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土生土长
妇女没有追上那辆客车，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大骂：“你个大姑娘生的，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开个破车这么快，急着到阎王爷那儿送命啊！你个该死的，该挨千刀的，赔我们的苹果钱，赔我们的租车钱。”
妇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呜呜呜……我的娘啊，我可怎么办啊，卖不了水果，连租车钱都还不起，我现在还得赔人家修车钱！呜呜呜……我那亲娘啊……”
路远跑到跟前，看到十七、八岁，年轻的三轮车司机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变了形的挡板。
路远上前关心地问：“小师傅，人没有事吧？”
司机头都没抬，被惊吓、刺激后，木讷得像自言自语：“人是没死。他妈的，这破路还抢道，就是牲畜对头，还得商量商量谁先过。他是把那破车当飞机了。”
路远耐心相劝：“人没事就好。看看咱们想办法把车扶起来。”
司机这才扭头怔怔地看着路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啊，人都没大事，那个大哥，和大嫂一个手上，一个腿上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啊。那就好。那就好。你的车怎么样了？”
“我看了没啥大事，还能打着火。就是挡板，凹进去变形了，不耽误开。”
“那好，我们赶紧想法弄出这沟子。”
司机见了救星一样，高兴地大声：“大嫂，别哭了。三轮车没有坏，还能开，不用你赔钱了。快过来帮忙把车弄出来。”
妇女立即停止了哭泣，脸上的鼻涕，眼泪都来不及擦就箭一般地，一瘸一拐，拖着腿受伤的腿向这边跑。
妇女跑过来看着司机，满脸泪痕，气喘吁吁地说：“王兄弟，车真的没有坏？”
司机小王，看着满脸泪痕的妇女，歉疚地说：“没有。没有。还能打着火。扶正就能开。”
妇女用胳膊擦着眼泪，喜极而泣：“嘻嘻嘻……这下可就好了……苹果赔了钱就算了，就不用再赔你车钱了。”
司机看到妇女腿上流着血：“嫂子，你腿伤得厉害吗？”
妇女看都没看留着血的伤腿，大大咧咧地说：“没事。没事。这点伤，不是很疼，自己就长好了。要是你的车坏了，它自己可长不好，那得花钱嘞……”
司机看了路远一眼：“没坏。没坏。不用花钱。不用花钱。”
妇女这才注意到站在三轮车前的路远。路远纶巾羽扇的气度，骚情赋骨的雅气，熏风解愠般使妇女闭上了张大的嘴巴，愣愣地看着脚下满地的苹果。一抹羞怯的淡云不被觉察得悬挂在眉端。妇女手本能地擦了把脸上的泪痕。妇女脸上的泪痕没有擦掉，又多了几道泥巴印痕。妇女看着自己满是泥巴的手，情急中手忙脚乱地掀起衣襟又擦脸上的泥痕。妇女衣襟下露出的细腻、雪白肌肤，阳光下熠熠闪光。路远早已预见性地转过身去。三轮车司机眼直直地，被这片闪着光的“雪白”吸引过去，再也不能自拔。妇女看见三轮车司机的眼神，才觉察到自己已是春光乍泄，对三轮车司机大吼：“看啥？看啥？”
三轮车司机一愣怔：“没看啥！没看啥！啥也没看到。”
妇女向下拽拽衣襟，又去放下高高挽起的裤脚。司机小王磕磕绊绊、歪歪斜斜地逃跑到了一边。
路远来到歪道路边的三轮车前，三轮车司机、买水果的妇女，看着歪倒在路旁的三轮车，愁眉不展。
司机看向沟里，对妇女说：“人家是过来帮咱们忙的。快把大哥叫上来，先把车弄出来。”
妇女回头不自觉地看着路远，说：“唉、唉。你个死东西，快上来弄车。那几个苹果重要，还是半车的苹果重……？还是人家的车重要？”
沟底下传来男人的声音：“唉，来了。来了。”
路远看着她腿上还流着血的伤口，说：“大嫂，看你腿上还在流血。我去看看我的车上有没有碘酒，和纱布，先包一下吧。”
妇女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啥酒啊，布的。不用！”
路远从裤兜里掏出手帕递给妇女：“你用我的手帕包上吧。刚洗过的，还没有用过。”
妇女害羞地笑笑：“嘻嘻嘻……我用它，”她看着雪白手帕上，针绣上去含苞欲放的几朵枝头梅花。“我的天，这么好看的花！这不是给你糟蹋东西了吗！”
妇女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按到流血的伤处。
路远惊大眼睛：“这，这……”
妇女不以为然地说：“我们乡下人，土里生，土里长的皮实。娘胎里带来的病不好治，土地里生出的病好治。看着了吗？见着土血就止住了。”她指了指腿上，伤口处被血浸红的土。
妇女跑到沟沿喊他男人：“王满仓，你在磨叽啥？还不快爬上来。”
王满仓爬到了沟沿。妇女看到沟底下衣服里包着的苹果：“哎呀，你个不早死的，怎么不把苹果一块抱上来。”
刚爬上沟的，她的男人王满仓，不解地问：“不是你叫我快点上来的吗？”
妇女大声呵责：“你是猪啊，脑子只是用来想吃得。都包好了，就不会捎上来！”
王满仓顾不上手上还在流血，唯唯诺诺地说：“我再下去拿就是。”他又向沟下爬。
“抓把土按到你手上流血的地方。”妇女在她身后喊着。
王满仓用嘴舔着手上流血的地方：“不用！吐上点唾沫就好了。”
“你真是猪啊。”妇女在他身后气呼呼地说
“大嫂子，人家还等着帮咱们扶车呢！先干主要的吧。”司机小王看着妇女着急地说。
妇女看了看等在车前的路远，有点感激又有点不好意思：“对，对，先弄车。人家还等着呢。”
王满仓站在沟沿不知听谁的好，左右为难。
“你还不赶紧过来扶车？还让人家等着你啊？”妇女对他大声呵责着。
王满仓忙不迭地边向车前跑，边答应着：“唉，唉，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