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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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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凝宸知道后, 只觉得康熙这手实在够黑的。

    黑到什么地步呢?

    就是让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谁都觉得自己赚了,压根没吃亏。

    当然给西洋贵族送了代理人的地位,本国大家族就有点不乐意了。

    他们没能得到小消息, 不知道拍卖会上会上什么, 不就输给西洋贵族了吗?

    尤其八大姓的家族在朝中基本上都有当官的, 他们自然不敢直接去问康熙, 就去找王谈了。

    毕竟此事是王谈来负责,不找他找谁呢!

    哪怕王谈还是户部侍郎,其实已经在履行户部尚书的职责。

    不过他一天还没正式提拔为户部尚书, 其他人还是敢来找这位户部侍郎问一问。

    王谈也不意外会有人来问,要么邀请自己上门做客, 要么借着跟王夫人的手帕交来递话。

    他就安抚这些人,毕竟西洋人两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才能过来,咱们自己人的拍卖会每月一次, 怎么就吃亏了呢?

    透露给几个西洋贵族的拍卖会几个月才有一回, 这消息自己人拿到也没什么意思。

    怎么也得让让这些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客人吧?

    自己人一听也是, 他们每月能有一回,西洋人那边打个来回三个月都算快了,一般得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这么一算, 自己人确实没吃亏, 很快就没人再有异议。

    西洋人那边自然羡慕他们自己人一个月一次本土拍卖会,但是确实来回一趟太远, 他们也不可能积累几个月再走,那就太危险了。

    货物到手后立刻出手, 这才是正经。

    于是两边都风平浪静, 让康熙分别抢钱, 送去国库的金子就更多了。

    这边康熙赚钱转到手软,那边施琅终于从福建回京来了。

    他之前带着水师跟弯岛的海盗对战受了伤,实在不方便远行,就暂时留在福建养伤。

    养得差不多了,施琅才赶回京。

    康熙听说人到了城门,就已经派人去接。

    先是在大臣夜宿的院子让施琅能够沐浴换衣,不然风尘仆仆,灰头灰脸进宫面圣,既不得体也是不敬。

    等施琅收拾好后才去御书房拜见康熙,康熙让李德全亲自扶着他起来,又赐座后,问起他的身体来:“爱卿的伤势好多了吧?御医就在外边候着,这就给你诊平安脉。”

    御医很快进来,给施琅把脉后,只道他年纪大了,伤势虽然没伤着底子,却需要好好养一段时间。

    康熙听着就微微皱眉道:“爱卿好好养伤,等伤好后再为朕分忧就行。”

    施琅却拱手推辞道:“皇上,微臣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也多亏皇上愿意给微臣这个机会,亲自领着水师收付弯岛,算是了却微臣多年来的心愿和执念。”

    他心心念念收付弯岛很多年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那一口气就松了下来。

    加上伤得不轻,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施琅没打算继续任职。

    他的身体自己更为清楚,确实受伤之后养了很久,恢复得很慢,跟年轻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与其以后犯错,消耗掉皇上对施琅的信任和君臣之谊,还不如在施琅如今最为风光的时候退下,还能留下个好名声。

    康熙念旧,也能照佛他一二,不至于让自己晚年凄凉。

    再就是给自己留了点后路,让后代子孙也能沾沾光。

    最后康熙封施琅为靖海将军和靖海侯,赐下府邸,让施琅在京城的侯府里面能够安享晚年。

    施琅再跟朝政无关,康熙就喜欢偶尔召他进宫闲聊几句。

    两人说得最多的,自然还是孩子,这个话题最为安全,也能让彼此的关系拉近。

    施琅的儿子众多,对他们也是极为了解。

    谁的武艺天赋好,谁的文采好,谁的脾气倔强,谁最是乖巧贴心,他一一数来,还笑道:“微臣这些孩子虽然都不是经世之才,却都是品性不错的好孩子。”

    老父亲自然不会说自家儿子的不好,康熙听着也笑着点头赞同。

    他提到大阿哥和二阿哥在宫里伺候两块地,如今长得不错,郁郁葱葱的,施琅也大为赞叹。

    顾凝宸感觉这君臣二人就是互相夸对方的儿子,觉得自家儿子都是最棒的!

