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难言的情愫
雨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风依旧在雨中肆虐着,石雯的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沉去。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哒哒地踩在泥泞的路上,路中的积水,被踩得溅起无数水花。水花溅起又落下,又落入泥泞的尘土里,可是没有人关心。
太行八虎转头看来,骑在马上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浑身都淋湿了,却恍若未觉。来得近了,众人才看清他的长相,虽算不上多么英俊,却也如邻家的哥哥一般,有着一种能够让人信服和依赖的魅力;只是,此刻他的脸色却有点蜡黄,面容也比较憔悴,嘴唇上的胡须稀稀拉拉的,似乎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和梳洗一般。
石雯抽空看了来人一眼,心里虽感觉不可思议,却来不及想那么多为什么,只是一股难言的喜悦充盈在整个胸腔之中。在那一瞬间,马上的那个身影,是那样伟岸,是那样高大,如同庇护她的神灵。
左一左二也看清了来人的脸,心中也是一喜,原来以为他可能去摘星楼找林长青报仇了,不曾想竟在此处,在此紧要关头遇到他。
他,正是王师远。
原以为需要半个月才能恢复的内伤不曾想仅过了三天便已痊愈。王师远在山上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起在山顶吃的那个果子,以前竟从未听说过,更从未见过,想必是因为生长于高处,吸尽天地灵气,乃是一种奇异的果实,对于治疗内伤有奇效。
王师远也不去多想为何会如此,随手摘了几颗果子塞进怀里,便脱下外套,依着之前做好的树皮绳索下了山来。刚下山,他便发现了石雯按照约定做的标记,顺着标记,他一路追寻而来。
这两天以来,他也听说了不少关于石雯杀人的消息。他深知,他和石雯一起掉入了某人的算计之中。但因为石雯一直在逃、在躲,很多标记都没有来得及做下,因此,一直找了两天,王师远才在此处遇上石雯。
一见场中的架势,王师远便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几天在山顶恢复伤势,心中担忧颜敏;下山后,听说石雯的事情后,又一心担忧石雯,他的心神一直紧绷着,同时,一股怨气和怒气也一直被压抑着。
到底是谁,要陷害他和石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此时一见太行八虎八个人围攻石雯三个人,石雯看上去更是憔悴许多,他只道石雯受了伤,心中更怒,大喊一声:“刀。”
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众人有点发愣,只有左一醒悟过来,将手中的刀抛了出去。王师远一踩马背,身形跃起,接住左一抛出的刀,顺着身形下降的势,一刀挥出。
此时他的位置距离太行老二最近,老二听得刀风来袭,想也不想,便是一刀反撩,迎了上去。双刀甫一接触,太行老二便觉一股沛莫能与的巨大力道从刀上倾袭过来,那股力道顺着刀,冲进他的手臂,冲进他的体内,直接击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太行老大一见老二身死,来不及悲伤,月牙铲挥舞而过,直接朝王师远天灵盖铲了过来。王师远不闪不避,手中的刀竟似未曾停歇,直接反撩而上,堪堪接住月牙铲。
太行老大一见王师远的出手,心中震骇莫名,他震骇的不是王师远能接住他的月牙铲,而是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没有看清王师远到底出了多少刀,以他的眼力,他只能看出王师远至少出了四刀,其他的几刀他竟完全没有看清。
以后,他永远也没有机会看清了。因为,最后一刀,从他的肩头一直劈到他的胯部,差点就直接开膛破肚了。
王师远一出场,太行八虎的老大和老二几乎在一瞬间被杀。其他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们兄弟八人感情极深,见此情景,悲愤莫名,剩在他们心中的只有一个念头,报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王师远,同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眼前这帮欺负石雯的人全部杀光。
虽未相认,但王师远心里一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他的妹妹,是在这个世上,除了石破天外,唯一的血缘至亲。他听说了江湖上对她的诬陷之后,这两天一直在担忧,在愤怒,心中的怒火犹如千年的火山一样,一直在积攒着能量,此时,太行八虎,正好迎来了火山的爆发。
人,生于天地之间,总会有很多束缚,有礼法、有声名,但此时,这一切都不再重要。王师远仰天长啸一声,完全放开世俗和道德的束缚,仿佛回到一个月前杭州钱塘江畔,心中所有的武学都化为一个字:杀。
武学有高低强弱之分,但同样的武学在同一个人手中也许也有着不同的威力。
这便是势的强弱高低。
势,是可以是个人的气势;也可以是自然的水势、地势;也可以是天地之间的大势。
钱塘江畔,他因天地之间的牵引大势唤醒内力的复苏,却也因过于执念于报仇而种下心魔;此时,苍茫烟雨之中,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和仇恨,肆意放开了道德、礼法对心魔的压制,只想要杀尽眼前可杀之人,气势顿时到达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
那一瞬间,他仿佛成了阿修罗,要将这世界杀成无边地狱。
石雯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她没有想到,为了她,王师远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怒火;她更没有想到,王师远为了杀尽太行八虎竟然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出的每一招都威力绝伦,但每一招都不留后路;他的刀势极快,但他只进攻,不防守,他宁可受别人一刀,也要杀死眼前那个人。
天空中,雨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片朦胧;地上,却是一片鲜红。太行八虎躺在血泊之中,血水混着雨水,向四周缓缓蔓延着。
王师远站在血泊中,朝着石雯,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开口道:“我来了。”然后便倒了下去。
当王师远醒转过来时,看见一束阳光从窗棂间照射到屋里来,在那一角,有一张桌案,而此时,石雯正坐在桌案旁,托着腮,静静地看着窗外。
王师远躺在床上,第一次有机会,可以如此细致而耐心地从侧面打量石雯。可能是因为汉人和突厥人混血的缘故,石雯的皮肤白皙透亮、鼻梁高高耸起,眼窝深陷,充满迷幻的魅力。阳光下,她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嘴角轻轻扬起,侧脸形成一个可爱的酒窝。
王师远看着石雯,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起来,这是他的妹妹,他嫡亲叔叔的女儿,二十年未曾相见。如今,见她出落得如此可人,心中充满了骄傲。
石雯不经意间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王师远已经醒了,不禁高兴起来,径直跑到床边,开心道:“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了?”
