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听着佟雾描述的回忆，姜月只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他那么早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在此之前，姜月从未想过会有一个男生悄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默默等待着她，目送她下班却不靠近，会在她淋雨的时候送伞到她手上，会在意她的生活习惯，为了她去学做饭……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
她并不认为佟雾唐突，也没有觉得冒犯，反而生出了一丝感动和温暖。
“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知情。”
望着锅里翻涌的汤汁，姜月抿着嘴唇，半天没有动一下筷子，也不敢去看佟雾的眼睛。
因为她发觉他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颊。
是近乎灼热而炽烈的。
烧得她浑身发烫。
“是啊，姐姐这些年一点都不知情。”
酒过三巡，佟雾的嗓音在酒精的催化下有些喑哑。
即使情绪难免有些失落，却依旧难掩脉脉深情。
盯着姜月看了好一会，他才有意抽离，捏住新的一罐啤酒灌入口中。
佟雾是责怪自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么？
也对。
平时自己忙到昏天黑地，走路不是在想项目，就是在构思市场宣发，根本不会去在意周边的细节，以至于忽略了佟雾的存在。
还好，命运没有再让他们错过。
她终于遇到了一个满眼都是她的男孩子。
不过，她心底始终有一个疑问。
“我之前对你那么冷漠，你为什么还要喜欢我？”
沉默良久，姜月夹动筷子。
看似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她的心却并不安稳，似乎还有些小小的紧张。
她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明明从前的自己压根不会在意这些的……
“因为我知道冷漠只是姐姐用来保护自己的盔甲。”
佟雾回答地很快，完全没有多余去思考的时间。
可是这句话却精准地击中了姜月的心，顷刻瓦解了她的所有伪装。
他居然看得出来？
在姜月震惊之余，酒后的佟雾格外胆大包天。
“其实姐姐你很可爱的，脾气也好，笑起来特别甜！”
他弯着眼角笑起，用食指抵在了姜月嘴角一侧的酒窝，一脸痴迷。
而他的眼底泛着情愫的波澜，在暧昧的气氛里氤氲。
“乱说。”
身体似乎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碰触，血液在皮肤下拼命鼓噪着。
意识到脸颊滚烫，姜月有意避开佟雾的指尖，佯装镇定地吃着涮菜。
“才不是乱说，我是认真的！”
哪知佟雾酒精上了头，异于往常地用手托住姜月下颌，强行将她的视线掰正，直直地看向自己。
眼下，他努着嘴巴，皱着眉心，脸上似是有些不爽，语气却格外认真。
“姜月。”
“嗯？”
听佟雾唤自己的名字，姜月下意识给予了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听惯了他喊自己姐姐，偶尔他再喊她的名字时，就意外充满了别样的味道。
尤其是在眼下的情景中。
“以前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总是要有理由的，比如外表，比如学识。乃至我拍的剧本里，为了体现主角之间的情感逻辑，编剧也会把喜欢具象化地体现出来，可是当我亲身经历了这种感情过后，我发现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视线里，他的睫毛缓慢地眨着，眸子里透出的光亮几乎笼罩了眉眼。
是亮晶晶的颜色，没有丝毫的杂质，干净而纯粹。
“因为喜欢你本身，所以你表现出的任何细节，都会成为我喜欢你的理由。”
事到如今，姜月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大量女性钟情于某个角色，从而为之疯狂。
当中意的角色说出极富有情感渲染的台词时，在磁性嗓音的演绎下，再简短的词汇也会幻化为丘比特的箭矢，一击命中心坎。
正如当下，佟雾醉酒后的告白。
尽管浓重的酒气掩盖了最初甜橙的味道，但他的眸子清亮，嗓音也清亮，面容执拗又认真。
更重要的是，姜月感受到了他的心意。
以及他只会对她付出的满腔热情。
说不感动是假话。
在没有感情经历的姜月心里，佟雾已然从当初的小粘人精，逐渐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某种存在。
虽然她现在不想如此草率地下此决断。
“肉麻。”
极力挣开佟雾的桎梏，姜月低了低头，脸红到不能再红。
“吃饭吧。”
眼看着这顿饭已经从晌午吃到了下午，这会天色有些暗沉，她抓起筷子清理着锅里的残余，也正好借着此时逃避心意动摇。
佟雾见她如此，愣了半刻，悻悻地跟着吃了一口菜，随即又拎起一罐啤酒，吞了半瓶下肚。
思虑过后，他修长的指骨捏紧啤酒罐表面，有气无力地唤道：
“姜月。”
“怎么了？”
这次姜月没有回头看他，反倒是自顾自地收拾着餐桌上的碗筷。
然而下一秒，佟雾的话令她动作停顿，不由侧目。
“我听到了。”
“什么？”
“昨天晚上，我听到了。”
回望着姜月懵然的神色，佟雾一本正经道：
“你和阿姨在餐厅的谈话，我全都听到了……”
回想起昨晚隔着屋门所听到的一切，他垂下眼眸，凝视着啤酒罐表面沁着的水珠，掌心冰凉一片。
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只剩漆黑的空洞。
“抱歉，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打扰到你了。”
姜月得知他知道了全过程，这件事其实并不意外。
她明白昨晚自己的失控咆哮必然会让佟雾警觉，只是没想到他会听完全过程。
在昨晚之前，她也从没有对其他人倾诉过幼时经历的一切。
佟雾和母亲是唯二知道的人。
“怎么会是打扰呢？我不想听你说抱歉。”