    反正康熙聊得挺高兴,回来的时候跟她感慨一二,又打算过阵子再叫施琅进宫来聊聊。

    施琅这老臣年纪不小,瞧着是个刚正不阿的,但是在康熙面前表现得相当不错。

    他该夸的时候不吝啬,也会说话。

    果然哪怕并非朝廷重臣,能在朝廷混下去,还混了这么多年的就没有傻子。

    施琅也很聪明,在立大功的时候就悄然退下,没有因为封侯就借此踏入重臣之列,甚至进入内阁之类的。

    而且他也没请求康熙提拔自己的儿子,只道儿子们如果有能力,就能自个出现在康熙面前。

    要是没能力,他们在底下当个小官,或者当个安分守己的人,活得堂堂正正就行,不给康熙添乱就挺好的。

    康熙回想了一下,发现施琅足足有八个儿子,在自己面前夸了七个,唯独次子并没有怎么提及,也没有夸。

    他琢磨着施琅是不喜欢这个次子,还是这个儿子出什么问题了?

    顾凝宸也颇为好奇,又说道:“孩子多了,人心都是偏的,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孩子可能没那么喜欢。当然也可能这个孩子是施大人最喜欢的,也是最出色的,就不必在皇上夸赞了。”

    这话让康熙笑了笑,心里更是好奇,转头吩咐人去查一下施琅这个次子在何处。

    还没等底下人把施琅次子的消息传过来,他倒是先收到了状告这位次子的折子。

    折子是从云贵发出来的,当初云贵被平息后,林润先回来了,康熙另外派人去驻守,随行的还有督军。

    这密折就是督军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状告施琅的次子施世纶有跟叛军勾结的嫌疑,并放走疑似叛军之人,实在罪大恶极。

    如此大罪,证据还写得还明明白白,什么时候发现叛军,什么时候捉拿下狱,什么时候被施世纶审问后就放走云云。

    康熙看得眉头紧皱,证据确凿,要是真的,那么施琅的大功都无法抵消得了,救不了这个次子施世纶。

    难道施琅隐约察觉出次子的品性有问题,才没在他面前提起?

    但是想到施琅夸赞的另外七个儿子,康熙并不觉得一家子出来的儿子,会出现施世纶这样一个异类。

    于是康熙让暗卫亲自查探此事,只跟他一人禀报,暂时压下折子,没让督军处置施世纶,而是暂时关押起来待审。

    暗卫沿路查探,逐渐就传回来消息。

    他看过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康熙最近在御书房看累了,就会带着折子到重华宫来。

    他这边看折子,顾凝宸就在旁边继续添补算数书。

    两人都安安静静的,她有时候写累了,就亲自泡茶送到康熙手边。

    因着有折子在,有些还挺重要,殿内就没留宫人伺候,免得打扰了。

    李德全也在门外候着,只听康熙吩咐才进去。

    顾凝宸见康熙眉头紧皱,面色越发难看,就泡了一壶菊花茶过来。

    康熙看也没看,把手边的茶杯端起喝了一口,就尝出是菊花茶的味道,不由挑眉道:“连你都看出朕一肚子火气来了?”

    顾凝宸给他喝完的杯子里又添了茶水,笑着道:“皇上这脸色就快跟锅底一样黑了,着实很难看不出来。倒是皇上悠着点,莫要气坏自个的身子骨了。”

    康熙叹了一口气,搂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道:“朕想着施琅的品性不错,又用心教导儿子,几个儿子的品性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虽说有人状告施世纶通敌,朕到底还是让人去查探一番。”

