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八十四章 独上华山
同一天。
华山。
这天午后，楚香君练了会儿武，便一脸心事地来到了闫珊珊的房内。
自从楚逍云去世后，闫珊珊便一门心思放在了儿子的身上。楚香君自幼离家，长年在西门山庄习武、做事，与闫珊珊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闫珊珊本是个好强的人，但随着楚香君年纪渐长，她再好强的个性，也渐渐被抑制不住的思念之情磨平、打动，心中不止一次地希望楚香君能够早日回到她的身边。
终于，楚香君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继承了华山派掌门之位，总算没有让人失望；这下，他终于长久陪伴在她的身边了。
闫珊珊看着楚香君一脸汗地走进来，顺手给他倒了杯茶，道：“怎么没去和师兄弟们练武，跑到我这儿来了？”
楚香君在她身边坐下，喝了口茶水，偷偷看了看她的神色，见她似乎心情尚好，便鼓起勇气，道：“娘，我前两天跟您提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闫珊珊一听他说的是这事，脸色便冷了下来。
原来，楚香君自幼散漫惯了，在西门山庄有西门霆宠着，加上天赋极好，因此除了日常习武，外加负责一下谍风的情报处理，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事，也没个正形。
这次回华山，可不像以前，只是回家看看、玩玩，待个几天又自逍遥去了；而是需要长年累月地呆在此处，好好做个一派掌门。
本来，一派掌门，掌管派中上下大小事务，权力极大，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可楚香君却偏偏毫无兴趣，只想逍遥天地之间，与知交好友比武弄剑、饮酒作乐而已。因此，前几日，他曾向闫珊珊提出想法，将掌门之位传于本门师叔，也就是楚逍云的师弟刘长春。
此人与楚逍云同为闫独亭的弟子，只是楚逍云天资卓越不说，而且生得高大俊俏，又兼能言会道，很得闫独亭的喜爱；刘长春天资倒是不错，但是相貌一般，又不太会说话，性情淡漠，久而久之，便不为闫独亭所喜。
在他们同一辈的师兄弟中，大徒弟楚逍云和二徒弟刘长春修为都在伯仲之间，谁都难言必胜。后来，闫独亭年老体衰，提前退位，不但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楚逍云，还将独女闫珊珊许配给了他。众人皆以为，刘长春必定心中愤懑，谁知，他却如局外人一般，毫无怨言，只是，日后却更加沉默寡言。
数十年积威之下，刘长春在派中仍享有极高的声望。顾春望背叛师门，欺师灭祖，便是挑在了刘长春不在山中的时候；否则便是十个顾春望也翻不了天去。
楚香君忐忑地看着闫珊珊，生怕她再生气，但一直憋在心里却又着实难受，只能厚着脸皮动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闫珊珊的手。
闫珊珊心疼儿子，哪会真生他的气，见他如此孩子气的动作，不由莞尔一笑，道：“你刘师叔是个实在人，这么多年，娘看在眼里，若是由他继任掌门，也无不可。但是，你现在这么大的人了，不做点正经的事，整日里不务正业，我看你最近练武都懈怠了，这可让我怎么放心？”
楚香君一听原来她担心自己不务正业、无所事事，不由松了一口气，道：“娘，这你放心好了。要论武功修为，眼下别说华山，放眼整个江湖，你儿子都算得上高手啦。再说，刘师叔这么多年一直未婚未育，要是来日他瞧得上我，待他年纪大了，再将掌门之位传给我便是啦。”楚香君得了便宜便开始卖乖，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挽上了闫珊珊的胳膊。
闫珊珊嗔怒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稀罕的是你这华山掌门的位子么？”
