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颜敏？云仙儿？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其中竟还夹杂着刀剑相击之声。

    在场众人不由一愣。

    来到近前，众人才看清，当先一匹马上坐着一个二十岁的青年，面若冠玉，手持一柄铁棍；旁边与他紧挨着的一人，也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手持一柄铁剑。正与他们交手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壮汉，一手软鞭如同银蛇飞舞，堪堪抵住二人。

    王师远一看来人，心中惊讶，不禁向前奔出几步，唤道：“长恨、封尘兄，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西门长恨、封尘，而与他们正斗在一处的则是屠天罡。

    西门长恨喊道：“我接到消息，说是你在沧州出现，立马赶了过来，在城门口遇到了封尘，结果快到沈家庄时，又遇到了屠天罡。封尘说是封寒丧于他手，还把你打伤了，我哪能放过他，哪知道这家伙着实厉害。”

    西门长恨说话之际，一着不慎，被屠天罡扫中肩膀，疼痛难忍，不由怪叫一声。封尘也不知服用了何种药物，此时功力已经恢复了大半，但即使如此，二人加起来依然不是屠天罡的对手。

    王师远看着心下着急，急忙飞奔而来，奈何伤势未复，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石雯接了武哲一刀，受了轻伤，但仍紧跟着他，生怕他受到闪失。

    到得近前，西门长恨和封尘跃下马来，与王师远等人合在一处。屠天罡、云飞儿、颜敏、顾春望等人站在一处，与他们对面而立。

    事情虽然因沈春峰之死而起，但发展到如此地步，已经远超沈家的控制范围，无论是老管家沈林，还是沈家的长孙沈天，都无法干预如今的局面。

    方才西门长恨的喊话，众人听在耳中，若是真的封寒被屠天罡所杀，封尘和王师远被屠天罡所伤，那他们绝不可能再来到沧州沈家庄杀害沈春峰。但这一切此时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摘星楼和王师远之间，该如何选择？

    在场的不乏江湖老一辈人物，但面临如此局势，亦不敢贸然站边，均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开去，将王师远和云飞儿等人留在了中央。

    西门长恨扫视了一眼众人，见顾春望、颜敏和云飞儿站在一边，不由觉得奇怪，与王师远低声交谈几句，方才明白事情始末，不禁大骂道：“顾春望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华山派对你不薄，你居然投靠林长青。小烈呢，被你弄到哪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顾春望被西门长恨如此痛骂倒也不气，只是尴尬地摸摸鼻子，道：“哎，此事说来话长。颜烈嘛，一心谋害师父，自知罪孽深重，已经逃下山去了，我也不知现在何处。若是被我找到了，你们也尽管放心，好歹也是师兄弟一场，我也不会太折磨他的。”

    西门长恨一听这话，气得忍不住就要冲上去拼命。李克敌赶紧将他拉住，低语几句，西门长恨眼睛一亮，看着李克敌的神情也不一样了。

    颜敏自从来到此处之后，王师远一直没空跟她说话，此时再也忍耐不住，道：“敏敏，你怎么跟云飞儿站在一起？她可是我们的杀父仇人。”

    颜敏似乎对眼前众人有点陌生，有点怯懦，她看了看云飞儿，只见云飞儿朝她点头笑笑，她方才鼓起勇气，道：“这位公子请自重，小女子名唤云仙儿，可不是你口中的敏敏。此次飞儿姐姐带我出来历练江湖，若你们想对我姐姐不利，我可不会放过你们。”

    王师远的心沉了下去。

    王师远虽在外行走不多，但博闻强记，对江湖上大大小小的许多事情，都略知一二。传闻江湖上有一种秘法，通过封闭某些穴位，可使人丧失记忆。但人的记忆有深有浅，有关于人的有关于事的，要想使人完全忘记，实在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若强行为之，实在有伤天和，因此江湖上真正用上此招的并不多。

    看颜敏的身形动作，显然一身武艺并未丢失。毕竟十几年的苦修，这些武学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只要身体还在，经脉未损，哪怕只是本能，她的武艺依然不可小觑。

    王师远心中隐约猜个大概。云飞儿他们一伙掳走颜敏，以秘法使她忘却自己，甚至给她编造了一个身份，冒充她的亲人；然后再调过来头，让颜敏讨厌、憎恨昔日的情人，并使之自相残杀。

    好狠的心计。

    王师远看向云飞儿的目光，露出摄人的光芒。

    之前王师远对云飞儿的仇恨仅在于她是他的杀父仇人，可如今，她竟开始利用颜敏对付自己，又想夺走另一个亲人。

    王师远的怒火在腾腾燃烧。

    而云飞儿对他的目光却视而不见，反而朝颜敏嘻嘻笑道：“仙儿，这倒不怪王公子，实在是你与他的红颜知己长得有几分相似，想必他是认错人了呢。”

    这下不只是王师远，就连西门长恨也不由气急，手中长棍也不知在哪按了一下，棍头弹出一个钢铁尖头，形有三棱，刚刚的长棍，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杆枪。

