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知恩图报

    第三天晚上，丁余富愁得在家撅腚挖爪，东屋转到西屋，西屋又转到东屋。他后悔告诉老学究，今天晚上老时间见。

    昨天晚上，他是看到老学究高兴、兴奋，不想扫老人家的兴，才脱口而出的，可是他实在拿不出什么下酒的东西了。

    他又不能不去。大丈夫吐口唾沫砸个坑，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他想得更深的是，老学究以为他是赏识他的满脑子知识，才心甘情愿得去听他讲故事的。不想让他猜出，听他讲故事是别有用心，损了他那份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的优越、自豪感。

    丁余富虽不懂送人玫瑰，手留余香的道理，看他的诚实、善良，不忍心凉了，满腹经纶、七十多岁老人、仅存的那点存在感。

    已是古稀之年的人了，有人听他讲解知识，竟然高兴的跟三岁的孩子一样，不讲尊卑，要和孙子结为金兰，称兄道弟，这让善良、善解人意的丁余富想想，都比他讲得、感动了无数代人的爱情悲剧故事，更感动万千。

    他怎么能辜负了他这第三晚上呢。

    丁余富又愁得来到院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在老母鸡抱窝，找地方下蛋呢，还是二月二画圈打囤呢？”

    就看到他老婆慕青涟，站在屋门口，手里拿着两个鸡蛋朝丁余富戏谑着，“今天出去喝酒，没有菜肴了是吧？这两个鸡蛋，是你让我煮了和孩子吃，我看你学会喝酒了，没舍得吃，给你留下的。给，拿去喝酒吧。我知道你是被我这几天的身体愁的。我的身体我知道，没有大事，过几天就好了。给。”

    听了慕青涟的话，丁余富怔怔的站在当地，手足无措。他像在执行枪决的犯人，突然背后枪决他的人说：“你的罪行是诬告，你平反了，现在就可以回家了。”他无法接受这种反差的惊喜和幸福。

    丁余富像大姑娘，初见心仪人时的惊慌失措，嗫嚅的双唇，佶屈聱牙，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你……我……我……你……”

    他心隆涟漪，荡漾、起伏、翻滚、沸腾，化作暖流的潮润，盈溢眼底，啪的一声，硕大的一滴暖珠砸向脚面，瞬间暖遍全身。他一个激灵热血澎湃，激情四射，他就要不翅飞起来了。

    他背过身，擦了下眼睛，喃喃嗫嚅着：“不……不……这是给你和孩子补身体的……我……我不可以……”

    堂堂七尺男儿，在孩子、老婆面前感动地抽泣起来了。

    “院子风大，眯眼睛了吧。快进屋，拿着。你从来都没有违背过、我的话过，我很知足。两口子，两张嘴，一个心，说不出虚话……”她老婆依然微笑着替他解围着。

    丁余富没有把这两个鸡蛋拿在手里，也没有放在衣兜里，而是一路揣在了怀里，来到了供销社。

    丁余富一进供销社的门，就看到一个女人站在柜台里面，正在灯光下打着毛衣。

    女人二十一二岁，高挑丰盈，圆脸白净、两眼角上挑，五官搭配还算端正，不施粉黛，也出得厅堂。马尾辫用一块蓝底白条手帕拢起来，显得随意、任性。总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女人听到脚步声，傲慢地抬起头，斜晲了一眼丁余富，仿佛她的头过于肥大，抬头要费很大的力气一样。供销社的营业员都是吃国家粮的，自然派头十足，高人一等。

    女人头还没有完全回到位，突然又轴承一样灵活的扭了过来，同时身体跟装了弹簧一样蹭就站了起来，脸上也笑得像开了花一样，说出的话跟包了一层蜜一样，甜甜地喊着：“哎呀，我这眼真不好用，是丁大哥呀！”

    女人说着话的同时，掀起水泥柜台的盖板，径直走了出来，迎着丁余富。丁余富受宠若惊，有意躲闪着，怕弄脏了她的衣服一样。

    丁余富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支吾着：“李……李……你……你……怎么今天换了你啊？”

    “咯咯咯……丁大哥，我是李盈盈。半年没见，不会真的忘了我的名字了吧？我们半年一轮班，小郑去了浅清公社，我是从那边过来了的。今天刚到。你坐下歇会，我给你倒杯热水暖暖手去。”

    李盈盈爽朗的笑声充斥着整个空间，也烘热了屋内的寒气。她这六月天，暖阳一样的热情，让丁余富身体发热，俊秀的脸上染了层红晕，额头上立刻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局促不安地搓着手。眼睛东看看，西看看，眼睛里到底看到了啥，自己一不清楚。

    这让他想起了去年，李盈盈为了报答他救了他两岁小儿一命的恩情，总想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恩情。李盈盈不光是为了他救了她儿子一命，就以身相许，也是被他俊秀、耿直、善良、诚实，好助人为乐的品德所吸引，才芳心暗许。在一个男人身上聚集了这么多优点，也实属难得。

    李盈盈说笑着就要回柜台给丁余富倒热水去。

    丁余富赶紧支吾着：“不渴，不渴，在家刚喝过棒子糊糊来的。你忙你的，我打壶酒就走。”

    “咯咯咯，我就让你暖暖手。那大哥，我从家里带来的苹果，我给你洗一个。你稍等啊。”不等丁余富拒绝，就小跑着回了柜台，径直走到放毛衣底下的双带挎布兜里，拿出两个有点蔫的苹果，向对面的里屋走。

    整个十几平方的小屋里，顿时苹果的芳香四溢，把丁余富脱口拒绝的话给堵了回去。丁余富就着香气使劲咽了口唾沫，赶紧说：“我不……”。李盈盈嘴快，抢在丁余富拒绝话的前头赶紧说：“丁大哥，你的胳膊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丁余富扬了扬胳膊回答：“没有。这不好好的。不要牵挂着这小事。”

    没等丁余富说完这句话，李盈盈已经利索地洗好苹果回来，硬强得塞在了他的手里了，还有意无意触碰了一下他冰凉的手，说：“你尝尝，挺甜的。”

    丁余富推脱着：“我刚吃过饭。我不吃……”

    李盈盈装作愠怒地说：“吃我个苹果还能撑着。你舍得断了胳膊，救了我儿子一命，就不舍得吃我一个苹果。你这不是让我无情无义，太不尽人情了吗。要不是你，我儿子可能命都没了。”

    李盈盈说着这话竟掉下了眼泪。

    丁余富看着女人流泪，竟一时手足无措了。只好说：“好，好，我吃。我吃就是。”

    李盈盈“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她一把拿过丁余富手中的酒壶，小跑回柜台内给打起酒来。

    她故意把酒打地满满的，都无法端起来。笑着对丁余富说：“丁大哥，打得太满了，你喝一口吧。”丁余富憨憨得笑着说：“我不会喝酒……”

    李盈盈“咯咯”得笑了起来：“你不会喝酒，打酒干啥？难道是打给你家嫂子喝得？”“咯咯”她自己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