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福星or灾星？
没人料到，他们的分离会来得如此突然。
“说不意外是假的。”
犹豫片刻，程奕声还是给出了自己最真实的回答。
很意外吗？
鹿隐星收回视线，看向窗外：“你们都这么想啊。”
“不过，实话说，我那时候也觉得……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儿。”
他还有心思挂上微笑，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任何差别。
这个问题，似乎只是他回忆往事时的一时兴起。
但程奕声没这么好糊弄。
他的目光落在鹿隐星的手上。
或许连鹿隐星自己都不大清楚，这个动作，只会出现在他失落或是着急的时候。
而现在的情况，显然属于第一种。
“后面都会好的。”程奕声不知道如何开导鹿隐星，最后只干巴巴挤出一句。
“或许吧，但最好还是不抱希望为妙，”鹿隐星语气里带着自嘲，“毕竟，越有希望，就越容易绝望。”
鹿隐星身上的负能量简直多得要溢出来。
这副样子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实属寻常，但放在鹿隐星身上，却很罕见。
或许与从小成长的环境有关，鹿隐星很少与软弱、低头、沮丧这些情绪搭上关系。
他骨子里有一种倔劲，不允许自己后悔，不允许自己脆弱。
因此他展示出来的样子永远是张扬而浑身带刺的，与他那诡异的玄学人设一搭配，叫人看了就想退避三尺。
只在两个人面前例外，一个是从前的白承裕，另一个，就是程奕声。
程奕声是看着鹿隐星一步步走过来的。
“天煞孤星”这个名号是粉丝们根据他的玄学定律喊出来的，能打这么响亮，也有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做了功劳。
但在了解他过往的程奕声看来，就算抹去那些舆论加成，鹿隐星也还是担得起这个不太吉利的名号。
天煞孤星命——六亲无缘，刑亲克友。
这就像是刻在鹿隐星身上永远的诅咒。
鹿隐星是在十岁那年被收养的。
他的养父母都是普通工薪族，因为身体有问题没办法生育，在年过四十的时候收养了他。
夫妻俩经济条件算不上太好，但性格和善，人品过关，对鹿隐星很是不错。
在他们身边的前三年，是鹿隐星人生中最快乐的三年。在那段时间里，他拥有一个普通孩子所拥有的一切。
上学，放学，帮养母做做家务；每学期两次的家长会和随之而来的絮叨；假期的偷偷看电视，被抓包时候的辩解和数量倍增的卷子……
那是一段平凡又温馨的生活，没有令人眼红的收入，没有腥风血雨的舆论战，也没有众星捧月的快感。
这是段普普通通的生活，可是却格外让人安心。
鹿隐星享受了三年这样的生活，也只享受了三年。
在鹿隐星被收养的第三年，春节前后的日子，养父母贷款买的那套房子，开发商跑路了。
那是他被收养那年，养父母带着他，千挑万选后才选定的房子。
十几年过去，鹿隐星依然清晰记得当时的情景。
养父母在相中的那片地方挑选了很久，走过了不知多少售楼处，才终于选定了那个小区。
他们认真读过合同上的每一个字，才慎重地签下名字，从此将一座生活的大山负在身上，可脸上却满是挡不住的喜意。
“小星，你看！”养父拉着他到外面，指着那一片才刚围起来的工地对他说，“以后我们就要搬到那儿去了！这地方不错，离规划的高新科技园很近，等你大学毕业，正好能在离家近的地方上班！”
养母嗔怪道：“净瞎猜，我们小星出息大着呢，说不定以后就在大城市扎根了，谁还稀罕你这破地方啊！”
“怎么就破地方了，”养父不服气的嚷嚷，“我看着小区那哪儿都好，可宝贝得紧！小星使我们的福星啊！你看，你没来以前，我们一直选不到心仪的地方；可你一来，这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次养母没有再杠他，也笑眯眯地说：“依我看，小星的‘星’，该是幸运星的意思吧？”
年少的鹿隐星在这“幸运星”的玩笑里感受到了新父母的温柔和善，害羞地闹了个大红脸。
这是他期待过很多年的生活，是他梦寐以求的“家”。
漂泊数年，对未来一直悲观的他，在这一刻也生出了几分希冀——他真的是“幸运星”吗？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鹿隐星一定会许愿，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哪怕要他用一生的所有幸运去换，他也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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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商破产消息传来的时候，那个小区其实已到了收工的最后关头。
消息是在除夕夜的时候传来的，在一堆堆“欢庆新年”“春晚节目”的推送里，“xx集团宣布破产”的消息火速窜升到了各大平台的前五。
那本该是阖家团圆的幸福时刻，鹿隐星的家里却满是绝望与无措。
新年倒计时结束，烟花绽开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
欢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少人都趴在窗边为新年喝彩。
烟火斑斓的彩光偶尔照亮这昏暗的屋内，在外面隐约传来的欢呼声中，鹿隐星的养母发出了新年的第一个音节——
一声压抑至极的呜咽。
新闻报道上苍白的文字有着无比庞大的力量，击碎了这个普通家庭的所有期望，把他们平静幸福的生活硬生生撕开了裂口。
苦苦期盼的房子没有了，留给他们的是数不尽的维权尝试、一次次的业主集会，还有天价的银行贷款。
这不算是罕见的事，可却是能轻而易举压倒一个家庭的大山。
养父母脸上的笑容从此消失了。
他们四处打听开发商的消息，几乎想尽了一切办法。
可破产就是破产，骂再多、哭再多，赔出去的钱也没办法凭空变出来。
鹿隐星回家的时候再闻不到饭菜的香气，取而代之的是空荡冰冷的房间。
短暂的幸福像是虚幻的泡沫，把他高高托起，又毫不留情地再次把他甩下。
而这只是转折的开端。
再往后的事情就像是一场噩梦，鹿隐星不愿回想，也不敢回想。
他只需要记住结果就够了。
在他高考以前，曾经三人并行的生活就再不复返，留给他的只有两座冰冷的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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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以后，鹿隐星因为长相而被星探相中。
他没怎么犹豫，就与云霄娱乐签订了长期合约，成了程奕声手下的第一个艺人。
届时正是出分报志愿的时候，签订合约时，程奕声打量着面前稚气未脱的少年，问道：“你这么年轻，学习成绩也还不错，不需要多考虑考虑吗？”
“无所谓，”鹿隐星笑着回答，“我这个人，要什么都没有，就贱命一条。人生这么短，指不定我哪天就要英年早逝，我从不怕做错事儿，只怕没去做。”
“……挺奇特的价值观。”
鹿隐星懒散地看着程奕声：“你会是带我的经纪人吗？”
“大概率是，”程奕声打趣道，“菜狗经纪人带糊咖十八线，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
“很合适，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鹿隐星摊开手，“带我的话，你会很倒霉的。”
程奕声还是第一次见打这种“预防针”的，他奇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灾星啊。”
鹿隐星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没心没肺：“和我扯上关系，你会倒大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