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君轻裘还未从小重山秘境中出来, 另一边祁连山下:谢池渊这一觉也睡的十分不安稳。
——他的记忆苏醒了一半。
他醒来时天色才刚刚亮，脑海中还昏昏沉沉的，一时间就像是还陷在昏睡中时的梦境一样, 不过谢池渊敏锐的觉得刚才好像不是梦。
他坐起身来之后皱起了眉，仔细回忆着梦中的场景。
谢池渊这样修为的人, 直觉不会作假。
谢池渊笃定他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片段肯定不可能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然后正好梦到的，毕竟梦也要与现实挂钩。
那可能都是真的发生过的, 只不过他忘了。谢池渊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来。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有些不可忽视，叫谢池渊急于想要求证。
对了, 江寰……梦中他是认识江寰的。
如果要判断这是不是真的梦，或许可以问问江寰，看看是否和梦中可以对的上。
谢池渊难得一觉睡醒之后这么清醒, 他有了打算之后便推开门想要去找江寰。刚要动手却发觉门框上被下了禁制, 除非主人允许不能够出去。
这禁制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谢池渊眉头微皱有些疑惑, 随即却又是恼怒。
江寰这是什么意思？
限制他的自由？
但是普天之下还没有魔尊去不了的地方，谢池渊伸手撕开结界，没有理会阻拦自己的禁制，径直的往记忆中江寰之前的院子里去。
他一路走过去，突然发觉今日院子里的仆役少了很多，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儿。整个宅邸气氛凝滞，但仔细瞧却又瞧不出个什么来。
他找过去时, 江寰正在喝药。
谢池渊从窗户外看了眼后又敲了敲门，直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进来”他才皱眉推开门走进去。
“阿渊来了。”
守着谢池渊房间的结界被撕裂的消息江寰刚才便感觉到了。不过不等他找过去，没想到谢池渊却主动来找他了。
不清楚这次半途苏醒过一次的谢池渊现在如何, 江寰心中微微一动, 便又维持了面上不动声色的样子。
“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他放下手中的药碗, 低咳了声笑问。
谢池渊一进门便嗅到了浓重的药味儿。这药味儿好像比上一次闻见的还要浓些, 很明显是江寰这些日子病的愈加重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口问了句:“你没事吧？”
这句话其实很平常。任是谁睡了一觉醒来发觉之前见过的人莫名其妙病重都会问一句。
但是这句话却显然让江寰心情很好。甚至凤眸含了丝笑意:“阿渊是来关心我的吗？”他没有再称呼谢池渊小鹿，而是叫阿渊，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谢池渊头脑中渐渐冷静了些，不过刚才睡醒之后的疑惑还在，他顿了顿道。
“不是，我只是来问你一件事。”
他垂下眼，神情莫名。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江寰，我梦见你了。”
谢池渊大半个身体落在光线外，眼神疑惑。他原本从未思考过他和这个宅院主人的关系，但是昨夜的记忆却不一样，好像给了他另一些启示。
所以……让他生活在这里，亲自照顾他的江寰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谢池渊目光定定的看着座上人。
江寰在听到他说梦见之时，神色微动了些，不过却只是一瞬间。药碗里刚刚.入.腹部的苦味还在口中蔓延。
江寰却只是摇头:“阿渊，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的梦没有告诉你吗？”
“我们本就是道侣关系。”
“我心悦你啊。”
这个在心中埋藏了很久的话没有想到会在此时如此自然而然的说出来。江寰说出口后竟然觉得心中松了口气。他笑着看着谢池渊，想要看看他的神情。
他已然忘了君轻裘，那么除了这个人外他一样也可以。这便是他一开始喂给谢池渊忘忧果的目的。
江寰说的像是真的一样，直叫空气中安静了一瞬。谢池渊本来是想问江寰是不是自己前未婚妻。结果没想到猝不及防之下那人就这样向他表白了。
他愣了一下，之后又反应过来，觉得好像也不是无迹可寻。
他醒来这些日子江寰对他确实与旁人不太一样，他去哪儿江寰的目光都在他身上，眼里从来只看得见他一个人。
这样的表现本就是喜欢一个人。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人分明喜欢他，对他很好，但是谢池渊此时听见他的心意却没有生出一丝欢喜来。
就好像空落落的少了什么一样。
他抿唇沉默了会儿，像是验证了什么东西。最后又摇了摇头，纠正了他的话。
“我梦见你是我从前的未婚妻。”
“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本尊不喜欢你。”
他喜欢的是别人，即使是他和江寰曾经真的差一点成亲，但是喜欢这种东西做不了假。谢池渊感受着平静的心脏，无端有些刺痛。
因为他看见江寰瞳孔微缩了一瞬，是在听见他说对方是自己前任未婚妻的时候。只是瞬息的变化，却叫谢池渊意识到……江寰刚才的话是骗他的，那梦恐怕是真的。
