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嬉闹片刻，佟雾似是记起了重要的事情，倏地捧起姜月的脸颊，神色紧张道：
“姐姐那边进展如何？有没有受伤什么的？快让我好好看看。”
还不等姜月反应过来，他已然将她的面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不敢漏下半点蛛丝马迹。
纵使留长的黑发随着海风飘动，遮盖了他大半张脸，但姜月依旧能从他的眸子里品出一丝担惊受怕的味道。
不是演戏，不搀虚伪，是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流露出的真实感受。
姜月微怔间，有些不适应他掌心贴在脸颊的温热，撇开了头。
“我没有受伤，进展也还算顺利，只是……”
太多的话噎在喉咙，她略显茫然，犹豫着是否应该将事实全部告知。
见她欲言又止，佟雾噘了噘嘴，眼皮垂落。
“姐姐瞒我的话，我会难过。”
说着，他吸动鼻子，颇有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想起之前他因没能帮到自己懊恼了许久，姜月当下不免心软，再说就算自己不想把他牵扯进来，朱骏也已然将他拉入了这场漩涡。
不管朱骏的威胁是真或假，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她必须告诉他事实。
这般想着，姜月深呼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讲给了佟雾听。
在她讲述期间，佟雾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意料之中，逐渐添了些不可思议。
尤其是听完朱骏的威胁，他满脸的难以置信。
“什么？他居然敢威胁你？我当初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回想起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佟雾仍记得自己凭着的直觉断定朱骏不像个好人的结论。
倒不是因为情敌之间的嫉妒让他想入非非，而是当时朱骏落在姜月身上的眼神实在是让他不得不防，那是一种侵略性的占有，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笃定，还有仿佛要把姜月吞噬，连骨头渣都不剩的贪婪。
身为圈里人，他接触过太多类似的人，也清楚这种男人的劣根性，所以在当时执意提醒姜月远离。
没成想事情竟发展成了这样。
“那他想对我做什么？”
眉峰挑动，佟雾的愤怒不言而喻，但他似是克制着情绪，极力保持冷静。
“我不清楚，所以才会来找你。”
看姜月没有头绪，他的嘴抿成了一条线，捏着下巴试图分析。
“我能想到的，无非是挤掉我的资源，让我少拍几部戏，再不然就是制造一些子虚乌有的绯闻……”
按照圈里的规则，这是佟雾所能想到的常规手段。
他并不慌张，反倒安慰起了姜月，全然一副成熟男人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值得依靠。
“姐姐别担心，这些对我来说并不致命。就算他想制造我的绯闻，我也不会给他机会的。”
听完佟雾的话，姜月感到一阵安心。
她清楚佟雾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他有过曲折的经历，见过黑暗，懂得保护自己早就成了佟雾在圈子里生存下去的必修课。
更何况论起公关，佟雾身后有公司团队保驾护航，朱骏想要兴风作浪，恐怕得下不少工夫。
但姜月不敢保证的是，朱骏骨子里从来不是正人君子，那些打压排挤的手段对朱骏而言是小巫见大巫，以她对朱骏长期合作的了解，他的手段只会更加卑劣……
“宋总那边的意思是想慢慢剥开朱骏的人脉，再借机搜集证据，到时候一起清算。可是需要的时间太长了，我跟宋总说我根本等不下去，他思索再三，说如果我能拿到一锤定音的证据，一切就可以提前结束。”
谈起晚间与老板的对话，老板提及韩琇在招供时把朱骏撇了个干干净净，姜月仍是头疼不已。
她当然理解老板事事以公司利益为重的态度，但她不能等。
一旦韩琇咬死与朱骏无关，朱骏就有机会洗白，逃过所有的惩罚。
她不要看到这样的结果。
见姜月扶额，眉头紧蹙，佟雾弯下腰，替她轻揉着太阳穴解压。
“姐姐有什么头绪么？我可以帮忙。”
“席奕辉。”
感受着额间温凉的碰触，姜月尝试着平复烦乱的心绪，抬起眼皮看向佟雾。
“我现在唯一能想到，同时握有韩琇和朱骏证据的人，只有他。”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通过佟雾去接触到席奕辉。
来的路上，她思考了很久，眼下没有比佟雾更合适的人选了。
可她不敢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她不想让佟雾认为自己是在利用他达到目的。
偏偏佟雾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毅然决然道：
“我会去找他谈谈。”
这大大出乎了姜月的意料。
她以为佟雾会难过，会伤心，或者为了让她证明她对他感情上的纯粹，大闹一场。
但事实是，他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面容温驯，只一下又一下地替她轻柔按压着胀痛的穴位，偶尔望向她的眼睛，也满盈着笑意，看不出任何起伏与波澜。
不知为何，姜月有些心虚地吸了口气，开口道：