    这时武学世家的积累就体现出了他的优势。西门山庄迄今已有三百年；这三百年间，中原连年战乱，王朝更迭频繁，但西门氏偏居于胶东半岛，远离纷争，也不知积累了多少财富、武学典籍、神兵利器。西门长恨作为西门氏的长子，所能接触到的都是最顶尖的武学，再根据他自身的爱好、天赋，可选择的余地就更大了。

    枪，多见于战阵之上。武林之中，习枪的且能大成的可谓凤毛麟角，也因此，面对长枪，大多数一开始就处于了下风。

    更何况，使枪的是西门氏的长子，西门长恨。

    西门长恨将长枪在地上一顿，傲然道：“我，西门长恨，今天要带我兄弟王师远走，有不同意的，站出来，比划比划。”

    一见西门长恨的长枪落地，云飞儿和屠天罡不禁正了正神色，互相看了一眼。屠天罡虽被困十年，但对西门家的枪法亦有耳闻，只是，他还不太相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多少能力可以使动这杆枪。

    枪虽霸王，但也要人来使。

    念及此处，屠天罡喝一声：“小子别狂，看鞭。”说着，手中长鞭便挥了过来。

    才交手不过两三招，屠天罡便觉察出，西门长恨似乎与方才在马上换了一个人似的。之前使用的是棍，没有枪尖，招式多以劈、压、扫、拨等为主，且因手握棍中，与他长鞭相比，少了许多优势；而今棍头多了个枪尖，锋芒不可不避，且因可手持杆尾，一寸长一寸强，比之之前，强了不止半分。

    屠天罡一抖擞精神，真气汹涌澎湃，长鞭如灵蛇出洞，风云搅动；西门长恨人枪合一，八尺长枪宛如他身体的一部分，枪随身走，拦、拿、扎、刺，寒星点点、银光灿灿，一时间竟与屠天罡斗了个不分上下。

    王师远、云飞儿两方一瞧都有点放下心来。王师远的放心基于对西门长恨的担忧；而云飞儿的放心则是因为王师远一方，能站之人已仅剩石雯和李克敌了。

    云飞儿笑道：“冷美人石雯，在江湖上名气不小，就交给我吧。顾公子，李克敌这小伙子就交给你了，你刚才也看到了，可不要小瞧了他啊。至于仙儿，你看那边的王公子和封公子，他们目前都受了伤，你要相信自己，他们两个人就交给你了。”

    说来说去，云飞儿竟未将雌雄双煞放在眼里。

    颜敏怯生生道：“可是，姐姐——”

    云飞儿打断她，道：“你是我的妹妹，我怎舍得让你冒险。我早说过了，你本身的武功已经很厉害了，只是缺少江湖历练，就从今天开始吧，先易后难，慢慢的，你就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了。”

    王师远眼睁睁看着云飞儿睁眼说瞎话，却又无可奈何。但既然有机会接近颜敏，他总不会轻易放过，王师远主动道：“来吧，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吧。”

    颜敏深吸一口气，道了一声：“好。”说着，就挥掌扑了过来。同时，云飞儿和石雯、顾春望和李克敌也斗在了一处。

    眼看颜敏施展的乃是四时令中的翻云掌，王师远心又不由提了起来。这套掌法，自颜敏十一岁开始习起，至今已有十几年时光，它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已成为她身体的本能，她不用刻意去运转心法、调动真气，就自然身随意走。

    王师远右肩受伤甚深，更何况又被沈林击了一掌，别说抬臂，即便弯一下手肘都难如登天，更别说是提剑挥掌了。封尘倒是不知在哪儿稍加治疗了一下，真气已经恢复，胸口的伤势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总可使出半成实力，但依旧远远不是颜敏的对手。因此，正面对战颜敏的就只剩下了雌雄双煞。

    雌雄双煞自知王师远和颜敏的身份，一边拼命抵挡，一边寻找机会制服颜敏，而王师远和封尘只能躲在雌雄双煞身后，一边担心他们不敌颜敏，一边又担心他们不小心将颜敏给伤了，一时之间，好不狼狈。

    李克敌得空之际瞄了一眼颜敏，眼见他们几人乱作一团，不由心中焦急，有心要先将颜敏抢回来，当下一横心，舍弃了顾春望，直扑颜敏，心道哪怕无意中伤了她，也要先把她制服带走。

    那边顾春望看李克敌跑到颜敏那边去，也不急，嘿嘿一笑，瞅个空档，突然剑光一闪，向石雯刺去。石雯心中一惊，连忙闪避，哪知闪过了顾春望的剑光，却又不小心被云飞儿的掌风扫中，肩头一痛，不禁后退两步。

    那边李克敌心中拿定主意，速战速决，但为了顾及颜敏安全，将剑交至左手，右手持鞘，以鞘作剑，连刺八剑，将雌雄双煞解脱出来。雌雄双煞一看有人解围，再一看石雯处境危险，赶紧跑去帮助石雯。