江寰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做的梦就是他之前丢失的记忆，也是江寰不想让知道的。
一想到自己忘了某个很重要的人，谢池渊心中便烦躁不已。他原本还能在这宅邸中安静呆着，但是在想到自己或许忘了喜欢的人之后便呆不下去了。在江寰被拒绝收敛表情之后开口:“我要离开。”
江寰微微皱了皱眉，他猜出谢池渊此时记起了一些记忆，所以今日才会这样。对方神魂便挣脱了梦境，他如今.硬.拦已经不可能，现在只能暂时先稳住对方。
江寰心中从谢池渊纠正他的话后一瞬间想到了很多，面上却只是轻咳了声，看向对方:“阿渊为何要离开呢？”
“是因为我方才表明心意吗？”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你不喜欢，那我便不说了。”
江寰放轻了语气，似有些无奈。他身体不好，任谁听了他的话，被他这样看着都会动摇，可是谢池渊却没有。
他心底现在全是那个想不起名字的人。
他在江寰倒了杯水给他时眉头一皱打碎在地上。江寰指尖微顿，眯了眯眼，几乎已经以为谢池渊知道水里有问题了。
他面上清淡散去，薄唇压下，眉宇有些冷。
谢池渊刚才是无意中打碎了水杯的，不过他也不后悔。干脆在江寰怔愣之时皱眉道:“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前尘纠葛。”
“但我心爱之人绝不是你。”
“若本尊之前得罪了你，那我与你说声抱歉。”
“但现在我要走了。”
若说昨夜的梦叫他难受，现今知道了这不是梦是真的记忆之后，谢池渊便只剩下了焦躁。像是心脏在未知的地方被牵着一样，叫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那个他喜欢的人。
一刻也等不及。
原本这次来询问江寰是试探，现在也能算做是告别了。
谢池渊后退了一步，在两人之间划开了一道界限。
也叫江寰眼底骤变。
就像这些日子谢池渊从未亲近过他一样。这半年朝夕相处的时光于江寰来说便是一场易碎的梦。
而随着那人梦醒，即便是记忆暂失他也不会留在这儿了。江寰收紧手，在他气息外溢的一瞬间宅邸里的仆役全都出现，目光警惕的看着谢池渊。
白发青年神色冷淡，下一刻却干脆化作了原型。
那些想要了拦住他的仆役都在夫诸的威压之下停了下来。江寰咳了口血看着谢池渊转身撞破结界，面色终于变了。
谢池渊记起的太快，几乎叫他猝不及防，也没办法拦住。江寰看着对方撞破结界毫不留恋的要走，脸色难看。
他指尖微顿，下意识的拿出本命琴来。但是在想要再次用琴音造出结界拦住谢池渊时，对方却早已经离开。
晴空之下雷霆闪过，将结界劈开一道缝隙。
江寰后退一步，终于克制不住喉头腥甜。
而这时，随着谢池渊离开祁连山遮掩下的宅邸，外面六洲的天色都阴沉了下来。
随着闪电闪过，雷霆轰鸣，原本的晴空只见暗色。
谢池渊修长雪白的鹿角在昏暗的天色下破开雷霆，随着白鹿跃上天空，“轰隆”一声，暴雨倾盆而下。
这雨下的很不寻常，修真界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点。
自然的雷雨在出现之前会有征兆，但是刚才的暴雨却毫无预警，就像是忽然之间便下了起来一样，而且出现的范围很广。
赫连城本是在附近寻找谢池渊，看见雷雨之后此时霍然抬起头来。
这雨怎么像是……夫诸？
他瞳孔微缩了一下，刚想要向前查探，却看见从天空之中落下了一抹白色。那抹白色的身影有些熟悉。
赫连城心跳快了些，一直到那抹白影走到眼前时才敢开口:“谢池渊？”
谢池渊本来是在天上漫无目的的找着自己喜欢的人的。但是他既不记得那人衣着，又不记得那人名字，这样走了一路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正在这时，谢池渊才看到山下有个人穿着玄衣拿着弑神剑。装扮与自己梦境之中的第一任未婚妻很是相似。
谢池渊犹豫了一下，一边本着失忆好奇，一边又想着自己不知道喜欢的人是谁，但是说不定前任知道呢。
他可以问问前任。
于是在收敛了些暴雨之后他从云上落下，踏过草丛出现在了赫连城面前。
不过为了防止自己认错人，谢池渊谨慎的没有先开口，一直到眼前人叫出自己的名字之后才卸下了些防备。
“是我。”
赫连城看着面前漂亮的白鹿颔首承认，心中松了口气。
他这些日子找谢池渊找的快要疯了，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无所获，没想到最后谢池渊却出现了。
他冷峻的面色终于放松了些，不过语气却还是不好皱眉问:“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是不是江寰掳走了你？我们都在找你。”
他话向来不多，这还是第一次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话。他说完之后看向谢池渊，却发现眼前的白鹿眼神迷茫，似乎在努力分辨他在说什么一样。
赫连城见谢池渊沉默，意识到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
漂亮的白鹿眨了眨眼，没有回答他上面的问题。只是在赫连城冷脸担忧地看向他时，开口问:“赫连城，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其他的谢池渊都不在意，他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要找到他，然后……抓走他。
至于抓走他做什么，谢池渊还没有想好。
或许应该带回家里去，他认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