字，不管你唱的快还是慢，要求演绎者必须要字字清晰的把每一个字都送到观众耳朵里去。
不能快，快了观众听不清。
不能慢，慢了显得功夫不到家。
不快不慢正正好，让观众如同听故事一样把一套大词听的干干净净，酣畅淋漓。
并且，有的更加专业的，还要加身段。
高凤山，也就是高祁薪的师祖为什么那么厉害？原因就在这。
老爷子不管唱什么，一边唱，他一边能把身段给你摆的足足的。不管什么姿势，无论是将军撩袍还是小女含羞，他都能活灵活现的给你演出来，同时手中的板儿节奏还一点不乱。
这点真的很难得。
没几十年的功夫，不把所有段子了熟于心成为本能是做不来的。
这点连高祁薪也做不到。
所以，今天他选择让郭德刚给自己合板，自己唱念做打的摆身段，让大家伙尝一尝这地地道道的《同人堂》。
轧药刀，亮堂堂，各味的草药他先尝!
先轧这牛黄和狗宝，后轧槟榔与麝香!
乳香末药是姐俩，贝母冰片有大黄!
桃仁陪着杏仁睡，二仁躺在沉香床！
睡到三更，茭白叶，胆大的木贼跳进墙……”
这木贼刚进来，一般接着往下的话也就唱到大风丸，小风丸，胖大海，滴溜圆，狗皮膏药贴伤寒……然后收个尾就完事了。拢共不到三十五种药材，结束。
但今儿个明显不同，毕竟这是《同人堂》的第一次再次回归，高祁薪也舍得卖力气。
《同人堂》最精彩的一段就是打“有丁香他给鹿茸去送信，人参这才坐大堂”开始，这一段有点类似古人问案提审犯人的一个故事。要求演员的姿态必须摆足，一人就是一出大戏，看起来就跟审问现场一样。
所以一般很少有人唱这段。
又唱又打的，很累。
可高祁薪却必须要摆出来。
只见他表情不怒自威，跟着板，仿佛那坐在案堂之上的“人参”一般：
“佛手抄起甘草棍，棍棍打在陈皮上！
哎打的这个陈皮流鲜血啊，鲜血甩在木瓜上！
桂皮枳实都打破，拿过来白矾防风上好伤！
一拍掌打得木贼脖子成荷梗！急急忙忙灌凉姜！
只打的木贼拉了“使”君子！童便尿了一裤裆！
问了个充军发配五味子，那么轻粉当归转回乡……”
一句又一句，他站在桌子前，手里不停的拿着扇子当成了令箭，水火棍，令旗等等，
口中干净的每一个字都让观众听的分明，身段犹如戏班好角，段儿段儿都是那么劲道。
镗镗镗镗镗镗镗……
声音金戈铁马，最后才唱到了那句：
“我有心接着继续往下唱，可唱到明天都唱不完！最后我祝大家福如东海禄寿双全~”
郭德刚板子一收，三人一齐鞠躬，下台。
“好~~~”
……
“小薪，太棒了。真的，这太棒了！”
高祁薪刚下来，就在一众候场的人之中听到了岳芸鹏的声音。
以及其他的小伙伴那种敬佩的目光。
这活，他们刚才在后台可是亲眼见得，也亲眼听得。
听得这个只进来半年的师兄弟是如何一步一步征服场下观众的。
这活好的谁都得承认。
包括那群老先生们。
没瞧见么……现在观众的掌声还没熄呢。
虽然郭老师和于老师已经再次返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掌声就是给高祁薪的。
所以，这一次岳芸鹏这句话说出口后，没一个人反驳。
大家也算彻底看清了……
这位师兄弟，手底下可是真的有东西的。
而高祁薪则摆摆手，对诸人道了声辛苦后，低声说道：
“嗓子有点干，我先去喝口水去。”
说完，一边拱手一边走到了后台口，接过了王慧手里的水杯。
“怎么样？痛快吧？”
听到她的话语，高祁薪笑着点点头：
“大娘，您说对了，真痛快。”
确实他觉得痛快极了。
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事情能比拟的。
是人都有虚荣心，而他以为自己这三四十岁的大叔年纪对这方面已经不在意了。可通过刚才那一段表演，心里才认清……
原来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一门艺术的。
看着观众的笑脸，耳边的喝彩……
可真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