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抵达江都
八月十四。
天空不知何时突然开始下雨,仿佛上天拉开一张巨大的帷幕,将芸芸众生与这个世界隐隐隔绝开来,整个世界看上去朦朦胧胧。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只能躲在屋里,有点闲情逸致的,可能还会以欣赏的眼光来观看雨景。
然而,吴掌柜的却没有这个心思。
吴掌柜世代居住于江都,世代以开客栈为生。江都繁华,无数文人墨客、江湖侠客游历至此,即便离江都城里还有段距离,但这迎来送往客栈依旧生意红火。吴掌柜从他父亲手中接过这客栈才不过十年左右的光景,已经在江都城内买了两处房产,这下他可放心不少,起码两个儿子成亲不用愁了,接下来几十年,也就挣点养老的钱了。
奇怪的是,今天已经快到晌午了,竟连一个人也没有。就算中秋佳节,但往年这个时候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吧。
“都怪该死的天气,早知道没生意,就该早点把婆娘儿子接过来一起过节啊”。吴掌柜叹了口气。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吴掌柜精神一震,伸头往门外望去,只见三骑三人正冒雨从前方赶来。看他们身上并无蓑衣,吴掌柜心中一喜,这样子,他们必定是要来自己店里住宿的了,最不济,也得到店里歇歇脚吃点东西,等雨停了再赶路了。
在吴掌柜的期待中,三人果然在店门前停下。吴掌柜仔细瞧去,才看清原来是两男一女。这三人一身劲装,看服饰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家丁护院之类的,而且应该是练家子。吴掌柜在心里猜测着。
三人直接把马放在门外,冲进店里,才开口道:“掌柜的,来三间上房。另外准备点洗澡水。待会儿再送点酒菜到房里。”说话的是一个大汉,约莫四十来岁。他顿了顿又道:“把我们的马牵到马棚去,伺候好了,明儿还得赶路。”
吴掌柜不迭地答应着,又偷着空瞅了瞅了其他两个人,只见两人约莫十八九岁,看上去关系比较亲密,只是表情淡漠,隐隐还透着忧愁。
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护院护送着偷情的家丁和丫鬟私奔了,这小子好福气啊,看这小丫头挺标致啊。吴掌柜暗暗忖道。
这一行三人正是王师远、颜敏、庞威三人。
那天在汴州城外将王破军、颜天虎二人火化之后众人商量行程。王师远一心要尽早赶回老家,好将父亲葬入祖坟入土为安;另一方面,却是想借助杭州分舵之力,以与林长青抗衡。
而西门长恨则坚持先到西门山庄避避风头,因为林长青一定会在回杭州的路上布下重重追兵,极其危险;况且,王师远内力尽失,要想平安抵达杭州,实属万难。
王师远也明白西门长恨说的在理,但他仍然坚持要先回杭州。于是,他们一行十几人分为了四路,王师远、颜敏、庞威三人换上普通衣服返回杭州;西门长恨换上王师远的衣服,带上两人返回西门山庄;而剩下的十人则分为两路,故意大张旗鼓地前往长安和洛阳。因为长安和洛阳乃当朝两都,武林势力极弱,到这两个地方暂避风头,亦是当下极好的选择。
王师远三人狂奔了一天一夜,驰骋将近千里,终于从汴州城下来到江都城外。这一天一夜,三人只下马歇了不到三个时辰。不过,由于他们行动迅速,且另有几路人马作掩护,因此一路过来,竟没遇到一个追兵,也让三人着实有点庆幸。
中秋乃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因此虽然平时客栈经常爆满,但今日空房却很多,王师远三人挑了三间靠的比较近的房间,然后一起聚到王师远房中商议下一步安排。
王师远道:“此处距杭州还有五百里,只要我们沿途换马,不出意外,半天就可到了。”顿了顿又道:“只是江南水域极多,估计会稍微耽误行程,明天一早出发,到得老家宅院,估计得晚上了。”
庞威沉思片刻,道:“公子,此行一路千里,竟没有遇到一路追兵,委实奇怪。我猜想,林长青是不是把人安排在了杭州附近,想以逸待劳。”
王师远脸色沉了下来,道:“庞叔所言一直是我担心的问题。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只是,就算明知他要以逸待劳,我们亦别无选择。”
庞威道:“公子,其实我们还有一个选择,只是——”
王师远疑惑道:“什么?”
庞威解释道:“公子,若是我们走水路,虽然绕了一大圈,但必定大出他们意料。”
“水路?”王师远不禁思索起来。江都紧邻长江,若是从长江顺流往东,直达东海,再从海上绕个弯,拐进杭州湾,则可直抵西湖附近,那便距老宅不远了。况且,走水路绕了一个大弯,自己一开始没有想到,兴许林长青等人也没有想到,就算想到了,水路的伏兵起码也会少很多。
只是,水路航道简单,一览无余,一旦碰上伏兵,却是连逃估计都很难了。王师远一时犹豫不决。
王师远正要说话,突然门外有人笑道:“哈哈,走水路,真是异想天开。我劝公子早早断了这个念头。”
王师远三人对视一眼,均是一惊。此人在门外偷听他们谈话,他们竟无一人察觉,若此人是林长青派来的,他们岂不是只能束手待毙?
