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来日方长
不管怎么说，虽然是一次小的不能再小的考试，什么都决定不了，艾辰还是很开心。
她每天看到被病痛摧折的妈妈，看到求医无门心事重重的爸爸，觉得生活里一片昏暗。
那些年考过的高分数和拿到的好名次是她生活里能透进来的唯一的微弱的光，引导她穿越茫茫黑夜，又穿越痛苦和绝望。
没有这些，她撑不下去。
艾辰想把来新学校第一次考试就得了第一名的事情尽快告诉父母，他们听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把语文试卷小心折起来夹在语文书里，又随便装了几本书，一下课就背上书包就跑出了教室。
走出校门没几步，就听到后面杨帆在喊“艾辰”。
“我找……数学老师……交了个作业，回来……看你就没影了。”气喘吁吁的少年说得断断续续的。
艾辰撇了撇嘴，心想你也没让我等你呀。
不对，我们也没说过放学要一起回家的呀。
“哦，今天没什么事，我一下课就走了。”艾辰还是诚恳得解释道。
“恭喜你……考得那么高，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太多，我替你感到开心。”杨帆的大喘气还没有完全缓过来，满脸荡漾着笑意，着急向艾辰道贺。
“不要夸张啦，是我比较幸运吧，老师出的那些题我正好前一天都看了。”
艾辰心里超开心，还是一个劲告诉自己要低调。
谦虚使人进步。
“还要谢谢你呢，告诉我严老师的出题习惯。”
“我那天就随口说了一句，是你细心记下来了。再说班里的其他人也都知道老师可能会考哪些地方，但99分就你一个人。”说到“就你一个人时”，杨帆又侧过头来看着艾辰。
“八十多分的也很多，他们都很厉害的。”其实艾辰主要指的是刘晓芸，她想听听同学们对刘晓芸的评价。
“平时考试八十分以上的也就五六个吧，不过很少有能考90分以上的。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今天都惊呆了。”显然这傻孩子没听出来深层含义。
“对了，你考得怎么样呀？”艾辰想起来80以上的人里面有他，就随口问了一句。
“不多不少75分，超常发挥了属于是。我一般语文都是刚及格的。”他把手里卷成圆筒状的试卷交给艾辰。
艾辰展开试卷，发现这字和杨帆《黄金教程》里秀气的字体不太一样。
上次在他书桌旁看书的时候，她一下就注意到了里面的字，当时还差点脱口而出“你的字怎么写得这么女生？”，但看到周围还有人，也觉得自己和杨帆还没有熟悉到那个地步，就忍住没问。
这试卷里的字才像是男生的嘛。那《黄金教程》里的呢？难道那字不是他写的？那是哪个女生写的？
她再一次忍住没问。大概扫了一眼，又把试卷卷成筒交给了杨帆。
“小艾同学，老师的布置改正错题的作业，我错题太多，你不用写，那你的试卷今晚可以借给我抄一下吗？”
艾辰本来是想拿给爸爸妈妈先看看的。下课前就有几个同学问她借试卷，她都推到明天早上了，她说今晚想用一下试卷。
他们还好奇，你这都要满分了，还有什么需要反思的吗？
艾辰无言以对，一笑而过。
可是杨帆开口问她要试卷，艾辰并不想拒绝。
她从书包里找到语文书，拿出折得很周正的试卷交给杨帆。
“我明天也会把试卷平平整整地还给你的。”杨帆小心翼翼接过试卷，夹在了书里面。
“平不平整倒无所谓，但是你明天得悄悄交给我。因为今天有好几个人跟我借试卷，我都没给。我不想让他们觉得难堪。”艾辰觉得自己有时候颇有点普济众生的心态，总能扯到为他人考虑的角度上。
“谢谢你，小艾同学。”杨帆在艾辰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但还是很真诚地向她道谢。
“不用谢，就当我报答借用你《黄金教程》的恩情吧。”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我可不是因为想看你的试卷才给你用《黄金教程》的。”他别扭地解释道，脸颊有点绯红。
“不管因为什么吧，反正结果都一样。”艾辰自顾自地脱口而出。她是在分神安慰自己，试卷拿不回家也不要紧，她口头告诉爸妈这个消息，他们也会很开心的。
杨帆叹了口气，歪着脑袋看着这个眉眼清秀的女孩：“小艾同学，你是不是一直有什么心事呀？”
“嗯？为什么这么问？”艾辰不解，自己不是一直挺正常的吗。
“因为我看你很少说话，经常趴在书桌上发呆，也不怎么笑。”杨帆说完不好意思得转过头，因为他发现这暴露自己平时经常偷看人家。
“没有呀。”艾辰觉得眼前的这位朋友还没有到能推心置腹的程度，而且她并不打算透露自己的秘密。
总有一些事情是没办法分享的。她眼睛漠然地看着前方，继续往前走。
“多笑一笑吧，你笑一定会很好看的。”
“你说错了，我不笑也很好看。”艾辰甩甩头发，歪头轻快地说。
“嗯，我也觉得。”杨帆愣了一下，一个劲点头。
“我开玩笑的啦。”艾辰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小艾同学。”杨帆站在原地，轻声地说。
“嗯？”艾辰发现身影从身后传来。
“以后放学后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吗？”男孩一脸期待看着她，好像生怕她不答应。
“可以啊。”艾辰眼珠转了转，点了点头。
反正也就能走五分钟，一起走有什么不可以的。
艾辰觉得换成别人这么邀请，她也会答应的吧。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梁启超很多年前就说过。
艾辰回头看到身后的一高一低两个影子，它们被夕阳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