王师远答道:“我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虚脱了而已,不用担心。”
石雯眼神中闪着一股莫名的光辉,道:“为了我,你一下杀了那么多人,你不怕江湖上的人都来对付你吗?”
王师远笑道:“我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多几个。”
石雯也笑了,忽然握着王师远的手,柔声道:“你放心,不管有谁要对你不利,我永远会站在你这边的。”
眼前的石雯,似乎再也不是那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冷面美人”,似乎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渴望和憧憬爱情的痴情女子。
只是,王师远却是陡然惊醒,他一直没有跟石雯说明真相,一是觉得石破天一直未与他相认,想必多有顾忌,他不好不顾及石破天的想法;二是,他大仇未报,暂时尚不必牵扯那么多,万一道破真相,被林长青等人知道,有害无益。
但此刻,石雯眼波流转,王师远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石雯对他动了情意,正在犹豫要不要说清楚,免得日后尴尬,此时有人敲响了房门,“小姐,有人要来求见王公子。”
石雯陡然一惊,赶紧松开王师远的手,坐直身体,道:“谁?”
门外左一道:“来人名叫孙一鸣。”
王师远一听,赶紧坐直身体,道:“快,让他进来。”
王师远话刚说完,门开了,进来一人,正是孙一鸣。
石雯转过身去拿过一张座椅放到床边,自己仍在床边沿坐下。孙一鸣跟王师远寒暄两句,在座椅上坐下。
孙一鸣叹道:“王公子这几日不见了踪影,让在下很是担心了一阵,所幸公子无恙,在下总算是放心了。”
王师远也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我们是落入了谁的圈套,哎,不去管它,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说说你这边的消息吧。”
孙一鸣理了一下思绪,道:“最近摘星楼附近的兄弟传来话说,林长青一直不在楼内,不知去了何处,江湖上还没有他出现的消息。”
“另外,云飞儿和屠天罡自从沧州现身之后,也是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了,目前还未探查到他们的消息。”
“少林寺一向执武林牛耳,现在江湖上不少人自认不是公子的对手,纷纷跑到少林寺,要请少林方丈元音大师为武林除害,诛杀公子。”说到这个消息时,孙一鸣仔细看了一眼王师远,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王师远见他沉默下来,问道:“华山派的事情,现在如何了?”
孙一鸣一听,皱了皱眉头,道:“楚公子和我们大公子已经到了华山,但事情也不太顺利。”
王师远惊讶道:“长恨和香君同时出马,竟还不太顺利,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孙一鸣素知王师远和西门山庄关系匪浅,当下乖乖道:“当日沧州沈家庄前,顾春望现身,一是公然与大公子和公子作对,二是诬陷颜烈毒害楚掌门,已然引起楚公子的警觉,消息传回当天,楚公子便请庄主准许他赶回华山。西门山庄与华山一向同气连枝,此时出了如此反常的事,庄主也是疑虑重重,于是派遣大公子与楚公子一起赶回华山,妥善处理此事。”
“谁知到了华山之后,楚掌门竟然安然无恙,并且一口咬定是颜烈当时下药要害他。顾春望也是为了给师傅报仇,才愤而下山找王师远麻烦,下山后听说了沈家庄的事,便故意与公子为难。”
“楚公子和大公子心中一万个不信颜烈会干出这种事,但楚掌门亲口说出这话,他们也不敢反驳,只想日后再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楚公子和楚掌门相离日久,一俟见面,少不了叙叙家常、考教考教武艺。前日,楚掌门命门下弟子传唤楚公子和大公子至毛女峰,二人不疑有他,谁知刚过索道,便有人从后面窜出,将索道斩断,将楚公子和大公子困于毛女峰上。”
“什么?”王师远一听,心中大惊,这事可非同小可。楚逍云是楚香君的生身父亲,和西门山庄更是关系莫逆,他是不可能这样对待楚香君和西门长恨的。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楚逍云已经身遭不测,眼下的的楚逍云是人假冒的。
孙一鸣一直观察着王师远的神色,见他神色变换间,便已了然的模样,心知他已猜到了真相,便接着道:“消息传回来后,庄主大惊,直道楚掌门已经身遭不测,为了替楚掌门报仇,以及救回楚公子和大公子,已经亲自赶往华山。”
王师远一听西门霆亲自出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道:“既然西门庄主亲自出手,想必是万无一失了。”
王师远与孙一鸣又详聊了片刻,他问起颜敏的情况,孙一鸣却是一无所知。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孙一鸣匆匆离去。
王师远沉思片刻后决定,立即前往少林。他不知道是不是能遇上颜敏,但除了去少林,他已经别无选择。
即便是有一批人在少林等着他,请少林主持江湖正义诛杀他,他也要去。
江湖中人跑到少林,请少林主持公道;他当然也可以请少林主持公道。
少林一向公正严明,江湖上无人不服。他相信背后之人势力再大,也不可能不顾忌少林的地位,杀进少林;他更不相信少林方丈元音不会与背后之人同流合污,一起来陷害他。
况且,他与颜敏早已有约。他相信,只要颜敏获得自由,不管她在哪儿,她也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