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办公室外，姜月寻来酒精棉棒，替段意霜涂抹着抓痕。
还好伤口很浅，经过消毒，冒血的豁口在短短的数分钟内结痂。
段意霜从一开始疼得龇牙咧嘴，渐渐没有了太大的反应。
“老板，你不觉得他们在里面未免太久了么？”
好不容易抓到了韩琇的把柄，段意霜显然急不可耐，连连向站在一侧的老板投去目光。
收拾药品期间，姜月往墙上的挂表一瞄，距离朱骏和韩琇单独交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时间的确有些久，但她并不慌。
毕竟他们两个人在里面的谈话内容，她早就有了接近的答案，无非是相互推诿，从中得出一个当下合理的最优解。
只是最后是谁背锅，在她眼里都不重要，因为她绝对不会让另一个人逃脱。
“差不多了。”
在段意霜心急如焚的询问中，宋屿抬手看了眼腕表，缓缓撸下袖口，望向办公室的大门，似有深意。
但段意霜实在是坐不住了。
“不行，我去催催他们！”
趁姜月起身归置药箱，她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气冲冲地跑去了门前。
“霜姐。”
见状，姜月与宋屿相视一眼，连忙追上前，想要拦住她。
孰料段意霜刚把手举过头顶，办公室的门“唰”地一声就打开了。
与门前的姜月和段意霜二人撞了个满怀，尚未踏过门槛的韩琇愣了一秒，随后收敛了眸中的一丝讶异，敞开大门。
短促地侧目，瞟向身后一眼，她扬起下巴，傲气十足地承认道：
“我承认，姜月邮箱里的邮件，以及合作商方面的录音，都是我精心策划的圈套，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想早点除掉她。”
尽管当下的处境令韩琇像只被拔了毛的孔雀，但孔雀依旧是孔雀，她高傲的语气与往日全无半分区别。
哪怕是在承认错误，但看向挡在身前二人的眼神，也依旧透着一股轻蔑。
这无疑惹恼了段意霜。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老女人！”
有姜月的阻拦，段意霜只能回以眼刀，并不断向宋屿的方向投去目光示意。
“老板，她承认是她做的了！”
只是与她不同的是，姜月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明白韩琇把所有问题揽在身上，一定是他们商量出来的最优解，可是看韩琇的表情，她仍是察觉出一丝异样。
为什么韩琇的表情是无所谓的，甚至略显得意？
再看她身后朱骏的表情，阴沉不说，额前青筋突兀的脉络似是展示着他积攒的怒意。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姜月有意试探道：
“拷贝我电脑里的证据事小，拷贝公司里重要的财务机密资料这事，又该怎么算？”
在她话出口的一瞬间，朱骏的眉宇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而韩琇微怔片刻，任命般地笑了笑。
“都是我做的，我认罪就是。”
这个回答令在场的人表情不一，而姜月的表情更多的是不解。
疑惑中，宋屿放下手机，出声打断了众人沉默的诡异氛围。
“韩副总监的事，就交给警方处理。”
伴随着楼下的鸣笛以及红蓝交替闪烁的光线，韩琇推开挡在身前的二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直至目送她上了警车，段意霜才回过味来，拉着姜月悄声道：
“不对啊，机密文件明明是老板他安排的手段，那个老女人为什么要承认这种事？”
打量着不远处朱骏正看向自己的视线，姜月暗自蜷起指尖。
“是啊，绝对有猫腻。”
做完笔录已是深夜，姜月将钢笔放回挎包里层，坐在大厅一角等待着段意霜。
期间，姜月发觉宋屿站在角落与朱骏聊了几句，眉眼竟是带了一抹笑意。
不知怎的，一股不安的冲动涌上心头。
“宋总。”
她拎着挎包走向宋屿身前，目不斜视地看着他，全然忽视了朱骏的存在。
即使朱骏见她走来眼睛微亮，视线几乎锁在她的身上，但在宋屿挥了挥手后，他还是压下了一肚子的话，妥协转身，默默走远。
本以为姜月会先开口说话，没想到她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屿的眼睛，似是要把他看穿一样。
“有什么事？”
尽管被盯得很不舒服，但宋屿并不介意她审视的目光，反倒是扶了一下眼镜，语气温和。
“您的立场会改变么？”
只一瞬，姜月的眼神又尖锐了几分，面容也冷冰冰的，连春末夏初的夜风也无法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比如？”
宋屿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温和而疏离。
“比如您真的会为了保住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市场部总监，而去得罪公司内大多数管理么？”
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思考过很久，但她无法说服自己，老板是为了正义才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正义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正如刚刚她看到老板与朱骏相谈甚欢的场面，心里一时又惊又愤。
她不想再成为谁的棋子，也不想再被任何事蒙在鼓里。
没成想宋屿弯了弯嘴角，弧度又上扬了些，不知是在笑什么。
“保不保得住市场部总监，和得罪那些本该清扫的人没有必然的联系。”
“我不明白。”
见姜月固执地拦在身前，神情执拗，势要问出答案，宋屿笑叹一声，颇有耐心地解释道：
“论工作能力你的确出众，但国内向来不缺人才，你离开就会有下一位能者上任，可我需要的是对公司的忠心，并能保持住中立的人。多重标准下，保住你不被当作棋子牺牲掉是明智之选。”
他推了推镜框，金属边框映着炫亮的白光，令姜月不禁有些恍神。
“是这样么？”
门外飘来的风轻轻撩起她额前的发，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了些许。
见她眉目虽是有所警惕，神色却已褪去一层冰冷的外壳，宋屿瞥向不远处的身影，压低了几分音色。
“朱骏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控制住了韩琇，下一个要处置的人自然是朱骏。
但朱骏的人脉和业务能力影响着公司的业绩，想要连根拔除，恐怕要比韩琇更费力气。
姜月明白这一点。
