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恩怨情仇（上）
天边，红霞映染。那櫈红櫈红的落日，像熟透的柿子，高挑在丛丛枝丫上。
李芹芹和陈泓业纵马驰骋在原野上。 四野风声呼啸，马儿匀步似飞。
待行至一座高坡，缰绳一勒，马儿仰头嘶鸣，停了下来。
时已入春，天朗气清，原野上已绿草如茵。朵朵蓟花越草而出，随风摇曳。
两人坐在坡前，欣赏着落日余晖。陈泓业伸手揽着李芹芹，仰头看着天空盘旋的鹰。李芹芹则把头倚在陈泓业肩上，几缕长长的发丝随风撩着陈泓业的脸。
“什么时候开战？”李芹芹忽而问。
“你很急吗？”陈泓业问。
“我很想看着王蒙死，他杀了我父皇。”李芹芹愤愤地说。
“倘若不是为了报仇，你会回到我身边吗？”陈泓业狐疑地问。
李芹芹警惕地抬眸望了望陈泓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沉默良久，陈泓业开口问：“那日，你是如何逃出樊城的？”
闻言，李芹芹心中一阵悸动。
该来的，总要来的。
若是陈泓业不谈这件事，她反而感到不安。
这就好比，一头大象摆在对方面前，对方却视而不见。那只能说明，他不在乎。
可真要说实情，李芹芹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跑出府外后，碰巧遇到了王蔷。”她圆谎道。
“真这么巧？”陈泓业不信。
“真这么巧。”李芹芹红着脸，侧头不敢看他。
见李芹芹不肯明说，陈泓业转而问：“那你是怎么逃出南川的？”
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李芹芹不紧不慢地道：“是张将军护送我出城的，他以前是六哥的副将。”
陈泓业心下了然，不再细问。
“南川发生剧变，为何独独你没事？”他又抛出一个难题。
李芹芹咽了口唾沫，斟酌地道：“王蒙确实想杀我，不过……”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偷偷去瞄陈泓业的脸色：“王蔷不忍。”
陈泓业神色如常地问：“他为何不忍？”
李芹芹支支吾吾地道：“这个……不知道……可能是……我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即将成为他的妻子？”陈泓业狐疑地重复着。
南川发生剧变的事，他虽早已知晓，但具体细节，有很多个版本。有说王氏父子火烧皇宫的，也有人说是毒死的，甚至有传是被关在笼子里活活饿死的。可关于公主，民间大多认为，公主被缢死在王府——也就是说，她已然出嫁。
“嗯。”李芹芹应道，“南川剧变那日，我正坐着花轿停在南门口，可王蔷迟迟没有出现，等来的却是一群杀手。他们肆无忌惮地杀人，”说着，她哽咽起来，泣声道：“我亲眼看见父皇惨死在胡栓的飞刀之下。”
陈泓业替李芹芹拭去脸上的泪珠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安抚道：“别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李芹芹轻声抽泣道：“胡栓正要杀我，王蔷出现了，是他把我保下。可我当面诅咒王蒙，王蒙必不会放过我的。所以，在张将军的协助下，我偷偷跑出来了。”
此时的李芹芹，十分虚弱。不及细想，她一股脑儿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但即使如此，她依然删减了关于王蔷的内容。
陈泓业冷静地听李芹芹说完后，补充道：“就算你不诅咒王蒙，王蒙也会灭口的。”
李芹芹点头表示认同。
陈泓业继续道：“王蔷和你，是不是早就认识？”即使李芹芹缩减了关于王蔷的信息，陈泓业依然能感觉到，王蔷对李芹芹有私情。两人绝非纯粹的联姻。
李芹芹见瞒不住了，只好低头承认：“我与他，的确早已相识。不过，我当时与他闹得不愉快。父皇下旨赐婚时，我还绝食抗婚呢。”她怕陈泓业不满，特意淡化和王蔷的感情。
陈泓业面上并无任何变化，似乎早已料到如此。
“你现在一定很恨他吧。”陈泓业搂着李芹芹，时不时地抚摸她的头发。
李芹芹想了想，觉得说不恨不符合道理，于是点头道：“恨。”
没想到，陈泓业接口道：“既然你恨他，那等我灭了南川，你亲手杀了王蔷吧。”
这话，出乎意料。
李芹芹不禁瑟缩了一下，心脏狂跳不止。
他为什么让我杀王蔷，是让我表忠心吗？
可我哪下得去手！
“怎么，你下不去手？”见李芹芹面色惨白，陈泓业挑眉道。
“不是。”李芹芹神色慌乱，语无伦次地答：“我……我……不会……杀人。”
“这没关系。”陈泓业望着怀中的李芹芹，淡定地道：“我把他交给你后，你下令杀他就行。”
闻言，李芹芹紧张地喘着粗气，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如何拒绝此事。
“你不是想报仇吗？为何不肯杀他？”她耳边又传来了陈泓业的试探声。
“是王蒙杀了父皇，还有胡栓。王蔷不知此事。”李芹芹紧张地解释。
陈泓业冷哼一声，质问道：“你居然替他说话？”
“他真的不知道。”李芹芹神色慌张、心乱如麻，“不如，你把王蒙交给我吧，他才是罪魁祸首。”
陈泓业正色道：“王蒙必须送到上京，交给父皇处置。不论你我，还是其他人，都不能杀他。”说罢，他冲李芹芹冷笑道：“看不出来，原来你杀心这么重。”
李芹芹笑不出来，她只感到不寒而栗。
“我不想杀人。”她辩驳道，“倘若一定要杀一个的话，我要胡栓。”
“胡栓？就是用飞刀射伤我的那个？”陈泓业询问。
见李芹芹点头认了，陈泓业继续道：“本来，我要亲手杀他的。既然你那么想他死，那就交给你吧。”
李芹芹没有拒绝。
“不过，我还是想让你杀王蔷。”陈泓业再次相逼。
李芹芹见推脱不过，索性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我不会杀他的。”
“为何？你不是恨他吗？你不是想报父仇吗？”陈泓业锐利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她。
李芹芹深吸一口气后，用力挣脱陈泓业的怀抱，愤然道：“因为在我眼里，你和他是一类人。我既不会杀他，也不舍得加害你！”
说完这话，她感到浑身轻松。
她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陈泓业不会杀她。
至少，现在不会。
至于将来，谁知道呢！
如果要虐，那就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