    这一查就发现更多的东西,比如督军一路过去,四处打秋风,所到之处收了不知道多少好处。

    但是等他到了施世纶这边却踢到了铁板,顿时心怀不忿。

    之前这位督军一直顺风顺水,又是钦差的缘故,一路上各地的官员都不敢得罪他,是有求必应。

    偏偏施世纶这性子极为刚正不阿,比施琅还厉害,说不给就是不给,就差把钦差直接扫地出门,把督军气得要死。

    正巧云贵各地有溃散叛逃的敌军,还伪装成过路人去百姓家里要水要吃的。

    有些百姓心善,只觉得都是苦命人,会给一口水一口饭,再多就没有了。

    却被人发现叛军的踪迹,捉拿后就顺着问到了几个给水的百姓家里。

    督军窝着一肚子火,自然要处置这些跟叛军一起的百姓。

    施世纶就极力阻拦,还认定这些百姓是不知者不罪,要放走他们。

    见状,督军就表面假意顺从施世纶的意思放人,背地里就送了密折到康熙手里了。

    如此真相大白,全是督军的问题,把他气得够呛。

    毕竟这是康熙指派的钦差,最后居然是罪魁祸首。

    要不是遇上施世纶,这个施琅的儿子,督军不知道还要打多久的秋风,更是罔顾人命,把冤枉的百姓全算进叛军当中,用无辜的人命来添补他的功绩。

    顾凝宸伸手抚着康熙的后背,生怕他气得背过气去:“此人欺上瞒下,想必之前隐藏得太好,才叫皇上没能看出来。如今他早早暴露出来,既让皇上看清他的真面目,又皇上发现一个清正不阿的能臣,不也算是因祸得福?”

    康熙听着,难得面色缓和了一些:“你说得对,都说祸福相依,幸好这督军遇到了施世纶,不然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叫朕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转念一想,嘴角有了点笑容来:“你说施琅没提起这个次子,是不是知道这儿子的性子倔强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性子说得好听是刚正不阿,难听点那就是牛脾气了。

    顾凝宸也跟着笑了:“确实,一般人听着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哪怕知道错了,也会表面应付着,私下给皇上送折子来禀报。”

    哪会跟施世纶一样当场就拒绝,说不给就不给的。

    康熙记得施世纶是荫生入仕,之前也跟着施琅领水军收复弯岛。

    施琅回来后,就地养伤,其他人都被康熙提拔了。

    弯岛要设郡县,他这个次子要是愿意,就能留下成为一方官员。

    这弯岛是施琅亲自打下来的,当地百姓对他们施家尤为感激,施世纶要留下做当地官,必然能顺顺当当。

    可是施琅身边跟着去的副官和次子都不愿意留下,自请去云贵尽一份力。

    毕竟那边连连征战之后,如今是百废待兴,需要的官员不少,却不是个享受的地方,很多人都不大愿意去。

    他们却觉得合适,一来避嫌,二来也是大展拳脚之地。

    施琅身边好几个人联名递了折子来请求,吏部来请示,康熙就索性让他们不必重新回到京城那么麻烦,直接去云贵赴任。

    前后这才两三个月的功夫,施世纶就跟督军扛起来了。

    当初联名的人比较多,康熙略略一扫就允了,如今回想起来,里面确实有施世纶这个名字。

    施世纶没特别提自己是施琅的儿子,康熙那会儿看见也就没认出来。

    毕竟施这个姓氏不算少见,康熙一时也没想到会是施琅的次子。

    康熙都没让人把督军送回来审,直接就地处决。

    施世纶押送到半路也放回去继续当他的官,甚至还被他反手提拔为从五品。

    对荫生来说,施世纶这个晋升速度就相当快了,起点立刻就拔高了不少。

    康熙摆明就是让当地人看明白,谁是谁非自己还是心里有数的。

    无罪的就放回去还提拔,有罪之人直接就地处决,让所有人都看见。

    别是以为人押送回来,到处求情一番就能轻轻放过了。

    离得那么远,当地百姓又不可能打听到京城的消息,自然容易误会。

    康熙索性也不把人放回来,给当地百姓直接看着督军的下场如何。

    这种血腥之事他没说出口,只直接写在密折上,交代底下人去办就足够了。

    李德全恭敬接过密折,转头就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

    路上遇到施世纶,领头的直接把人放了。

    施世纶还满脸茫然,被人恭恭敬敬从囚车里放出来,侍卫还扶了他一下。

    其实他这一路上,侍卫对自己都算客气的了。

    毕竟督军是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跟着督军的士兵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碍于对方钦差的身份,他们不好说什么,对被冤枉的施世纶就比较客气。

    吃的都给够,士兵吃什么,就给施世纶什么,用水也不吝啬。

    除了囚车有点小,施世纶在里面不好转身之外,就没什么不好的。

    天公还作美,一路上没下雨也没大太阳,就一直阴天,吹着点小风还挺舒服。

    押送的士兵们都觉得老天爷估计都看不下被冤枉的施世纶,才没暴晒也没下暴雨,对施世纶就更客气了。

    这会儿收到密折,就地放人,士兵们的动作就十分利索,三两下就把施世纶给放了。

    后边还有准备好的马车,让他在里面简单擦拭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恢复原本翩翩君子的样子重新回到赴任的地方。

    看见他平安回来,守在门口的当地百姓满脸笑容,欢呼着簇拥施世纶进城。

    得知他升官了,当地百姓还十分舍不得,送了不少自家的特产,塞满了一车。

    施世纶丈二摸不着头脑,觉得天高皇帝远,是怎么发现督军的不对,然后放了自己?

