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三尺白绫（下）
中宫内，小青俯首跪拜在地，向皇帝皇后缓缓讲述她与李芹芹早已编排好的故事。
“破宫时，公主与奴婢吓得四处逃窜。慌乱之时，一个昔日受过公主恩惠的老太监领着我们来到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
“公主与奴婢就顺着密道爬啊爬，一直爬到了宫外头。可外头也很乱，我们只好换上男子的衣服，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南逃窜。”
“一开始，我们打算去投靠公主的苏琮表哥家，可苏琮家怕惹祸，不肯收留。我们只能继续南下。一路上，到处都是流寇和难民，我们差点遭殃了。幸好，一位女侠救了我们，并将我们带至樊城六皇子那儿。”
“可樊城很快陷落了，公主和奴婢皆成为北国的阶下囚。本以为此生无望，没想到，王蔷世子竟派人将我们救了出来。公主和奴婢才得以重见天颜。”
小青一口气将她和李芹芹这一年的经历都说了出来。只是，她和李芹芹早已商量好，把故事中关键的一个人——晋王陈泓业全都删除掉。
这样，这个故事就变成了一个落荒而逃的公主，受尽磨难，最终回到了亲人身边。
“故事很感人，可惜，没人能证明它是真的。”皇后冷冷地道。
“小青一直和我在一起，难道她说的话还不能信吗？”李芹芹辩驳道。
皇后冷哼一声，道：“小青是你的贴身侍女，她当然替你说话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芹芹愤愤地道，“你如何能证明小青说的不对？”
“这个好办！”皇后冷笑道，“来人，把小青带去内刑司严加审问。一定要问清楚，公主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有没有以身事贼？有没有通敌卖国？”
闻言，小青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身为奴婢，她很清楚，进了内刑司会是什么结果——就算不死，也会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公主，救我！”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死死拽着李芹芹的胳膊不松手，可还是被两个悍妇强行拖拽着离去。
“小青，你一定要挺住！”李芹芹心中满是惶恐与不安，她真怕小青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将一切和盘托出。那她与小青必死无疑了。
皇后此时脸上挂着一丝浅笑，心中得意洋洋。
皇帝依旧面无表情，一副坐等结果的样子。
想着小青正在内刑司受罪，李芹芹实在不淡定了。鼓足勇气，她怒吼道：“你们要问什么，问我好了，何必折磨一个奴婢！这样屈打成招，问出来的能是真的吗？”
“你肯自己说，自然最好了。”沈氏淡淡道。
“好，我说。你快把小青放了，她才十六岁，受不起这样的重刑。”李芹芹恳求道。
皇后嘴角一斜，冷声道：“怎么，我的奴婢可以被打死，你的奴婢就不能吗？”
“你们要的是真相，不是死人。”李芹芹强行镇定道，“严刑拷打得到的，不是真相，而是你想要的结果。”
说罢，她凝神望向木然而坐的皇帝，带着哭腔道：“父皇，您现在只有两个女儿了。难道您忍心看着我含冤而去，从此再少一个人孝顺您吗？”
李景泰似有所悟，微微点头道：“皇后，问出真相即可，不必太过苛责公主。”他历经此番磨难，身心俱疲，已失去造人能力了。少一个女儿，就少一个政治筹码。
既然皇帝发话了，皇后也不好不给面子。“这样吧，你痛痛快快地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也不为难你了。至于那个小青，”沈氏脸上带着邪魅的笑：“你什么时候回答得让我和陛下满意，她便什么时候从内刑司出来。”
“好！”李芹芹坚定地道，“有什么事儿，冲我来吧！”
闻言，沈氏也不客气，开口便是要人命的话：“国都沦陷，你却无恙。你敢说，你没有通敌之嫌吗？”
“没有！”李芹芹斩钉截铁地道，“国都沦陷时，我一直被禁足在紫宁阁，再说，后宫一向不得干政，我如何知晓军国大事？既不知晓，如何通敌？莫非，皇后娘娘管理的后宫，可以随意传递军情？”
“你！”皇后一下子被问住了，脸涨得通红，“既然如此，为何你会无事？”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无意间知晓了一条密道。我是从密道爬出来的。”李芹芹意味深长地望着沈氏，“皇后娘娘不也无事吗？若安然无恙就意味着通敌，那皇后娘娘不也有通敌之嫌吗？”
“你！”沈氏又一次被噎住了，怒吼道，“我不一样。我是皇后，怎么可能通敌？”
“我还是公主呢。”李芹芹不屑地道，“除非你有十足的证据，不然，你不能随意揣测。”
沈氏不语，只能作罢。
沉思了片刻，她继续发难道：“樊城陷落后，你身陷敌窝。你一个弱女子，是如何确保自身清白的？”话说的很直白，丝毫不给脸面。
李芹芹斜了她一眼，反问道：“公主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吗？”
沈氏冷哼一声，刁难道：“别人不能，北国晋王未尝不可。”
李芹芹面无表情地道：“他不是皇帝。他也怕惹祸上身。在北国皇帝发落我之前，不会有人碰我的。”
闻言，李景泰微微点头，似认同她的话。
沈氏却不依不饶，继续刁难道：“这可不好说。这俊男美女相见，指不定会发生点什么。说不定，你在他面前一通哭诉，他顿时心生怜爱，便不管不顾了。”
“再说，你不过是个公主，本就无足轻重。他要了你，也不过受北国皇帝一通斥责，并无多大麻烦。”
李芹芹气得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深吸一口气，她闭眼沉思了片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怎么，无话可说了？”沈氏奸笑道，“看来，那三尺白绫，你是要定了。”
“哈哈哈！”李芹芹忽然冷笑起来，“我还是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如何证明我和北国晋王之间有关系？”
沈氏也冷笑了数声，反问道：“那你又如何证明你和他没有关系呢？”
李芹芹抬起高傲的下巴，笃定道：“若我能证明，我和北国晋王无甚关系，你是否可以当着父皇的面保证，不再为难我了？”
沈氏奸猾一笑，淡淡地道：“可以。”她不相信李芹芹能自证清白。况且，若要害人，明的不行，还可以来暗的。
李芹芹也不相信皇后会就此放过自己，不过，先度过眼下这个难关才是当务之急。
“关于北国晋王，有件事情，你们可能不知道。”李芹芹脸上带着诡谲的笑。
“什么事？”沈氏问。
“他喜欢男人。”李芹芹不禁笑出了声。
“他喜欢男人？”李景泰突然来了兴趣，“这可是真的？”
“何人能证明？”沈氏不甘地问。
“王蔷身边的谋士司空绥可以证明。”李芹芹强忍着笑意，装出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除此之外，民间一直有这样的传言。父皇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
“传司空绥。”李景泰发话后，转身对身边的太监道，“你去民间打探一下，是否真有这样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