就在王师远急思对策的时候,外面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公子放心,在下是友非敌,还请一见。”
王师远看向颜敏、庞威二人。颜敏、庞威分别于房门两侧站好,朝王师远一点头。王师远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了房门,随后往后退了两步。
来人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浓眉大眼,长得挺俊俏,可惜的是,右眼角附近有一道浅浅的刀疤,影响了整体的美感。
来人笑道:“公子待人可不诚的很。二位居于门后是要给在下一个下马威吗?”
王师远暗叹一声,道:“庞叔,敏敏出来吧。”顿了顿又道:“这位兄台请。”说着让开身,将来人引至屋内。
来人跟着王师远来到桌前,却不坐下,深深稽首道:“在下段无涯,不请自来,还望公子见谅。”
颜敏惊叫道:“段无涯?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说着转头看向王师远。
王师远也是心中一惊,接过颜敏的话道:“段无涯,十四岁首次现身江湖,乃是被华山派当作采花贼抓了起来,最后发现是误会一场。不过华山一战,可以说是成名之战。后来,最惊天动地的,莫过于孤身一人找出采花大盗团伙的根据地,并一举击败采花首脑花无名。当时,段兄不过才十六岁。”知道来人是段无涯,王师远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同时称呼也不禁改了过来。
段无涯苦笑一声,道:“没想到王兄对我的过往如此清楚。”他对王师远神交已久,见王师远改变了称呼,也便以兄弟相称。
王师远笑道:“小弟身不由己,不像段兄在江湖上快意恩仇,我也就只能呆在家里搜集各方情报,从字面上来认识你们这些江湖豪客。”
段无涯哈哈一笑,略过此事,问道:“还不知道这两位如何称呼?”
王师远指着庞威道:“庞威庞叔,原摘星楼青州分舵舵主,这次多亏他,我们才能从林长青手中逃脱。”他又指了指颜敏道:“此乃小弟未过门的妻子颜敏。”
段无涯朝二人点头示意微笑。
众人落座。王师远开口问道:“段兄,实不相瞒。此次林长青欲除我而后快,我现在最想的便是将家父的骨灰带回老家,葬入祖坟。因此,我们才想到从水路走,或许能避开林长青的追兵。”
段无涯陡得站起身道:“什么,林长青已经动手了么?”
王师远看他一眼,讶道:“段兄原来还不知道么?”
段无涯沉默着重新坐下,将他的所见所闻缓缓道来。
原来前几日段无涯便已到了杭州,昨晚在客栈中看到几个老对头,似乎在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便悄悄跟了上去。足足跟了十二三里路,才见那几个人在城外的乱葬岗停了下来。他们在那儿站了一炷香的功夫,开始不耐起来。
就听其中一人抱怨道:“摘星楼的人怎么不讲信用?”另一个人道:“急什么,这次可是大生意,耽误一会儿死不了人。”第三人道:“就是就是,又死不了人。”
第一个人又道:“放屁,谁说死不了人。这里可是乱葬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胆子很小的。”第二个人道:“你翻江鱼杀的人估计连你自己都记不清了,还胆小,我呸。”第三个人又道:“就是就是,才不信你胆小。”
第一个人道:“呵呵,其实我担心倒不是这些劳什子鬼怪,我担心的是明晚的行动。”第二个人道:“担心个屁,不就是帮他们杀几个人嘛,杀人这事你哪天没干。再说,一旦行动成功,林长青做了摘星楼的楼主,咱们也算有个靠山啊,对不?”第三个人道:“就是就是,咱们起码有个靠山啊。”
第一个人道:“哎,你们这些蠢猪。咋就不明白呢?就算行动成功了,我们帮他们杭州分舵得手了,林长青也把王破军干掉了,当上摘星楼楼主了,可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啊。摘星楼王破军一派的要知道我们也参与其中,想要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还能把林长青天天扛在头顶保护我们啊。”第二个人道:“说的也是。不过反正不是还有一大把银子可以拿嘛。到时我们先到西域躲躲。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不想想,一万两银子啊,够你花几辈子的了。”第三人又道:“就是就是,先躲躲。”
“后来,从远处又来了几个人跟他们接上了头。我怕被他们发现,便先退了回来。从他们说的话推断,他们是拿了林长青的钱,要他们在杭州分舵中清除异己。更严重的却是,林长青在摘星楼总部要对王楼主下手。王楼主为人仗义豪爽,我仰慕已久,因此便想赶到摘星楼,最不济,也可以让他有所防备。谁知——”
话说到这里,众人便已明白过来。原来,林长青早就蓄意谋取摘星楼主之位,因此跟各地分舵的同党约好八月十五中秋聚会时动手,这样一来,分舵最多都忙着自保,根本没有时间去总部救援;哪知十三晚上封寒来访,王破军请出了易空剑,林长青见剑起意,加上王破军受了轻伤,这才提前行动,打乱了计划。王师远一行一路狂奔,速度极快,林长青提前动手的消息尚未传至江南,王师远已到了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