    他以为是亲爹施琅去宫里向康熙求情了,还写信去感谢,被施琅回信骂了个狗血淋头。

    施琅才没进宫求情,这段时间为了避嫌压根就没进宫。

    他心知次子这个孩子油盐不进,放走叛军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分明就是被人陷害。

    施琅一直担心这个次子太倔强了,很容易得罪人,索性让人盯着一点儿,有什么不对就赶紧送信过来告诉他。

    果然就出事了,施琅最后一次进宫的时候跟康熙闲聊起自己的儿子,就故意偏偏落下施世纶这个次子。

    康熙当时没有问,回头肯定会打听一番,然后很快知道施世纶的事,印象更为深刻。

    果然跟施世纶想的那样,康熙派人仔细查过,证明施世纶是无辜的,就处决了督军,放了次子,还提拔了人。

    施琅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这走的也是险棋。

    当然施世纶无罪放了还被提拔后,施琅赶紧进宫谢恩,又跟康熙告罪。

    毕竟他跟皇帝耍了小心思,康熙这会儿肯定发现了。

    康熙似笑非笑看着施琅,确实再迟钝也发现他的小计谋。

    但是施琅为的救下施世纶,却也没有直接出手干预,只让康熙的印象稍微深刻一点,知道是施世纶就派人仔细查探一番,没冤枉好人,却也没有纵容坏人。

    所以康熙倒也不至于生气,只让施琅跪了一会,吓出点冷汗来,就让人扶起来了。

    他也能明白施琅的做法,要施琅直接说次子是无辜的,不说康熙信不信,这就落了下乘。

    哪家父亲不说自己的儿子好呢?

    但是他这么说,却不够有说服力,反倒有种偏袒自家人的嫌疑。

    所以施琅只夸了其他儿子,就是不夸次子,让康熙有那么一点好奇,这就很足够了,说得上是阳谋,却也没有掺和进案子当中。

    谁是谁非还是康熙来判定,施琅压根就没有干扰丝毫。

    这也是一个父亲相信儿子,为儿子尽最大的一份力了。

    所以施琅被康熙吓了一下就被放出宫了,回去后他收到施琅的信就一肚子火气,在回信里把次子骂了一通。

    他一把年纪还要操心,施世纶好意思吗?

    老父亲什么都没做,这是皇上明察秋毫!

    施世纶虽然倔了一点,却绝对不傻,一看就明白老父亲肯定做了什么,却不是直接做,引起了康熙的注意,才会派人来查。

    不然就督军一手遮天的样子,他哪里还能翻身甚至被提拔了呢?

    为了感谢皇恩浩荡,施世纶赴任后兢兢业业重建当地。

    得知云贵的兰花参太皇太后用着不错,他就专门开辟了一个地方,让小吏帮忙收百姓们采的兰花参。

    品相最好的就送去京城,献进宫里给太皇太后。

    稍微次一点,品相也是上等的,一部分就送去京城最大的药铺来寄卖。

    太皇太后都用着好的兰花参,这价格就不是当地那样贱卖的了,身价简直节节攀升。

    兰花参卖掉的价钱,除掉药店要分走一点,路上会损耗一些,另外就是几个登记和挑选人参的几个小吏的月钱,其他的,施世纶全给了挖参的百姓,府衙是一点都不留。

    百姓的生活就比之前好多了,也有了盼头。

    但是兰花参这样挖下去很可能就要挖没了,不能只靠这个,施世纶打算重开井盐。

    云贵的井盐在东汉时候就已经开采,唐宋的时候比较多。

    开采的年份太久,之前只能采表面的井盐,数量经年之后已经不多,需要往深去探。

    因为连年战乱的缘故,井盐荒废多年,要重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井盐,要的是底下的盐卤,抽上来之后还得熬煮,去掉杂质之后反复熬煮,最后才变成白花花的盐巴。

