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惨不忍睹
七月的青木市。
很难想象，一周之前，若歆还是在高达三十七度的炎炎夏日的滨海，此刻目之所及，远处群山皑皑白雪，头顶滚滚黑云仿佛触手可及。
她把头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还戴着副墨镜，越野车也一路颠簸，再加上些许的高原反应，她强忍着明显的呕吐的感觉，也无心欣赏窗外让人震撼的风景。
现在已经是下山的路上了。
若歆此刻脸色苍白，心情如一片死灰，就在一周之前，她做了她这辈子最叛逆的决定，她花光了所有积蓄，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她下了飞机以后和团长打了声招呼，直接离开了旅游团，在青木市找了个小宾馆呆了一晚，买了一身几百块的棉服，跟人拼了个车就直奔青木湖去了。
到了青木山下，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车开了两小时进了山还没来得及欣赏美景，她才走了一小段路，就听说下雪山要封路，人群急急忙忙的都往山下涌去，她心里还有些许的遗憾，她知道这次没看成，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她现在的处境可不是很好，她拼的车居然没等她提前走了，她现在坐的车可不是她之前拼的车，拼的车人也联系不上了，幸好她没什么行李，就背了一个包，钱包手机证件也都还在。
车上除了她和司机，还有一个本地人，穿着当地特色的服装，说话口音极其浓重，他和司机一直在交流着，司机胡子拉碴的，刘海又长又杂乱，眼珠子漆黑如墨，其他地方又白的分明，即使刘海把眼睛遮住了，也能看到他那浓重的黑眼圈。
若歆还挺感激他的，从他们零碎的对话中获取到一些信息，本地人叫扎西，他脸上毛孔粗糙，满面通红，他常年在青木湖卖一些当地的特产，还有一些小装饰品，是个地地道道的小贩。
司机是个年轻人，从说话的声音就能听出来，他一边开车一边还吸着氧气瓶，他来这里应该是有事要办理，他和本地人扎西应该是雇佣关系，从他们聊天内容听下来，司机把扎西所有的东西都买下来了，还雇佣他当向导，两人相谈甚欢。
司机一直在向扎西打听当地的事，扎西也知无不言，他对眼前这位金主倒是不敢怠慢。
若歆一直沉默不语，她现在头昏昏沉沉的，人也很不舒服，她也为自己的冲动和任性感到后悔，不过很快又被巨大的阴霾和失落感取代。
她的天都塌了，这些事还算事吗？
司机在扎西指引下，走小路顺利的下了山，到了山下的马路上司机才想起顺路带了个人，他问她：“你去哪？”
若歆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司机一愣：“我准备和扎西大哥一起去他的家青木镇，青木镇上有个小集市，有一些小旅馆，价钱应该也不贵，离这里差不多有半小时的路程，离这里最近的车站有一刻钟路程，我们可能不顺路，你看”
若歆听出他的意思：“就去青木镇吧，等会下车的时候，我会付你车费。”
司机又看了她几眼：“你是第一次来吧？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准备，穷游吗？怎么上去的？拼车？被骗了？胆子倒是挺大的。”
若歆把围巾拉下来，露出惨白而又清秀的脸，她听到他一连串的发问，有气无力的吐了四个字：“一言难尽。”
司机把吸氧瓶丢给她：“如果不想住院的话，先吸几口缓一缓。”
若歆不肯拿。
司机又说了几句：“也没多少了，算你一百五，要是住院可就不止这个价钱了，你自己决定吧。”
若歆思索再三，说了声谢谢就拿了起来，吸了几口，瞬间感觉人舒服了许多。
扎西憨厚的笑着：“你们外地人还没习惯，过几天就适应了，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青木镇虽然比其它几个镇要远一点，但是那边的消费要低很多，小姑娘，你可以在那边歇几天，适应下高原反应，然后再过来看看。”
若歆实在不想说话，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司机也识趣，他也不再和她搭话了。
等到了青木镇天已经黑了，扎西热情的带着两人去了附近的旅馆，一直到两人都安顿好了，他才先行离开了。
若歆进了旅馆房间，这么破的旅馆居然也要二百五，除了一张床也没什么了，她把铝制的热水壶倒满了水，按了开关，马上就呼呼的响了起来。
她刚加了司机微信，注意到他的微信名叫路江，她转了两百块钱给他，谁知道他一直没接，她也没放心上。
没过一会儿热水壶就咕噜咕噜冒着泡。
若歆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喝了点热水，拿出手机看他还没接：“今天谢谢你了，钱记得收！”
若歆发完消息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她刚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竟然有黑眼圈了，她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只要一想到顾鸣和那女人，她就失眠。
半年前李嫣然用顾鸣的手机打她手机，说顾鸣喝醉了让她过去接他，等她到了ktv正好看到顾鸣搂着李嫣然在众人怂恿下亲吻的画面。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一群陌生人，在刺眼缭乱的灯光下，像是一群牛鬼蛇神，放肆的哄笑着，说不出的面目可憎。
