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块肥肉
下涯村窑场的中午，太阳这个圆盘大小的火球，低低地挂在窑厂上空燃烧着。整个窑厂中的房屋、土堆、煤堆、砖垛、所有的一切都被太阳烧得冒着热气。尤其窑厂中那一垛垛堆积如山的砖坯，在太阳的烘烤下像是不进窑，就烧成了成品砖了。
工人们都三三两两在墙阴处，土堆、砖坯背阳处吃中午饭。
丁秋菊和李晓芳端着茶缸，手里每人拿着两个长条形粗面馒头，来到窑场最北边砖坯墙阴处。
郝林盈、丁秋菊从地上找两块砖头摞起来坐着。
丁秋菊，郝林盈打开茶缸盖吃饭。茶缸里盛的是茄子、豆角。
丁秋看着菜里的油花，有点不可思议地说：“戴场长今天是怎么了？窝窝头换成粗面馒头了，炒得菜里也有油花了。”
郝林盈戏谑地调侃着：“戴场长发财了，还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改善伙食了！大概是当镇长的他哥又给他钱了吧。”
丁秋菊不屑地嗤之以鼻，说：“是赚我们的血汗钱理亏吧。刘春兰在的包工队，伙食早就改善了。吃得馒头比今天中午的可白。吃得菜里有时还有肥肉呢！”
郝林盈看看远处的饭棚，心不在焉地回答：“哎，王玨不在咱俩前边吗？怎么还没有过来？”
丁秋菊也抬头看着那边说：“我看到他又挪到后边去了。”
郝林盈自我笑着：“我听他们说菜里有肉，怎么，还等着打肉不成？”
丁秋菊目光示意：“看，在那呢。”
丁秋菊、郝林盈同时看向饭棚，远处棚底下是排队打饭的工人。王玨在前边翘首以盼，眼睛死死盯着菜盆里的菜。
郝林盈看着远处的王玨，疑惑的说：“他在干嘛呢，紧张得跟上战场似的！”
丁秋菊有点故意调侃地说：“这你都能看出来？”
郝林盈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当然……”
略刻，郝林盈反应过来，脸上热浪冲洗：“去，你够坏的……”她抬手象征性的打了丁秋菊一下。
丁秋菊笑着没有躲闪。
远处的饭棚前，工人们拥挤在低矮饭棚前的凉棚下打着饭。王玨端着茶缸挤到人堆的前面。
炊事员不耐烦地地大喊着：“挤什么挤！排队，排队！真是没吃过好饭！饭够，菜也够！馒头每人两个，不准多拿。菜每人一勺，多了没有。”
壮年工人甲说：“小李兄弟，两个馒头不够，不吃菜多要个馒头行吗？”
炊事员不客气地回答：“不行。就你事多。”
年纪大的工人乙，喊着炊事员的小名：“小黑，你二叔前半辈子就是没有吃过好饭。现在窝窝头能吃饱了，你叔也不来给你姑夫卖这命了。唉呀！人呢是挣钱养命的，我呢现在是卖命挣钱的！不过黑子，人家都说大旱三年，饿不着做饭的炊事员。你怎么就吃成跟廋猴一样呢？”
小黑不以为然地回答：“别埋怨了，你就这穷命。在这窑场干，是我姑夫给你口饭吃，还嫌这活不好。要饭吃还嫌饭凉！瞎猫碰到死耗子吧，还嫌耗子不新鲜。我看你，放屁都不臭。吃屎都赶不上热得。饭你还打不打？不打让后边来。王玨来给你打。”
年纪大的工人乙，急急白赖地说：“打、打。哎，那块肥肉。给我打上那块肥肉吧。”他眼睛紧紧盯着，菜盆里黑糊糊的茄子表面漂着一块肥肉，特别显眼？
年纪大的工人，后边几个工人都瞪大眼，看着盆里的那块肥肉。后边的王玨更是伸长脖子盯着那块肥肉，脖子下的硕大喉结在滚动着。后边的人开始向前挤了。
小黑赶紧用勺子把那块肥肉铲进茄子底下：“肉，哪来的肉？想肉想疯了吧。吃上白馍，又想肉了，还真是穷人他妈的最贪心！”
年纪大的工人端着菜碗向回走，还回头看着菜盆：“你，你小黑驴吃屎倒是能赶上热得，可怎么吃也吃不肥。看门的狗，踢死你。”他把脚底下的狗，使劲踢了一脚。狗疼得叫着跑开了。“我没吃过好吃的，是放屁也不臭。你呢，是吃过好吃的，说话比放屁还臭！”
小黑听到气得打骂着：“哎，老不死的，骂谁呢？还会指桑骂槐了。”
王玨讨好地打圆场，说：“人老了，别跟他一样，生那气干啥？来，李哥给我打饭。”他把茶缸递给小黑。王玨在递茶缸时故意把盖弄掉在地上。
王玨语气殷勤：“李大哥，麻烦你把我的茶缸盖捡起来。他人老了，话就多。你要是跟他计较，那不显得你李哥小气了吗？”
小黑弯腰给王玨捡盖：“我哪能跟那个老不死的一般见识呢？”
王玨趁机用茶缸舀菜盆里的菜，把那块肥肉舀上。
小黑直起腰，王玨夺过茶缸盖，拿起馒头快步向棚外走。
王玨边走边说：“李哥，菜我自己舀上了。馒头我拿了一个……”
小黑看到了王玨茶缸里的那块肥肉：“妈的，你敢偷舀我的菜。倒回来。”小黑抡起菜勺打在王玨的后脑勺上。“王玨草你妈的，给我回来！”
王玨哎哟一声捂着头跑出凉棚。
王玨边跑边喊：“对不起了小黑哥，馒头我少拿了一个，算是顶那块肉了，如果你觉得不合算，就等发了工资让你姑父扣我钱吧。”
工人丙哈哈大笑着：“这个大老实人，哥、哥、哥、叫得这么亲，就是为那块肉啊。这他妈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王玨吗？为了块肉，会巴结人，也会损人了。还真他娘的人为食死啊！”
工人甲也鄙夷地说：“还真是个老实人。偷舀了一块肉，放下了一个馒头，老实得过头了，就有点傻了。”
工人丁答道：“傻？不傻！给我块肉，我也哥、哥的叫你。”
工人丙也说：“叫我姐夫，我这个月的工资给你！”
工人丁气急败坏的回怼：“你……去你妈的！姥姥……我是你大爷！”
窑场北边的郝林盈站着，看到王玨被小黑打了一勺子，拔腿就向饭棚跑。王玨看到跑过来的郝林盈，就迎了上去，说：“你要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