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突如其来
周志远以前经常看那些小说电视剧里面，说什么骑兵过万不能敌，一直无法想象那个场面，但是现在，这看上去顶了天也就几十人，但是这震动感和那气势。
只能让他说古人诚不欺我。
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从驴车上跳了下来，整支队伍早就停了下来，全都紧张的望向前方那奔腾而来的骑兵，队伍里的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就连刘兴民坐着的驴车也躁动不已，可怜的驴子被吓得开始原地转圈。
而在这种混乱中，人群中突然传来阵阵惊呼和惨叫，只见那队骑兵前面几人的手上，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圆球，周志远仔细瞧了瞧，这赫然是之前那几个派出去的护村队队员，被割了脑袋拎在手上。
如此血腥的一幕，已经让人猜到对方是要干什么的了，只是，周志远搞不懂，为什么这现在朝廷的命令如此奇葩。
仅仅是不接受施粥就被视作叛乱，那这死的人该有多少？
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思考过多，那队杀气腾腾的骑兵已经快要冲到他们的脸上了，那种马蹄踩踏在大地上引起的沉闷声响，就像是一面高速移动的大鼓，一声又一声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周志远往边上扫了一圈，将身边的二丫捉了起来，放置在身后，偶然间看见之前那伙土匪希冀的眼神，都满怀期待的看向周志远，仿佛是觉得他能救他们似的。
心头一阵慌乱，周志远快速的扭过头，将视线放在刘兴民的身上，从身后看过去那瘦弱的脊背，但是在此时却如此的让人心安。
他很不习惯那种希冀的眼神，那种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的那种眼神，那会让他压力很大，因为他不觉得自己能承受，他只是一条好吃懒做的咸鱼，能力也不够，怎么会有实力保护你们呢？
视线转回刘兴民的身上，他才发觉这个平时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人此时仿佛有一层难以言喻的威严。
只见坐在驴车上面的老人弯下腰，将放在驴车上的手杖捡起来，用手杖点了点木板，“周志远，你过来。”
叫自己？
周志远虽然内心感觉奇怪，但还是顺从的走了过去，穿过人群，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站在刘兴民身边才发现对方的身体颤抖的厉害，他忍不住伸手撑住了刘兴民的手，但是刚刚碰上去就发现整只手冰凉刺骨，完全不像一只人的手。
心中惊讶的同时周志远抬起头望向刘兴民的面颊，却发现脸部呈现与手上截然不同的反差，红润的面色让人觉得中气十足。
“你……你这是怎么了？”周志远虽然不清楚对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但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不对劲，这个时候出问题，那是要出大事的，这里除了刘兴民，没有别人能够拦下即将奔腾而来的骑兵了。
刘兴民只是用力的抓住周志远的手，那只瘦的连经脉都看得出来的手，这时候却显得非常有力。
“本来这些话，我是没有想这么早和你说的，但是现在看来情况很紧急，不和你说，恐怕以后没有机会说了。”
周志远听着这话眼皮猛跳，这是什么啊，难道你这是遗终托孤？可别整那出啊！他可不是什么主角，撑不起大梁的。
瞬息之间，刘兴民苍老的身躯上浮现阵阵黑气，在周志远的眼中，他体内的那颗巨大黑球，在此刻犹如超新星爆炸一般膨胀，然后冲出体内，四散开来，将两人层层包裹，并且逐渐弥漫了周志远的整个视线。
这是！
周志远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他的体表不自觉的升起火焰，但是很快，眼前的黑色消失，转而是一种白色的环境。
周围的环境完全变了，喊杀声震天的骑兵、惊慌失措的人群，都消失了，只剩下刘兴民和周志远两人。
但是刘兴民没有管周志远那丰富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说，“你之前一直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身份，说我那些招式不太像是读书人的，其实确实不是读书人，准确的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读书人了。”
“我之前和你说的读书人凝聚文胆，是要依靠天地意识承认、认可方能凝聚，这话只能对一半，因为读书人确实是需要被认可，但不是被天地意识，天地意识早就消散了，不存于世，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早在汉唐之前就已经没有天地意识了。”
“那么是有什么来认可的呢？是由整个王朝的意识，或者说是整个族群的意志凝聚而成的意念共同体，来认可的，”刘兴民看着周志远张大的嘴巴，微微一笑，“很震惊吧？我第一次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也很震惊。”
“那……王朝的意识……这能和天地意识一样么？”周志远轻轻的提出疑问，其实这种在他看来，最重要的不就是公平么？那由王朝，或者是族群意志凝聚而成的意识，真的会公平么？
“肯定是不一样的，但是这代表了当时几乎是整个天下的共同意志，就像是前朝明王朝，那时候的天下，所有人都想恢复汉家正统，不想再被异族统治，所以当时的王朝意识就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只要符合这个意识的文章、符合这个想法的言论，都可以很轻易的成为读书人。”
“所以当时的大明王朝前期，即使是发生政变也要北征漠北、讨伐异族，后期更是铸造九边重镇，防范北方异族，因为整个王朝、整个族群的意志立在那，谁也无法违背！”
刘兴民的语气陡的升高，“这是集体的意志，所有人都无法抵抗！顺从者就会被整个天下所接纳，违者，那么就会被天下所抛弃。”
“况且因为是汉家王朝的原因，最最基本的忠信礼义还是存在的，不会连衣冠都失了，只要人还有良知存在，那么这股王朝意识，总归是有道的，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无非如此了。”
“所以那个时候还是有读书人的，但是现在，我之所以说已经没有了，那就是因为现在入主中原的朝廷，就是异族，而异族，是不被当时的天下意识所接受的。”
“王朝虽然灭了，但是王朝的躯壳仍旧在保护着它的百姓。”
“他们接不住这意识，根本没有机会在中原大地开创新朝，整个天下都在排斥他们。”
“于是他们杀啊，但凡是反对他们的，都杀了，读书人杀了、王公贵族杀了、贩夫走卒也杀了，杀到后面，拥有良知的人也没有了，族群意识没有了人，那么也就相当于徒具形表。”
“而这样的后果就是整个天下的意识便向着他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去。”刘兴民的眼眶轻轻滴落些许泪水，充满悲伤。
“那么正统的读书人，自然不存在了，因为现在顺应大势的，就该是那样的，没有忠信之义，没有礼义之风，只靠着残存的孝道束缚着这天下，因为他们除了孝道，没有其他可以站得住脚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