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交代后事
夜深了。
王师远看了看头顶的月亮，估摸了下时辰，大概快亥时了吧。他们已经没命的逃亡了半个时辰，差不多近百里的路程，现在已经出了城郊，晃进了一片树林。只是，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因此，仍然还是挥动了一下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驾！”
随着他手臂的挥动，本来被他抱在身前的王破军突地摔下马来，且一连翻了好几个身，滚到了路边的草丛中。
王师远急道：“爹！”，赶紧勒住马头，凌空翻出，一个起跃，到了王破军身边。他急忙看看身后，见尚无人追来，便抓起王破军双手搭在自己肩头，想把他继续放到马背上。
“阿远。”王破军不知何时竟悠悠醒来，想是翻滚下马背时，伤口受到磕碰。
王师远听到叫唤，却没有停下，道：“爹，您别说话。我们继续赶一段，我再来给您疗伤。”
“呵。阿远，你把我放下。我有话跟你说。”
“爹。您不要说了，有话等我把您治好再说。您越说话，气散的越快啊。”不知不觉，王师远的泪又涌了出来。
“傻孩子。我知道我不行了。你把我放下，把你颜叔叔也叫过来。”
王师远强忍住泪水，把王破军缓缓放下，给他找了颗树倚好，才亲自去把颜天虎接来。
王破军伤势极重，能熬到现在已是奇迹，若不是他内力深厚，强行以内力护住心脉，早在卫县他便已咽气了；此时的他少说一句话就是多挣一分的命。趁着王师远去接颜天虎的空档，他还是忍不住对西门长恨道：“长恨啊，这次多谢你的搭救，要不我们父子还有天虎父女四人，此时已经都死啦。只是——你这一来，可就是跟林长青他们撕破脸了，以后西门山庄的处境怕是不妙啊。”
西门长恨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见了，只剩下难掩的伤心，道：“王叔，我跟阿远是从小长大的好兄弟；我知道您对我也是待如子侄，但见你们有难，我就算死，也不能置你们不顾啊。至于西门山庄——有我爹在，林长青就算有意刁难，也不怕。”
王破军叹口气道：“我与长青结交近十年，深知他的为人，他绝对不是这种势利小人。今夜这番举动，背后必有深意，只怕江湖从此多事啊。”
这边说完，王师远正好搀扶着颜天虎一步步缓缓走来。
颜天虎的情况比王破军好不到哪儿去，都是仅剩最后一口气吊着。王破军看到颜天虎苍白的脸，忽然笑了：“天虎啊，今天咱们可是应了当初咱们的结拜的誓言了。”
颜天虎一愣，笑道：“哈哈，是啊。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咱们兄弟一场，二十余年，如今可算走到头了。”颜天虎在王师远的帮衬下，在王破军身边坐下。
王师远、西门长恨盘膝坐于他们身后，双掌抵于他们后背，缓缓度去真气。颜敏跪坐在颜天虎身旁，双目垂泪，犹在抽噎。而青州分舵的庞威等人，则分散在四周。
“咳咳！”王破军咳嗽两声，笑道：“这你可说错了。咱们的生命是走到头了，可咱们的兄弟情义可一直都在啊。而且——”他顿了顿，扭头看了看王师远和颜敏。
“阿远。”王破军轻声唤道。
“爹。”王师远下意识应答道。
“爹和你颜叔是不行了，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敏敏，不要让她受委屈。”王破军笑道。
“是，孩儿知道。”王师远下意识答道，可突然又反应过来，“嗯？爹，你说什么？”
“哈哈！”看到王师远那错愕的眼神，颜天虎笑道，“敏敏，爹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可愿嫁于阿远，相爱一生？”
颜敏尚处于父亲受重伤，恐难痊愈的悲痛之中，突闻此言，也是一阵失神：“什么？”
王破军笑道：“你看这两人的表情，还挺有夫妻相。哈哈。”
王师远人品武功均属江湖一流，颜敏气质出众，二人长期同处于摘星楼，来往密切，其实早已互相心存爱慕，只是尚未表明心迹。此时听闻二老此语，虽觉意外，却也并不反对。
王师远、颜敏二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别过脸去。王师远低声道：“我自然愿意照顾敏敏一世，不让她受一丝委屈。”颜敏脸上火辣辣的，也嗫嚅道：“孩儿听父亲和伯伯做主。”
看到二人扭捏的样子，即使命不由己，王破军、颜天虎依然开怀大笑。一阵大笑牵动伤口，王破军道：“林长青心思深沉，但却绝不是心狠手辣背信弃义之辈，此番作为必有缘故，你好好查清楚，别让小人得道！”
说完再也不看王师远反应，握住颜天虎的大手紧了紧，道：“兄弟，来生再见！”说罢，头一垂，再也不动。
颜天虎一只手握着王师远和颜敏的手，一只手握着王破军，垂着头道：“好兄弟，来世咱们再一起喝酒。”说罢，阖然长逝。
一代天骄，武林巨擘，自二十岁出道以来，便被称为百年来江湖第一人。然而，再多的荣耀、再多的辉煌，在这一刻，也终化为云烟，消失在这茫茫天地之间。
正如天边滑过的流星，绚烂、美丽，然而终将落入尘埃。
王师远颜敏二人痛哭不止。庞威等人听得声音，同时面朝王破军尸首缓缓跪下，树林中顿时哭声一片。
过得片刻，见众人尚在悲伤垂泪，西门长恨强忍心中悲痛，道：“阿远，王叔已去，还望节哀。此时林长青的人马或许正在追来，我们得赶紧计议一下行程安排，日后才好报仇啊。”
王师远虽然悲伤难过，却未丧失理智，他也知道此时时间宝贵，道：“我想带我爹和颜叔回杭州老家，再行安葬。”
虽然带着两具尸体跑路势必影响行程，但此时没人提出异议。西门长恨沉吟片刻道：“想回杭州必须渡过黄河，此时渡口必已被林长青掌控，我们必须另外找船过河。”
庞威道：“少楼主，属下手下尚有十二人，要不我先带十人去往黄河边找船，你们随后赶来，咱们以响箭为号如何？”
西门长恨道：“我看可行。不过，现在已不宜再使用响箭。你们提前赶到下游去找船，我们也沿黄河而行，你们找到后派人沿河往上游寻我们即可。”
王师远想想有理，便道：“长恨言之有理，那便麻烦庞叔辛苦一趟了，目前已不宜再使用响箭了，说不定林长青的人就在周围。”王师远顿了顿，道：“庞叔，以后切莫再叫少楼主，若蒙不弃，叫我阿远吧。”
庞威一阵黯然，道：“好，阿远，那我先过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