楚香君诧异道：“娘，刚才不是你说怕我不务正业，无所事事么，怎么做掌门又不稀罕了？”
闫珊珊叹口气道：“外人皆道一派掌门是如何风光，却不知其中的艰辛。你父亲，你外公就任华山掌门这么多年，整日兢兢业业、夙兴夜寐，那种辛劳不要也罢。再说我们江湖儿女，追求的本就是逍遥自在，若是追求功名利禄，混迹江湖干嘛，十年寒窗，金榜题名就是了。”
楚香君眼中神光乍现，他难得与母亲谈论到如此话题，没想到她竟有这样一番见解，心中对母亲的仰慕不禁又深了一层。
只是，对于她对自己的态度，楚香君却更加疑惑了，道：“那娘你的意思是？”
闫珊珊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成亲，给我抱孙子啊？这才是你的正事！”
楚香君恍然大悟，原来闫珊珊在此处等着他呢。
楚香君为难地摇摇头道：“娘啊，你是不知道啊，现在的姑娘都不好伺候，没看得上的啊。”
闫珊珊笑道：“那好办。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来给你张罗。”
楚香君眼珠一转，笑道：“娘，我的要求倒不高。她要是有你一半的美貌，再有你一半的贤惠，我就心满意足啦。”
闫珊珊被他逗乐了，笑着拍了他一下。
便在这时，有人来到门前，道：“掌门师兄，顾春望来到演武场闹事，叫嚣着要见你。在场的师兄弟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话还没说完，楚香君腾地站起，心中的仇恨一下子被涌到了嗓子眼，他沙哑着声音道：“这混蛋还敢来华山撒野，看我去杀了他。”说着扭头便冲了出去。
演武场是华山中的一块平地，华山弟子平日便在此习练武艺，偶尔若是有大型的活动，也往往会安排在此处。
楚香君还未赶到演武场，便听到演武场传来一阵阵哀嚎声。顾春望比楚香君还大着一岁，是楚逍云最早收入门下的弟子，加上天资卓越，习武勤奋，在众师兄弟中，他的修为一直最高；楚香君若非在西门山庄得到另一份传承，单论华山武艺，却也比顾春望低了三分。
楚香君赶到演武场时，便见场中只有一人还站着。此人一身锦衣，衬得肤色更是白皙了几分；一双眼睛如同秋日的水波，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情绪，格外引人注意；头上以束环将头发高高束起，显得英姿勃勃，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大好皮囊，正是华山弃徒顾春望。
再看场中的众师弟们，却已经躺了一地，不是腿断了便是手骨折了，虽非致命，却也短时间难以痊愈。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楚香君怒道：“顾春望，你还敢来华山，莫非是想来送死？”
顾春望虽仅一人，身处华山腹地，面对华山掌门，却是悠然自得，似乎颇为留恋此处的风光，淡淡道：“闲来无事，便想回来看看这里的花花草草，你急什么劲？”
眼见顾春望只身来此，楚香君心中大定，强忍着怒意道：“哦？你若是想看，便可以天天看，看那草枯草长、花开花谢。”
顾春望见楚香君如此之快地定下心神，不由对他高看一眼，道：“往日你我师兄弟聚少离多。我虽名为华山派大弟子，但你作为西门霆的入室弟子，却又身兼华山和西门氏两家之长。我们一直未曾交手，不免心中遗憾，今日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
楚香君听他此言，心知顾春望是对自己作为华山大弟子，天资卓绝，却又注定无缘掌门之位，始终被他压着一头心中不忿；今日来到华山便是要与他一决高下。
既然有望手刃仇人，楚香君哪有不应的道理？他当即爽快应道：“好！早听说你尽得华山剑法真传，今日正好领教领教。”
原本练武场上便散落了大量的剑器，楚香君和顾春望同时伸手，手中便各自提起一柄长剑。
这些长剑都是平日里弟子练武所习的普通铁剑，楚香君和顾春望平日里也是用惯了的，因此此番较量，可以说是毫无花哨，几乎没有外力的借助，完全是检验平生所学的绝佳机会。
练武场中的众弟子纷纷互相搀扶着散开到一边，将整个场地让了出来。