听到她的道歉，佟雾显然有些不悦。
只见他把喝了半瓶的啤酒罐往桌面一丢，一把捉住了姜月的指尖，与她的五指紧紧相扣。
“我心疼你，姜月。”
“……”
他的指尖冰凉，却滚烫了姜月的体温。
以几乎不可能的方式，沿着沸腾的血液一路冲入了心房，把姜月的理智淹没了大半。
姜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却无从开口。
她想自己大概是有了恋爱脑的前兆，居然会被一句“我心疼你”撩到。
正当她劝说自己清醒一点时，佟雾再次开口：
“昨晚，我失眠了一夜。”
怪不得看他眼下生出些许乌青。
姜月一心以为是他彻夜研究乐理导致的，可是察觉到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她忽然明白了真正的原因。
“为了我的事？”
问题出口的刹那，她的心悄悄纠紧。
“嗯，我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不断重复着你童年的经历，脑子里也一直不断模拟着那些可怕的画面。”
说话间，佟雾加重了指间的力道，死死地扣住姜月的手背。
仿佛这段经历并不是笼罩在姜月心底的阴影，而是他挥之不去的阴霾。
“每当想到你所承受的苦楚，我的心就止不住的痛！”
见他大力挥拳砸向胸口，随之揪紧衣衫，表情突然呈现出痛不欲生的模样，姜月不禁也跟着揪心。
不是为了自己过去的经历，而是在意佟雾的情绪。
“都过去了，你不用在意……”
她试着伸手扯过他捏紧衣衫的手，却被他顺势反握，拉向身前。
“怎么可能不去在意呢？我也想装作不在意，用一副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样子去逗你开心，让你不要去想那些痛苦的回忆，可是我做不到！”
他歇斯底里的语气暗藏失落。
好像在责备着自己的无能，没办法控制好情绪安慰姜月。
“佟雾……”
念出名字的刹那，令姜月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忽然发觉，能够击中自己心灵，带给自己温暖的，能把她放在心上的，总是他，一直都是他。
这种感情纯粹无暇，是她向来不敢奢求的愿望。
“姜月，我的情绪早就不再受控于我了，他只属于你。”
怔愣间，佟雾已然握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传递进她的感官，加快了她的心跳。
“你开心他就开心，你不开心他就会跟着你难过，你痛苦他只会比你更痛。”
“我……”
开口多次，始终未能言明。
姜月咬住嘴唇，将如佟雾一般的想法重新吞回了肚中。
直到佟雾再次开口：
“姐姐，求你。”
此刻，他双手紧紧包裹住姜月的指尖，哀求的语气深浓。
“求我？”
姜月皱眉，木然地看着他，猜不透他的想法。
“对，求你，求你告诉我有关于你的过去，那些我不曾知道的情节。”
他眼神迫切，炯炯有神地盯着姜月，好似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姜月却犯了难。
“我怕你听完只会更伤心。”
“是，我听到那些事肯定会伤心，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了解你的一切。”
他凑近她的手背，在她的指尖轻轻落下一吻，镌刻下了属于他的烙印。
讲述童年经历期间，一场特大暴雨席卷了城市。
闪电雷鸣在雨幕下接连登场，与狂风肆虐着暮色残阳，将天空渲染成了沉暗的颜色，格外压抑。
“这一箱都要被你喝完了。”
见佟雾哭红了眼，姜月尝试着拿过他攥在手心变形的啤酒罐。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仅是听描述，佟雾就已经难以接受，更何况姜月曾亲身经历过。
这让他难过又愤怒。
“呸，他根本不配叫父亲，他压根不配当人！”
口头上的叫嚣根本抵不上心底的恨意半分，他气上心头却无处发泄，再看手里的啤酒罐被姜月收走，干脆又重新拎起开了一罐新的。
“别喝了。”
看他仰头灌酒，姜月无疑是心疼的。
为了夺过他手里的啤酒，她起身强行抢来，一股脑把剩下的啤酒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下可把佟雾看傻了。
“姐姐……”
面对他的呼唤，姜月置若罔闻，端着提前收拾好的餐具走去厨房。
大抵是多杯啤酒下肚，还有清洗餐具时耳畔不时传来的雨声，她不免有些头晕目眩。
“姐姐，我来吧。”
佟雾歪歪扭扭地追到厨房，试图抢过她手里的盘子，却被她连声制止：
“别添乱。”
“才不是添乱，我可以的。”
生怕姜月不信，佟雾连忙洗涮了几个餐盘来证明自己并没有喝醉到不能干活的程度。
在他的坚持下，姜月只好作罢。
“那好，你把这些刷出来，我去收拾东西。”
她扶墙走远，在即将拎着挎包出门之前，被洗涮完餐具的佟雾追上，拦在了门口。
“姐姐去哪？”
“回家啊。”
此时，两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气。
“外面下雨了，很大……”
佟雾有意挽留，可架不住姜月执意离开。
“我知道。”
“那我送送姐姐。”
见她想要绕开自己，佟雾一边拉住了她的手臂，一边去取附近的雨伞，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不用，你喝醉了，歇着吧。”
“不行！”
在酒精的加持下，他的情绪被放大了许多倍，力道也加强了很多。
“姐姐万一感冒了怎么办？发烧就更不好了！”
“佟雾，别闹。”
姜月试图掰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指尖，奈何挣扎未果不说，反倒被佟雾紧紧圈在了怀里。
“我没有闹！”
只一瞬，她的背贴在了他的胸口。
脖颈处传来一阵潮热，佟雾喑哑发声：
“姐姐，留下来好不好？”
“……”
不知怎么的，姜月的身体不听脑子的使唤，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雨下得那么大，我怕姐姐会冷，我现在这个状态在外面也没办法保护好姐姐……”
佟雾的嗓音近在咫尺，低微却清晰，温柔的语气在耳鬓摩挲，让姜月的心顷刻柔软无比。
“所以，姐姐留下来，让我陪着你等雨停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