“你不介意么？我在利用你……”
话还没等说完，佟雾松开了替她穴位揉按的指尖，往她脑门上重重一戳，脸上带着一丝气恼。
“说什么呢？我身边的一切，包括我自己，都是你随时可以利用的资源。”
“为什么？”
“因为是你，我心甘情愿。”
有那么一瞬间，姜月被他的话打动了心扉。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摸着被戳痛的脑门，愧疚道：
“佟雾，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发现自从与佟雾相识以来，永远都是佟雾付出的更多，她总是在索取着他的温暖，如今竟是愈发没有节制的意思了。
她有点怕。
她怕佟雾厌烦，也怕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依赖他的举动。
想到这，她的鼻子突然有些酸涩。
孰料还没等她情绪酝酿到顶峰，佟雾便拉开了她捂在脑门上的手，轻轻朝着戳痛的地方吹气，略显埋怨地撇撇嘴。
“乱想。能帮上姐姐的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因为这代表着姐姐信任我，我很高兴。”
说着，他干脆捧起姜月的脸颊，在额前落下一吻。
馥郁的甜橙香气充盈鼻间，温暖如夏。
此举胜过千言万语，让姜月鼻头的酸涩消失了大半。
待佟雾拉开距离，他眯起眼睛思考了半刻，道：
“我有主意了，席奕辉那边就交给我吧。”
见他胸有成竹，姜月不免好奇。
“你打算怎么做？”
视线里，佟雾掏出手机翻开了行程表，在她眼前晃了晃。
“正好，明天我要出席一场珠宝商举办的晚会，名单上有他的名字，到时我可以和他沟通一下。”
据他所言，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但当姜月瞥见珠宝品牌的名称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警惕。
她看向佟雾，郑重嘱咐道：
“这个品牌的珠宝以前和我们公司有过联名活动，为了保险起见，明天晚会上的酒水和糕点你不要碰。”
如果她没有记错，当初的联名合作就是朱骏谈下来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得不防。
佟雾一听，立刻明白了姜月话里的含义，连连点头：
“好，我记住了。”
春末，入夜的海滩难免渗着冷意，湿咸的海风随着海浪拍上岸边。
月辉倾洒在海岸，满目晶莹与绚烂。
姜月轻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似是在纠结着什么。
良久，她做好了决定，开口道：
“还有一件事，我不想在等了。”
“不想等什么？”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佟雾皱了一下眉毛，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姜月低了低头，把手背在了身后，目光在沙滩四处打转，就是不敢往面前的人身上看。
“其实热搜我都看到了，还有你在评论里回复粉丝的话，我很感动。”
话语戛然而止，一层红晕渐渐从她的眼下泛起，逐渐染透了整个脸颊。
像是被传染了一样，佟雾倏地移开了目光，拿手蹭着鼻尖。
“咳，他们在不了解姐姐的情况下随意评论，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耳根悄悄泛起了点点嫣红，他的视线也跟姜月似的乱转，无处安放。
“我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受到无端的揣测和诋毁。”
说完这句，他脸上的红晕更鲜艳了，甚至蔓延至到耳后颈间，格外显眼。
试问谁能经得住弟弟的直球示好呢？
反正姜月当下是彻底丧失了保持多年的理性。
有那么一瞬，她的心头一跳，宛如撕开了一道干涸的口子，隐隐在期待着什么。
可她不敢去幻想美好的蓝图。
毕竟她的经历让她在感情面前总是少了太多的自信。
“可是像我这样破碎的人，你要拼凑起碎片来爱我，实在是辛苦。”
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她努力不去在意心底的恐惧，抬眸望向佟雾。
她明白像她这样缺乏安全感的人，谈恋爱是很麻烦的，对方也会很辛苦。
这话也算是给他留条后路，万一他后悔，自己也不会显得太过狼狈。
只是佟雾一听她的话，立马激动地凑过身。
“姐姐说什么呢？喜欢姐姐才不辛苦呢。”
他不顾绯红滚烫的脸颊让自己难堪，抬手放在了姜月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她的发。
“可能这世界让你长大的方式极端了点，亏欠了你不少，但既然我来了，站在了你的身边，以后谁也不能再伤害你了，无论什么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事事挡在你的身前。”
讲话间，姜月的视线不经意地与他对上。
薄纱般的月光笼罩在他头顶，他红透的脸颊在这一刻显得格外诚恳而真挚，透出无与伦比的温柔。
一刹那，姜月只觉得夜晚的海风过于炙热，几乎灼烧了她的脸颊。
她似乎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望着眼前目光炽烈的男生，姜月弯了弯眉眼，轻松道：
“佟雾。”
“嗯？”
“我们正式交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