楚香君和顾春望相视而立，谁都不动，但两人的气势和剑意都在迅速提升；剑意弥漫之下，惹得附近山林中的飞鸟纷纷逃离此处，同时，一阵阵树叶缓缓飘落。
一片无意中飘落的树叶落到场中，忽地被场中的剑气搅成粉碎。便在这时，楚香君和顾春望的气势都已到达顶峰，二人竟同时出手。
华山剑法轻巧灵动、迅疾如风，二人同时一剑点出，竟使出了相同的一招；两人的剑招跨越了练武场地，仿佛跨越了整个时空，只是在一瞬之间，便交接在一起。
只是，两人的招式是如此相同，两柄长剑的剑尖竟完全相对，正碰在一处；两人眼中均闪过一丝异色，又同时撤招。
楚香君再使一招，长剑向顾春望的右肩撩去；谁知顾春望竟也使出了同样的一招，眼见二人的剑都要刺入对方的右肩，双方又同时撤招。
连续两次使出了同样的招式，并且速度、角度均分毫不差，可见二人的招式、内力、运劲都在伯仲之间。
楚香君气势一变，提剑的右手青筋暴起，一个闪身，手中的剑便在众人的眼睛尚未看清之前瞬间刺出十二次，每一剑都刺向了顾春望的胸口；顾春望神色一凝，心知楚香君舍了双方都很熟悉的华山剑法，但他却也怡然不惧，手中长剑挥舞的速度竟也快了几分，竟在一瞬间挡住了那十二剑。
楚香君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顾春望却没有给他惊异的时间，手中长剑陡得脱手而出，如同电射一般，直射向楚香君的胸口。楚香君反应极快，提剑便挡，但甫一接触，便感觉到那剑上一股彭拜的力量传来，猝不及防之下，楚香君不由退了两步，手中长剑“咔”的一声，和顾春望的长剑一般，都断了。
两人出招极快，华山众人眼睛竟也只能勉强跟上；只是，眼下二人均失去了兵刃，接下来又如何比试？
楚香君神色淡定，双手一展，身边三丈范围内，地面上的铁剑同时浮起，细细一数，竟有七柄长剑。这七柄长剑渐渐环绕在他的周围，围成一个圆；同时，另一边，顾春望却也没闲着，他也是伸手一招，又是一柄剑浮起，静静地悬停在他的身边，似乎贴身的侍卫一般。
楚香君站在这七柄剑的中央，双手向两侧摊开，忽地，右手伸出食指，向前一点，便有一柄剑激射而出，向顾春望刺去；顾春望眼见来剑迅疾，却是淡定地动也不动，直到那柄剑来到他的身前，他身旁的那柄剑忽然似乎只是闪过一道光，楚香君刺过去的那柄剑便断了，掉落在地上。
另一边的楚香君看在眼中，心中一惊，顾春望控制的那柄剑好快的速度。如此的距离，如此的速度，而顾春望似乎连手都没有动过；何况，都是同样的铁剑，顾春望的剑不但击落了楚香君的剑，还把他的剑斩断了，那顾春望的那柄剑上，又蕴含了多强的力道？
如此剑法，真是出人意料。
楚香君不信他每次都能完美抵挡住他的剑招，便又是伸手一点，同样又是一柄剑顺势而出，直击向顾春望；跟上次一般，就在距离顾春望胸口处三寸的地方，又是一道光闪过，楚香君的剑再度掉落在地上。
楚香君神色一凝，而对面的顾春望却笑吟吟地看着他，道：“若这便是你的全部本事，那今天你便要死在这里了。”
楚香君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说着，双手一举，身周剩余的五柄长剑一齐缓缓上升，直到楚香君的头顶之上，再一变，五柄长剑竟列成一排。楚香君口中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挡住几次。”说着双手一挥，五柄长剑竟同时电射而出，齐刷刷刺向了顾春望的胸口。
眼见五柄长剑同时射出，顾春望眼中也是闪过一丝赞叹和佩服，手中却是毫不含糊，此次还未等到那五柄长剑来到身前，他身侧的那柄剑便主动迎了上去。
楚香君的剑快，但顾春望的剑更快，五柄长剑，最后竟只有一柄剑来到了顾春望身前，其余四柄剑，尚在空中，便被顾春望的剑击落；最后的那柄剑，虽来到了顾春望身前，却也是偏了些许，仅在顾春望手臂上划下一道伤口。
顾春望叹道：“看来西门山庄的剑法，倒是有些独到之处。可惜我神功未成，待日后我神功大成，咱们再来较量。”说着，头也不回，转身飞奔而去。
如此良机，楚香君哪能容他从容离去，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