    光是这熬煮花费的柴火就太大,算下来费用太高,才会渐渐没落。

    一是往深处采太难了,二是熬煮需要的柴火太多。

    而且撇清杂质也非常难,要反复过滤,这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了。

    虽然当地百姓不怕辛苦不怕麻烦,但是施世纶却不能让他们白忙乎一场,最后产出太少,没得几个钱。

    遇到事情解决不了怎么办,他就麻溜写折子送去京城跟康熙请教了。

    康熙在重华宫看着折子的时候发现施世纶这一封,打开看完后忍不住笑了。

    他对顾凝宸说道:“施琅这次子真有意思,听闻跟施琅长得不像,这性子却也没有施琅说得那么老实,不知变通。”

    施世纶这不是挺机灵的,想要重振当地,实在想不到办法,就来求教康熙了。

    不懂就请教,而不是自己胡来。

    顾凝宸也觉得施世纶确实会来事,而且深知康熙看过后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高兴。

    康熙这博学多才在朝廷大臣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要换个昏庸的或者不学无术的君王,被问了不知道肯定要恼羞成怒了。

    但是他被问就很高兴,因为又能着手钻研一番。

    越是棘手的问题,康熙就感觉越是有趣。

    他把折子一放,让李德全送来井盐在云贵的分布图,转头见顾凝宸在发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问道:“在想什么?”

    顾凝宸是听着井盐,就想到沿海的海盐,于是问道:“皇上,我曾看过一本书,如今海盐也是煎盐为主,需要大量木柴,消耗巨大,为何不直接晒盐?”

    康熙就解释道:“沿海晒盐自古也是有的,只是不多。”

    她一听就明白,这晒盐估计就是直接晒,而不是层层递增的盐田法。

    顾凝宸随手拿着小本子,用铅笔在上面画了几个方正的池子,给康熙解释了盐田法。

    海水先从第一个池子进来,满了之后关上来晒。

    这其中关键的就是要放卤水,让海水能够尽快自然结晶。

    晒剩下一半就打开第二道门,让余下的海水进入第二个池子继续晒,再放入卤水。

    这样一个个池子轮下去,在最后一个池子的时候,就能得到不是雪白的粗盐。

    卤水是从浓到淡,分量不能有一点差池。

    制卤的原料是就地取材,一是被海水反复浸泡过的海泥,再就是海边常见的一种盐草。

    盐草切碎后加入混进海泥当中,不停加入海水来过滤,最后得出来的就是卤水。

    顾凝宸记得海边百姓最喜欢用莲子来测试卤水浓度,十分方便。

    浮起来的少,那表示卤水的浓度不高,反之浮起来的多了,证明卤水的浓度很高了。

    她一边想一边画一边说,把自己记得的都说完了,这才停下,低头看着纸上跟鬼画符一样的线条,顿时有点尴尬。

    康熙接过顾凝宸手里的那页纸笑笑道:“这法子听着实在可行,怎么就没人用了?”

    她想了想就道:“沿海百姓多年来一直都是煎盐,哪怕晒盐也就是直接晒,要让他们彻底改变制盐的法子,确实不容易接受。”

    “而且这卤水要怎么做,放多少才合适,还得反复试一试才行,不然都是纸上谈兵,猜想推算罢了。”

    康熙微微颔首,也深以为然道:“那就让人在海边划拉出一块地来试试,要成功了,那海盐就能多一些。要失败了,倒也无妨。”

    顾凝宸是听出来了,他这还没开始,怕失败了叫自己难过,这就先安慰上了。

    她有点哭笑不得,这时候不是该问自己从哪里看见的,这人怎么有上好的晒盐方式,却没有直达天听?

    康熙看出顾凝宸的疑惑,实在是她这心思在脸上都要藏不住了,好笑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才道:“上回江南总督送来的折子提到红薯,恰好被你看见了,才叫朕知道了。陈家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直达天听,多少能人异士在民间,发现晒盐的好法子没能叫朕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如果有人突然跑去府衙,告诉当地官员,他有一个新的晒盐方式,出盐比之前要多,非常好用。

    当地官员第一时间只会觉得这人疯了,在说疯话。

    哪怕官员觉得这法子可行,但是当地的都是官盐,要失败了,往年用老法子出的盐减产了,他不被上头问罪才怪!

    一般官员在当地呆三年,然后就换地方了,何必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可行的法子,坏了自己的前程呢?