那天李嫣然双手抱着那曾经属于她的温暖怀抱，抬着高傲的头颅用略带嘲笑的眼角看着她，若歆知道这个她连看一眼就浑身不舒服的女人，在跟她宣布主权。
顾鸣也转头看着她，他嘴唇紧抿，异常沉默。
李嫣然在那些牛鬼蛇神的哄笑中说：“今天顾鸣升顾总，我为大家献唱一首，loveforever！”
包间里随即响起了她那细软且略带沙哑但发音不伦不类的英文歌声，她听了恶心的想吐，周围人却纷纷叫好。
她那时还天真的以为顾鸣只是喝醉了，在众目睽睽下伸手想拉他起身。
“我没喝多少。”顾鸣一句话让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然后顾鸣又在众目睽睽下拉着她出了ktv一直到了马路上，人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所有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那天风吹着她浓密的头发，有几根头发粘在嘴边她感觉特别的不舒服。
她不说话顾鸣也不说话，她低着头也不看他的眼睛，只闻到重重的酒气和他刻意放缓的呼吸。
这种微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李嫣然追了出来。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顾鸣轻声说了八个字就走了。
顾鸣把李嫣然也拉走了，算是给她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他们走了以后她一个人在马路上站了半晌，呸了两口把粘在嘴唇上的头发吹了下来，然后失魂落魄的回了家，第二天还是照常的上班，下班，就这么魂不守舍的过了半年一直到一周前。
若歆从没想过这种恶俗的剧情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现在细细想来，恐怕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因为在顾鸣跟她说出那八个字的前一个月，他就陆陆续续把他的东西都拿走了，连剃须刀也拿走了。
他再也没给她做过一顿饭。
他不理会她的主动求欢，平时一点就燃的挑逗他居然无动于衷。
他说他很忙。
那个时候，他说什么她都信。
若歆这半年来，一直在等着顾鸣联系她，只要他联系她，不管他最终决定如何，她都能接受，只要他亲口告诉她缘由。
终于，她等到了，就在一周前，他打她电话了。
只是若歆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是李嫣然，这个恶心的女人，用正宫的口吻告诉她：“我能给他的你给不了，他不会选择你的。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一个男人可以很优秀，也可以一辈子碌碌无为。你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给你打的每个电话他都知道的，你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你还有一点尊严。就请你好自为之。”
“还有，我和他睡过了。”
李嫣然说完就挂了。
若歆和顾鸣一直都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不是她不愿意，她也不是没尝试过诱惑他，所以她非常肯定顾鸣那方面也没问题，顾鸣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她的身体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秘密，只是每次情到深处，顾鸣理智都会被拉回来，跟中邪了一样。
若歆一度以为他被鬼附身了，想找妈找万婆给他施施法，驱驱邪，只是她这荒唐想法可不敢付诸行动，她一向是最反对封建迷信的，她可不能学她妈。
当然也正因为这件事，若歆才一直深信顾鸣是爱她的，她也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顾鸣身材高大，鼻梁俊挺，浓密的眉毛下一双坚毅的眼睛，而且他原本运动细胞就很发达，身材自然不会差，若歆毕业以后就和他一起来滨海了，她一直觉得顾鸣不是一般人，他原本就是名牌大学毕业，对自己有清晰的定位，而且人又肯吃苦，若歆想，她跟着他肯定能住上大房子，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有自己的房子，自从遇见顾鸣以后，她的梦想就变成了拥有他俩的房子，现在想想，还挺可笑的。
若歆也一直都觉得她在高攀他，所以她百倍千倍的对他好，刚开滨海半年他没找到工作，一直都是她在养着他，她除了日常开销，所有的钱都花在他身上了，想不到呀，真是想不到呀，这个白眼狼，呵呵。
不管怎么说，若歆现在已经接受了顾鸣已经离开她的事实。
她躺在床上，又忍不住把包拉过来，从包里拿出那张和顾鸣的合照，看着照片中顾鸣那硬挺的鼻梁，英俊的眉眼，忍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看了许久许久，想撕掉还是没忍心，随手拉开包外面的拉链，把照片扔了进去。
若歆就这么愣愣的躺着，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回想她这二十几年的人生，简直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