    李克敌剑法凌厉，又因师出名门，自幼眼高于顶，眼见颜敏几招拿不下，不由忍不住动了真格，使出了十成力道。

    王师远、封尘都是使剑的行家，哪还不知道李克敌剑法的变化，不由喊道：“小兄弟剑下留情。”

    颜敏被掳后日夜颠簸，加上神思受损，实力已大不如前；而李克敌精气神正值巅峰，剑势迅疾，剑气凝聚于剑尖引而不发；要是硬生生接了这一剑，虽不致死，却也要将养几个月的时间。

    就在这剑势将至的刹那，一个人闪了进来。“噗”的一声，随着剑尖的剑气爆发开来，那人不禁吐出一口鲜血。

    李克敌一看，竟是封尘，眉头蹙了蹙，也不顾他的伤势，闪到他身后，食中二指连点，封住颜敏的穴道。

    一旁落后两步的王师远一看封尘替颜敏挡了一剑，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却又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来不及思索这种奇异的感觉，赶紧过来看了看颜敏有没有受伤，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来得及看望封尘。

    封尘胸口本就受了极严重的伤，这次再被李克敌剑鞘所伤，伤上加伤，已是极其严重。李克敌帮他封住伤口周边穴道，止住流血，才以极低的声音跟他说了一声：“大姐也来了。”

    封尘浑身一震。

    王师远没有听到李克敌跟封尘说的话，还在一旁搀扶着将他一条手臂搭在自己未曾受伤的左肩上，帮着他站起来。封尘定定地看了看王师远，久久没有言语。

    另一边，屠天罡渐渐压制了西门长恨，开始渐露杀机。多少年了，他已经没有见过西门家的枪法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才二十岁的模样，便有如此造诣，假以时日，江湖上哪还有他们这些老一辈的立足之地。

    屠天罡心中发狠，手上使劲，西门长恨渐渐感受到了压力，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甚至握着枪杆的手也已开始微微发抖。

    李克敌环顾一周，见石雯和雌雄双煞与云飞儿和顾春望缠斗在一处，虽处于下风，但短时间却毋庸担心；反而西门长恨独自对付屠天罡已渐渐力不从心。李克敌不再迟疑，长剑一抖，便向屠天罡刺去。

    屠天罡脱困已达一月有余。这一个多月之中，他不断在修复自身伤势，同时得到云飞儿等人的帮助，能够习练更高层的武功，此时一身修为已渐至他当年的巅峰状态。

    本来见西门长恨已渐渐不支，很快就要将其拿下，心中正自暗喜，突然眼角瞥见一抹剑光，再回头一环顾，才发现颜敏已经被制服，心中不禁大怒。

    屠天罡当年可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虽落魄十年，如今功力大损，却依旧是一流高手境界，而且随着伤势渐复，他的修为每日都在提升。眼下见李克敌这个小小少年一剑飞来，心中大怒，右手持鞭敌住西门长恨的长枪，左手迅速探入怀中，掏出一柄短刀，形似匕首，往前胸一格，堪堪挡住李克敌的长剑。

    只是一顿，屠天罡身形一转，只以短刀对西门长恨，只守不攻，一条长鞭全卷到了李克敌身周。

    李克敌毕竟年幼，身材矮小。屠天罡居高临下，一条长鞭肆意挥舞，仅片刻之间，李克敌已被逼得狼狈不堪。李克敌想要以剑斩鞭，却发现长鞭坚硬如铁；且甫一接触，李克敌便感受到长鞭蕴含的磅礴内力，长剑几乎把持不住，再也不敢以剑触鞭。

    如此一来，李克敌更加束手束脚，尚未近身，便已被屠天罡牢牢困住，脱身不得。过得二三十招往后，屠天罡看李克敌剑法竟与封尘同出一源，心中杀机更甚。

    屠天罡长鞭挥舞，将李克敌围得密不透风，再瞅一空档，一刀迫开西门长恨，手提短刀扑了上来。李克敌被长鞭缠绕，视线严重受阻，只来得及瞧见一抹刀光闪现，便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他刚刚急刺几剑，隔开长鞭，屠天罡的短刀已至；他尚未来得及反应，屠天罡的刀锋已触及肌肤。

    屠天罡手中的短刀寒芒吐露，就要刺入李克敌身体；突地，从远处有一点剑光闪现，似乎星光乍现，只是眨眼之间，屠天罡的刀尖刚刚在李克敌身上划破一个伤口，剑光已至，正中屠天罡肩头。

    屠天罡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道，即便以他的修为，也不得不退了两步才抵消掉那股力道。

    屠天罡惊骇莫名。当今武林，能够这么远，仅凭一道剑气，就将他迫退的，除了林长青，他已经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有如此修为。即便是没有受伤的封寒，最多也就让他退一步而已。

    其余众人，均一脸骇然。只是没有人发现，此时的云飞儿，呆呆看着那个方向，已经流下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