    他们不改变,前程未必有影响,但是如果着手去大改,就很可能出问题。

    所以此人没能把法子呈上,愤愤不平写在书里,恰好被拖尔弼借回家,然后被顾凝宸看见,这只能说此人的运气还算不错。

    要换做其他人看了,估计也不会在康熙面前直接就提了。

    也就顾凝宸心大,觉得尝试一番,万一能成,就能给康熙带来好消息,增加盐的产量。

    如果这事不成……估计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一点,或者想了,再努力改进就好。

    跟他们一起做研究的时候一样,没什么一开始就成了,总需要反复调整才是。

    盐的事重大,康熙琢磨了一下,就让内阁当中相对年轻一些的李光地去福建跑一趟。

    另外还增派了五千士兵,跟着李光地一起去福建,把海边一块地包围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出。

    就连里面制盐的都是士兵,不让当地百姓掺和进来。

    倒也未必是担心当地百姓泄密,而是晒盐此事还在摸索当中,如果能成,那自然好,以后也能推广,百姓们也就能受惠了。

    如果不成,这还是顾凝宸的主意,叫人知道只觉得是劳民伤财。

    还让提前得知的百姓一场空欢喜,实在没这个必要。

    康熙让李光地收拾行装,第二天就出发。

    他还把人召到宫里密谈了足足一个时辰,李光地这才出宫。

    哪怕夜风再凉,李光地因为兴奋感觉浑身热乎乎的,恨不能立刻出发去福建!

    要晒盐的事成了,那得是多大的功劳!

    康熙也没瞒着李光地,晒盐的法子是定贵妃的主意。

    定贵妃每次的主意就没有不成功的,李光地想到这个差事能落到自己头上,就跟天上掉下馅饼来了!

    皇上估计也看出这个法子可行,才会让李光地跑一趟。

    要不是地方不对,他都想朝着重华宫的方向给定贵妃磕个头来感谢!

    顾凝宸后背一寒,感觉有人在说自己,鼻子也痒痒的想要打喷嚏。

    这会儿已经是晚春了,宫里的地龙在昨天终于关掉了。

    见她哆嗦了一下,康熙就有点担心身子怕冷的顾凝宸是不是冻着了,让人送来披风,亲自给她裹上。

    顾凝宸感觉浑身热乎乎的,是真的热,快要出汗那种,赶紧把披风脱下来无奈道:“皇上,我不冷。可能是谁念叨我,鼻尖有点痒。”

    康熙听着笑道:“想必是李光地在心里念叨着你,这次的差事要是成了,他就能更进一步了。”

    李光地的功劳不小,在内阁里的年纪却不算大,资历也欠缺一点。

    如今要是把海盐做好了,他在内阁就更能站稳脚跟了。

    所以李光地哪能不念叨着顾凝宸的好,恨不得一天三顿来感激她。

    顾凝宸听着就笑道:“我也只是大概说说,实际上要怎么做还得李大人反复摸索。”

    每个池子晒多久,卤水的比例多少,哪怕是卤水要怎么完美做出来,也得李光地一遍遍尝试才行。

    如今听着倒像是她随口说说就能成一样,却是忽略了李光地的努力。

    康熙听着就明白顾凝宸的意思,好笑道:“要不是爱妃给李光地指明了方向,他就得从头开始摸索。哪怕只是个大概,却也给他省了不少事,这事要成了,那就是实打实的大功劳。”

    “再说了,李光地要是什么都不需要努力,却能揽下这大功劳,那跟不劳而获有什么区别?”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不劳而获,反而有很多是方向不对,怎么努力都不一定成功。

    顾凝宸把步骤说得足够清楚了,方向已经有了,要李光地反复试过后还是没能做出来,那就是他不够努力。

    难道不努力就能得到,才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顾凝宸被康熙说得眨眨眼,又听他笑着道:“这次李光地得了这个差事,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

    其他人想着,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落在自己头上呢?

