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站在,烈烈风中
“【聚精】!”
士兵中有人惊呼。
年过四十的沈池,两年前才踏入战卒四境【聚精】。
他只是初窥精神内敛、交感外物之堂奥,还没达到路勇口中“飞花摘叶皆杀人”的地步。
万千雨滴打在两个少年身上,视觉效果拉满,打击力度却有限。
路修和席烈只觉被高压水龙冲洗了一轮,伤口受击作痛,身体行动并未受限。
毕竟水是至柔之物,坚实程度还比不上花瓣、树叶。
沈池失态出手,全因他以为席烈身着白袍,刀枪不入,再不停战,路修断无活理。
他欣赏路修在不公平的条件下打出均势的智慧,不想他有事,反而关心则乱。
沈池没想到席烈脸上没伤是因为他隐形后,路修只能凭借地上水洼后发制人,无法高腿攻击对方面部。
这并不代表席烈身上的白袍是真的。
眼下路修头颈被席烈钳制,以他的身位,哪怕拿到螺丝刀,也难以插中席烈要害,一击致命。
而席烈一旦拿到疯狗刀,路修头、颈、胸各处致命要害,他要捅哪里都如探囊取物。
路修右手抓住了薛瑜握螺丝刀的手,席烈左臂伸至极限,指尖离疯狗刀还有十多厘米距离。
喀啦啦。
黑壮少年解锁肩关节,左臂硬生生增长二十厘米!
就在他将要握住疯狗刀柄的一刹那,脚部剧痛如电流般侵袭全身。
“啊!!卧槽!!!”
席烈的鬼哭狼嚎震得人耳膜发疼。
路修将螺丝刀插入他脚踝,狠狠一撬。
“卧……槽!”
席烈腰弓如虾,双腿松开,双手下意识去捂痛脚。
看到他脚踝冒血,沈池瞳孔骤然收缩。
两个少年身上的白袍,竟然都是仿冒品。
“真的呢?”
沈池浮现出惊疑神色。
邬木生走向战阵,冲着扩音喇叭大吼:
“前方两人,立刻停手!”
路修一个字都没听到。
这一刻,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他眼前掠过,走马灯也似。
钟凯、薛琦、马雷、齐飞、李晓锋、邹明杰、吴子轩、薛瑜……
周明!
那个同在工业区长大、父病母亡的周明。
那个孑孓独行十七年、形影相吊的周明。
那个只有自己一个朋友、为了朋友殒身不恤的周明……
“吼!!!”
路修仰头向天,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邬木生心魂俱战,不由得止步,对准喇叭的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路修反身骑在席烈身上,举起螺丝刀。
一刀。
一刀。
又一刀……
插进席烈脸上、身上、四肢。
最后,他将螺丝刀送进席烈当胸正中。
那是周明的致命伤所在。
雨停了。
风未住。
路修缓缓起身。
天雷震动。
狂风呼啸,吹乱了他头上的短发。
少年衣袂猎猎作响,身上覆满了敌人和自己的鲜血,成了一个大红人。
一蓬血雾,以两个少年为中心,向周遭扩散开来。
地上的席烈,身体的抽搐已渐渐式微,身上几十个血洞仍然飚血不止。
路修如醉酒般,晃晃悠悠走向薛瑜的尸体。
他的身后,席烈突然站起!
沈池双拳握紧,前跨一步。
近处十几人,腰间军刀蠢蠢欲动。
路修转身,冷眼看席烈。
“我,站在……”
黑壮少年喉咙里挤出三个沙哑音节。
“……烈烈风中,恨不能,”席烈荒腔走板的歌声由低拔高,他手抚胸口,即使一目已被戳爆,依然声情并茂:
“……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他唰的一声拔出胸前螺丝刀,血喷了路修一脸:
“剑在手,问天下谁是……”
席烈一边高歌,一边像小孩子一样用螺丝刀身去打路修肩膀。
路修剑眉慢慢锁紧。
叮当。
席烈没握稳,螺丝刀掉在地上。
啪。
路修一耳光把他扇倒在地。
“唱你妹,难听死了,老子忍你很久了!”
他提膝落足,一脚踩爆席烈头颅!
邬木生不堪卒视,偏过头去。
士兵中的普通人、店里的女生们都没见过这血腥场面,纷纷别转目光。
沈池、岳奇峰、贺仲山走到近前,看路修把薛瑜扛在肩上,走向裁缝店。
“仲山,我常跟你讲,”沈池说:
“‘习武之人,先养胸中三分恶气’,这话没错吧?”
贺仲山点头称是。
路修听到这话,看了沈池一眼。
老爸路勇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老爸就是为人太老实了,一分恶气都养不起来,不然早就入径成战卒了。”
路修想养胸中恶气,又对学校里的普通学生下不了手,所以他才会去霸凌校霸。
那些平时恶狠狠的校霸,在他手下嚣张不过三秒,个个秒怂。
所以那“三分恶气”,路修从未体会到。
今天,初有感悟。
沈池冲路修点了点头,路修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岳奇峰在一旁看着两人眉目传情,急了。
“沈大哥,按咱们的约定,这小子现在是我的人了。你堂堂少校,答应过的事可不能不算数啊。”
沈池比他更急,跺足低吼:
“过会儿再说!”
……
“阿墙,麻烦你……”
罗墙从路修肩上接过薛瑜尸体。
“我明白。”
罗墙怕吓着店里的女生们,扛着尸体沿街远去,找路绕到后面去埋人。
耗尽体力的路修头晕眼花,一迈进裁缝店,就被一个人扑进怀里,狠狠抱住。
下一秒,背后又被一人熊抱。
两个女孩都呜呜大哭,店里其他女生也哭成一片。
从胸口下触感的规模判断,前面的应该是尤雨童。
从后颈下的眼镜判断,后面的应该是雷蕾。
“呜呜呜,你不是说穿上白袍就不会受伤吗?骗子,骗子!”
怀中人掐他的腰间肉。
路修疼得嗷嗷直叫,可是后背被抱住,一时无法脱身。
雷蕾侧脸压在他背上,热泪浸透衣服:
“呜呜呜,你没骗我,活着回来了。”
尤雨童听到这话,掐得更狠了。
“喂,你们干嘛?”肩膀缠着绷带的何姗娇叱:
“一中校规严禁早恋,你们都忘 到姥姥家了?修哥身上有伤,这么多血,还不让他去洗洗。”
尤雨童抬起泪眼:
“修哥,你伤重不重?我有没有掐疼你?”
路修苦笑:
“伤不重。你掐得疼。”
尤雨童赶紧放手。
路修弯腰,屁股后撅。
女孩问:
“你小肚子受伤了?”
“没。”
少年脸一热。
“让我看看。”
“不、不用。”
背后,雷蕾抱住不撒手。
董然然的娃娃音响起:
“修哥快去洗洗吧,我去给你找一套换洗衣服。”
许芸温柔地说:
“我去调热水。”
吴颖尖刻地说:
“还抱着呢,大庭广众,搂搂抱抱,真不害臊!”
雷蕾放手,转过身去,脸红透了。
吴颖上前,一手搭在路修胸膛,一手解他袍子襟扣,低声说:
“修哥,看这衣服脏的,快点脱了。”
所有女生齐声喊道:
“你走开!”
“我去洗洗。”
路修说着,弯腰撅臀走向店后。
店门口的沈池看到这里,嘴角微弧,默默退了出去。
……
长街另一端,一对成年男女风风火火跑来。
两人来到近前,将士们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