没有切切实实的证据，想要一锤定音，把朱骏赶出公司是很困难的。
尤其是在不确定有没有人为他撑腰的情况下。
这般想着，她垂下眼帘，捏住挎包背带的指尖倏然收紧。
“宋总，我真的可以信任您么？”
目送老板离开以后，姜月心里总是放不下段意霜的伤势，等她做完笔录，亲自开车送她去了附近的医院，让值班的医生仔细为她做了个检查。
还好，除了打架斗殴时留下的抓挠伤痕和腰肌劳损这种老病根以外，并无其他伤情。
听到诊断结果，姜月这才松了口气。
比起她的如释重负，段意霜显然没把这些小伤放在眼里，年过三十的她蹦蹦跳跳不说，大半夜更是精神抖擞，满脸的喜悦。
由于接到丈夫打来的电话，段意霜谢绝了姜月把她送回家的好意，挽着姜月下了楼，等着丈夫来接。
二人刚走到停车场，只见一辆纯黑色的奔驰gls赫然映入眼帘。
不用看车牌，仅是从型号和摆件就能认得出来，这辆车的主人是谁。
况且公司全上下，开这辆车的人也只有一个。
更别提两个人看见倚在车盖前的身影，同时皱了眉。
“朱骏怎么在这？”
一见到朱骏，段意霜瞬间挽着姜月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远了距离，十分警惕。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朱骏侧过身看过来，目光毫不偏移地落在了姜月的身上。
“不用管他。”
感受到他的视线，姜月装作视而不见，拉着段意霜继续向前走着。
“倒是你，什么时候这么莽撞了？你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万事总要有些顾虑的。”
想起今天段意霜的所作所为，她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
偏偏段意霜不以为然，义正言辞道：
“嗐，我忍了那么多年，冲动一次怎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姜月看着她，仿佛二人不是迈入三十岁大关的女人，而是还停留在青春期的女大学生。
极富有青春的活力，满腔的热情，和感情上的纯真。
可惜，一切都只能向前看。
出神间，段意霜的丈夫出现。
一见段意霜脸上被抓成了一只花猫，他来不及跟姜月打招呼，跳下车立马冲上前询问着妻子的伤势。
之后，他听完解释，一边搀着段意霜的手，一边连连向姜月表达感谢。
临走前，段意霜摇下副驾驶的车窗，压低声音，再三提醒道：
“姜姜啊，朱骏这个人很危险，你千万要当心！”
“我明白，到家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与段意霜挥手告别，目送车辆远去后，姜月大步走去停车场，特地绕开了朱骏的位置，走向自己的车。
没成想，刚掏出钥匙的刹那，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顺着手臂看去，朱骏的脸容清晰可见。
“放手！”
月黑风高，医院半夜的停车场少有人来往。
纵使心里有些胆怯，但姜月并不怕朱骏会做出过激的举动。
她知道朱骏有暴力倾向，在安全方面来说是极具危险的，不过一个想要保住自己前途的人，又怎么会去做对自己不利的事呢？
没错。
就在刚刚，老板把接下来针对朱骏的计划悉数讲给她听了。
想要明哲保身的人，是不会去招惹事端的，恰好说明至少这段时期内，姜月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极力挣扎几次，不想朱骏加深了力道。
“咱们找个地方聊聊，我有话对你说。”
说着，他落力扯住她的手腕就往自己车的方向拖，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这大半夜的，也没什么正经地方给咱们聊天用，就在这讲吧。”
姜月顾不得他的感受，拿指甲抠开了他握在自己腕间的手指，与他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姜月……”
他话中哀求的语气令她感到一阵恶心。
“我的时间不多，有话快说。”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姜月冷眼看向朱骏，满目敌意。
大概是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尚未改观，朱骏主动上前一步，尝试着去拉她的手。
“对于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韩琇心思这么歹毒，居然还敢盗取公司内部的财务资料。我为自己之前做出的幼稚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我都是受了她的蛊惑……”
说来说去，不过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姜月实在没有耐心听完，索性抽手背在身后，打断道：
“你的演技挺拙劣的，这里就我们两个，有话不妨直说。”
“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演技被看穿的朱骏显然有些恼羞成怒，刚刚委屈全然消失不见，只剩气急败坏的解释。
“我诚心给你道歉，下午也不该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只是一时被气昏了头……”
好一个诚心道歉，好一个被气昏了头。
姜月不禁感到反胃，正色警告：
“在你没把掌握到的关于韩琇的证据交给我，或者你去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之前，我不打算听你任何的狡辩，再见。”
说罢，她抬脚转身，径直往自己的爱车方向走去。
奈何朱骏几步就追了上来，宽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前的道路。
“行，我答应你。”
他吸了口气，额前的青筋鼓胀着，像是在隐忍什么。
“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回答我，我就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或许是他说的情真意切，或许是他开出的条件的确诱人。
本想绕开他的姜月忽地脚步一停，顿在了原地。
思索良久，她终是没忍住，开口道：
“你问。”
在她的等待中，朱骏握紧了拳头，又抿动着唇角，似是酝酿了许久的情绪，才终于开了口。
“跟你交往的人，是不是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