    尤其内阁的几个臣子,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李光地的资历确实不够,却又简在帝心,指不定是定贵妃随口一提此事辛苦需要年轻点的人过去比较好,康熙才会选了李光地。

    当然这些他们就只是胡乱猜测,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定贵妃以后指不定有什么好主意,怎么都得让她记住些人才好。

    这下子,给拖尔弼递帖子的人更多了,索绰罗这边也是。

    拖尔弼正忙着到处巡查工坊,又要盯着内务府这边年后运作,别是出什么不妥之处。

    他还把每个部门里头分了两到三个组,每个组都会有一个领头的组长。

    每次派差事,这几个组谁做得又快又好就能得到赞赏。

    一年下来,哪个组得到的赞赏最多,回头拖尔弼就会禀报皇上,发下赏钱来。

    内务府的人那么多,这赏钱到了每个人手里只怕不会多到哪里去,甚至可能就多几个铜板的事。

    但这是荣耀,是脸面,几个组的人都卯着劲办差,比拖尔弼还怕犯错,影响了自己的组得到赞赏的次数就不好了。

    这法子让王谈都叹为观止,觉得实在高明。

    王谈私下问过拖尔弼:“你是怎么想到让他们分开来,就不怕几个组他们联手起来,每个组干得差不多,得到的赞赏一样,无功无过了?”

    拖尔弼笑眯眯道:“这事我也不瞒你,是娘娘的主意。”

    他刚接手内务府,顾凝宸很是担心,就偶尔写信给自己,也不问具体事务,免得干涉内务府的运作。

    她只写了几点自己以前带团队和观察其他人带团队时候的心得,看拖尔弼能不能用上。

    拖尔弼就看到这一点,索性试一试。

    这一试,效果实在好。

    “你说的情况,娘娘也想到了。无功无过,还能得到赏钱的话,那就皆大欢喜了。但是如果每个坊就只能有一组能得到赏,再就是领头的组长并不是固定的。”

    拖尔弼说得隐晦,聪明的王谈一听就明白他的用意。

    组长不是固定,而是暂时的。

    如果谁能带着自己那个组超越其他人,那么他这个组长很可能就固定下来,甚至以后如果坊内需要提拔,就会首先考虑这个人。

    如此,谁能不拼命呢?

    哪怕组员不怎么积极,组长比谁都紧张!

    可是组员怎么可能不积极,因为他们要是做得好,很可能取代如今的人成为组长!

    比起反复叮嘱他们要好好办差,还不如用利益吊在前面,让他们比谁都要积极办差,还要比以往办得更好更妥帖才是!

    王谈心想这位定贵妃真是个妙人,仿佛随口一说,就没什么法子是不好使的。

    不过内务府管着方方面面,确实各司其职,各部相当多。

    各部相对独立,都有一个领头的管事,再汇总禀报给内务府总管大臣的拖尔弼。

    以前的总管大臣就意思意思看一下,都是按照以往的操作,并不怎么干涉。

    主要干涉起来的事务实在太大了,就一个脑袋两只手,如果干涉得不对,影响了其中一环的运作,其他也跟着出问题,那罪过就大了。

    还不如不动,就不会出问题。

    拖尔弼自然不是来混日子,而是实实在在想把内务府管好,却也是有些无从下手。

    也不知道顾凝宸怎么察觉到,就天南地北写了自己的想法,总归有他用到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个女儿实在太贴心了!

    拖尔弼心里美滋滋,却也不敢随意跟别人炫耀,憋得不行,好在还有王谈。

    王谈这人嘴巴严实得很,品性又不错,绝不会随意说出去,于是就成了拖尔弼的炫耀对象了。

    当树洞的王谈没察觉到拖尔弼的炫耀,他琢磨了一下,户部里头其实也能这么用。

    毕竟户部管着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每个部门各司其职,却都需要极为细心才行,不然一旦出错,就会影响过大。

    每次遇到问题的时候,负责其中之一的几人就互相推脱责任。

    要是有个领头人作为负责人,那他自然盯着其他人,又能立刻发现问题。

    不过也等自己成为户部尚书之后,王谈再动手也不迟。

    如今的老户部尚书只等着致仕,并不想有太大的改变,就想安安稳稳到退下。

    王谈也能理解老上峰,毕竟大改后要是好处多多,跟致仕的他没什么关系。

    如果改得不好出了什么问题,老上峰就要晚节不保了,何必多生事端?

    拖尔弼这边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不见人,索绰罗能推的都推了。

    毕竟她都能猜出递帖子要见面的人想说什么,不外乎是想自己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有什么好事能先想到他们。

    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好事?

    而且让娘娘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不就是害了她吗?

    比起这些八竿子打不着人,索绰罗自然是向着自家女儿的!

    想给顾凝宸添麻烦,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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