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下筹谋
此次下南川，陈泓业只带了三千护卫兵和一百多仆从，随身行李倒是不少。因为他很清楚，这趟差事不仅没有油水，反而要大把撒银子。
不过，眼下的南川，最缺的是粮食。朝廷的存粮，大多要运至北疆，以供军队开销，因而没有多余粮食支援南川。陈泓业不得不沿途大量购买粮食，感觉自己身上的血快被抽干了。
他自从接下这个差事，就知道这不是件好事。没想到，情况比他想象得更糟——皇帝竟抠门到一分钱也不肯出，全要他自掏腰包。理由就是：朕既然要你镇守南川，你就该对一切负责（包括银子和粮食）。
每当听到陈泓业抱怨，李芹芹都会捧腹大笑：“别人坑爹，你居然被爹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陈泓业苦笑着摇头，心中全不是滋味。他愤愤地道：“本王冒着生命危险，前去镇守南川。结果，父皇不但不嘉奖我，反而要我倾囊而出。这是何道理？”
李芹芹也颇为疑惑：赈灾款，不该国库出吗？
仔细思忖了半天，她终于品出味儿来了：想当初，陈泓业率军攻打南国，一定捞到不少好处。虽说，掠来的财物，应该上缴国库，但肯定有一部分入了他的腰包。这些潜规则，皇帝岂会不知。
想到这儿，她不禁莞尔一笑，眸中暗含深意：“你父皇大概是，想让你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既缴了你的兵权，又空了你的腰包，他才能真正放心。”
统一天下的皇帝，大多是雄才伟略。这位皇帝，也不例外。陈泓业在他面前，明显略逊一筹。
陈泓业长叹一口气，不做辩驳：“父皇真是老谋深算！这样一来，我无钱无兵，翻不起什么风浪。他传不传位给我，我都只能听命于他。”
拧眉沉思了半晌，他敲着桌子道：“本王这银子，也不能白花啊。除了搏个好名声，还该图点啥？”
闻言，李芹芹不禁轻挑眉毛，讥讽道：“南川的女子，自是和别处不同的，王爷要不要？”
陈泓业一阵轻笑，冲她眨了眨眼睛，反讽道：“你的格局呢？”说罢，他径自起身，去视察粮食的筹措情况。
李芹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想：管他格局不格局，反正，我就在意这个。
就这样，他们一边向南进发，一边筹措粮食，顺便筹谋如何应对南川局势。
所谓，雁过拔毛。陈泓业知道，这次开销巨大，他必须省着点花。所以，他每经过一处府衙，都会使用手中权力和王爷的威严，明白地要求地方官员拿出一部分官粮用于赈灾。这些地方官员，迫于压力，大多肯照办。
直到进入樊城地界，樊城太守甄濉竟以各种理由推脱，避而不见。李芹芹顿感困惑，问道：“他之前还巴结你，如今怎么避之唯恐不及？”
陈泓业淡淡地道：“他怕我向他讨要粮食。”顿了顿，他进一步解释道：“樊城与南川接壤，大量难民涌入此地。我估计，这儿没有多余粮食了，是以，甄濉只能避而不见。”
李芹芹豁然开朗，点头道：“既然樊城也很困难，那你也别为难他了，咱们还是快些去南川吧。”
不想，陈泓业竟不打算放过：“苍蝇腿，也是肉。”说罢，他侧头凝视着李芹芹，求证道：“甄婉琦，是不是给了你一封家信？”
李芹芹嗯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
“那就好。”陈泓业轻拍手掌，脸上挂着邪魅的笑：“有了这封书信，本王不信他不乖乖就范。”说罢，他对前来传话的小厮喝道：“告诉你家大人，晋王妃从宫中带出一封信，不知道交给谁。”
小厮得令，飞也似地往外跑。陈泓业则安然坐于主位，静待甄濉的到来。
不多时，甄濉已匆匆赶来相见。他先向陈泓业行礼后，就急不可耐地对李芹芹深深一揖：“王妃，下官之前多有冒犯，你别往心里去啊。”
李芹芹秀眉微微上挑，心中暗自嘀咕：果然，当了王妃，你对我另眼相看。
“甄大人说哪里话，你几时得罪我了？你不过是，小瞧我罢了。”李芹芹不免寒碜他两句。
闻言，甄濉只能尴尬地再次赔礼。见李芹芹舒畅了许多，他才讪讪地问：“王妃，听说你从宫中带出一封家信，可否借下官一阅？”
李芹芹朝陈泓业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在他那儿。”说罢，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甄濉深吸一口气，朝陈泓业抱拳道：“王爷，下官已经一年多没收到女儿的消息了。你能否将书信，交予下官？”
陈泓业从袖中取出书信，然后在甄濉面前晃了晃。待甄濉伸手要取，他立即将书信藏于身后，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甄大人，你可知，朝中官员不能与后宫嫔妃，有书信往来？”
甄濉一阵紧张，搓着手道：“下官知道。可下官实在爱女心切，望王爷成全。”
陈泓业慢慢地踱着步，拿着书信不停在甄濉面前晃：“此事，我可以当做不知；书信，我也可以交给你。不过嘛，本王对你仁义至此，你也该给点诚意才是。”
这话，说白了就是，你要给我封口费。
“一千石。”甄濉脱口而出，“樊城难民颇多，自顾尚且不暇，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少是少了点，”陈泓业缓缓地递过书信，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本王知你有难处，不与你计较了。”
甄濉接过书信，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他面上焦虑的神色才有所缓和。将书信揣入怀中后，他躬身告辞道：“王爷，南川的难民大量涌入，致使樊城治安混乱。王爷若无要事，下官先行告退了。”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我在替你擦屁股，你别再为难我了。
“不急。”陈泓业见他对女儿关切至极，打算再敲一笔：“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女儿，正好入住我母妃掌管的昭华宫。你说，是不是很巧？”
闻言，甄濉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思索着陈泓业话中之意。
陈泓业眸色幽深，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本王倒是可以与母妃说一说，请她好好关照一下你女儿。不然，万一时节不好，宫中嫔妃，有个头痛脑热，也是常有的事。”
这话，转个弯就是，你该为女儿交保护费，不然，后果很严重。
甄濉不禁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道：“再加二千石。”说罢，他竟掩面而泣，恳求道：“王爷，真不能再加了。不然，樊城百姓就要饿死了。至于我女儿，还请王爷转告德妃，请她多多照应。”
“这是自然的。”陈泓业知道，甄濉已经被自己逼到极限，于是出言安慰道：“你放心，有我母妃在，你女儿不会有事的。”
甄濉这才擦拭眼泪，告辞而去。
李芹芹冷眼旁观这场资源争夺战，一时间说不出谁对谁错。只要他们切实为百姓做事，中间过程不必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