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易子而食

    光幕中央是周志远熟悉的场景，枯地、余火，还有遍地的灾民，这是他们今晚的驻营地。

    此刻正是夜晚，皓月当空，明明只有些许光亮的难民营地，此时在这张光幕上，却显得异常清晰，就像是经过现代高科技摄像头处理过的画面，就连睡在地上的孩子脸上的伤口都看得见。

    “这个……这么清晰么？”周志远对这一幕不禁有些惊叹，再配合上环境自动从明媚春景变为极富氛围感的星空顶，仿佛一瞬间来到了高档的电影院。

    “这就是灵魂的力量啊，你现在虽然没有成读书人，但是灵魂力量已经比之前凝练多了，”男孩摆了摆手，“噢，对了，或许得说是精神力，这样你方便理解些。”

    “明白了，不过我的精神力……已经强大了这么多了么？”周志远有些飘飘然，看来自己还是很厉害的嘛。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面容，周志远总感觉这是嘲讽，自己在嘲讽自己。

    正当他想要出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时，屏幕上的画面发生了变化，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名熟睡中的小男孩，蹑手蹑脚的从地上爬起来，灵巧的动作让人觉得这活像一只小猫。

    这大半夜的，爬起来干什么？

    就在周志远疑惑之际，小男孩利索的翻过边上男人的身体，随后将男人身后的那一个小包小心翼翼的拎出来，一点一点的，每一次的动作，都会回头看一眼熟睡的男人，似乎是怕对方发现。

    “这是什么？小孩半夜起来偷东西？那是他爹吧？”周志远随意的猜测道，“那个袋子里面……这时候偷的，应该是食物吧？”

    先入为主的想法让他觉得这就是一个晚上肚子饿了的孩子馋嘴，然后想去偷父亲那里的东西吃，毕竟孩子嘛，实在饿的不行了，也会想办法吃的。

    然而令周志远没有想到的是，这孩子把袋子拿过来之后，打开来，竟然掏出了一把把黄土，不，是一把把黄土糊糊，拼命的往嘴里塞，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

    而且吃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一头鲸鱼一样死劲往嘴里塞，看的周志远心里都慌，担心这土吃多了一下子噎住了。

    果不其然，男孩很快就因为吃的太快，面色涨的通红，双手捂着喉咙，不住的咳嗽，很明显就是被呛到了。

    熟睡的男人听到孩子的声音立马被惊醒，看到孩子手里的袋子和整个人的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焦急的冲上去抱住了孩子，然后慌张的拍打着后背，试图想要帮其缓解些许疼痛。

    然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周志远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吃的那种观音土，都是粘性很高的黄土，本来干巴巴的吃进去确实没什么事，但是经过口水这么一沾，整个土就变成了极富粘性的粘土，再加上这男孩吃的这么快，被噎住实在是太正常了。

    男人一看这招没什么用处，急得哇哇大叫，虽然周志远听不懂对方的方言，但是能从肢体语言上看出男人的心急。

    经过这么一闹，边上熟睡的人群已经全部醒了过来，有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的，当然也有跑过来帮忙的。

    但是孩子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苍白了，原本虽然面黄肌瘦，但是在噎住的情况下变得通红，现在已经慢慢变得惨白。

    看样子是快不行了。

    这时候，边上有一个像是孩子奶奶的女人跪倒在地上，拼命的磕脑袋，嘴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向谁祈祷。

    这时候画面逐渐偏移，周志远赫然看到这名老人跪拜的方向，有一顶小小的帐篷，看上去……很像他的驴车。

    一时间周志远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转过头看向男孩，但是对方没有丝毫表示。

    罢了，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自己也管不过来的。

    就在他以为这名小孩快要死亡的时候，抱着他的男人似乎是下了个决心，然后伸出手掌狠狠的在衣服上蹭了蹭，随后右手食指单独使出来，狠狠捅进男孩的喉咙，下一秒，大块大块的黄土被掏出来，沾上口水，在嘴边甚至拉起了丝线，配上令人作呕的土黄色，引得周志远一阵皱眉。

    不过好在，这么挖了几次之后，男孩总算是能勉强呼吸了，喉咙中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就像一只被捞上岸的鱼，在拼命的大口呼吸。

    “你就是给我看这个吗？”周志远看到人群渐渐平息，事态恢复平缓，劫后余生的孩子被狠狠的训斥，便认为这是结局了。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

    “很可怜，也很苦，为了一些吃食，唉。”周志远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声，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除了之前刘兴民村子里的那些村民手上还有一些粮食，其他人手里都没有粮食了，甚至连观音土都很珍贵。

    这能怎么办呢？难道让他去分发食物吗？从那些村民的手里抢食物然后分配下去，虽然大概率他们会同意，毕竟周志远的地位摆在这里，但是，凭什么呢？

    非亲非故，为Σ要将救命的粮食分发下去呢？要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的局面周志远不想去改变，就这样吧，他没有那种雄心大志，就这样子也挺好。

    画面中，男人安慰好家人之后，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一家人沉沉睡去，随后从那名老人的怀里抱走了一名更小的孩子。

    过程中，老人还想阻拦，但是在男人坚决的动作下，没有丝毫作用。

    “这是……要干什么？”周志远有些不解。

    “看下去呗，”男孩嚼着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口香糖，“温馨提示噢，那个小孩子也是那男人的孩子，是家里面的小幺，也是刚刚那个小孩的妹妹。”

    周志远心中察觉到一丝不祥的预感，只见那男人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将脸贴在女孩小小的脸上，趁着她睡得糊涂，从衣服上扯下几条布匹，然后将她的眼睛绑上。

    随后抱着女孩在人堆里七拐八拐，来到一个临时搭建的窝棚，里面支着几个大锅，然后男人将女孩递给一个同样抱着小孩子的人，决然的转身走到大锅边上，里面似乎还冒着几块红肉——

    周志远惊骇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他突然想起以前在书本上看过的一句话，那时候只是感叹一句众生皆苦，其他倒也没什么，但是现在，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每逢大灾年景，民间粮尽，百姓交换子女充作食物，史称——易子而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