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第78章
这段时间七门可谓多生事端, 掌门练功不慎惨遭反噬而死，而新一任掌门之位还迟迟未定。整个门派上下忙碌了好久，前些日起才刚刚将掌门的后事安排完毕, 灵牌放置在了七门灵堂中供奉。
而现在大家最关系的问题还是——七门下一任掌门究竟由谁来担任。
历届掌门都是由上一届掌门提选，加上七门众人心服口服方能即位，可上一任掌门逝去得突然，没留下任何这方面的信息, 只有大家心中隐隐有合适的人选。
其中一位是掌门的胞弟，剑术高妙，为人谦和，之前也为七门做了不少贡献；第二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只是年岁已高，甚至跟上任掌门所差无几；而第三位, 便是从小如众星捧月般受人仰慕的霁寒真人。
他剑术卓绝, 为人正直亲和, 理应是不二人选，可唯一的顾虑便是：他年纪相比于那许多的长老们, 实在是太小了，恐不能服众。
程阙与序沂回到无字室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亮了, 已经有一个道童等在门口, 恭敬鞠躬道, “霁寒真人, 长老请您去议事堂会议掌门一事。”
序沂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七门的清晨还是极冷的，潮湿的寒意不住往人骨缝里钻，他陪程阙在外面待了许久，又将自己的外套给对方披了上去, 白色的衣衫下摆早就湿了一片。
趁着序沂在屏风里换衣服的间隙，程阙问道，“你现在过去吗？”
序沂应声。
“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一宿没睡，又在寒风中站了一早上，如今还要马不停蹄地赶去议事堂，着实有些辛苦。
话音未落，序沂已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身着一件纯白外衫，袖口处绣着几丝浅青色的精细花纹，衣料中透露着闪闪的银线，像是将流水的月色披在身上一般，堪称惊艳。
序沂听见对方的问话，似是有些意外，笑道，“休息？”
程阙转念一想，对方本来就无需进食睡觉，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情。
“你想做掌门吗？”他忽然问。
序沂摇摇头，“不是很想，这并非是我所求的方向。”
程阙终于有些放心，毕竟他十分担心若是序沂参与掌门的竞争，自己的前尘往事也会随之抖落出来。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但却会给对方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他觉得有些愧疚。
序沂向程阙交待一些事情后便离开了，程阙独自一个人在无字室坐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打坐修行了一会，无意间又碰到了自己怀中鼓起的一块东西。
其中一个是序沂送自己的小木牌，另一个是那枚银珠。他一直都将它们塞进怀中，但却一直没什么时间拿出来仔细研究。
一股灵力缓缓向小木牌中输入，上面的花纹也逐渐显露了出来，精雕细琢，栩栩如生。程阙曾经从未如此仔细地观察过这块木牌，如今才发现它刻画的复杂程度。
他清楚地记着，在梦中的时候，木牌是只刻了一半的。
究竟是怎样的程度，才能让序沂刻了那么久的时间。
想到木牌，程阙又不禁想起一个人，便是季昇。
季昇算是他的师弟，两人并无什么鲜明交集，但令程阙十分不解的是，那个人似乎总要处处针对他方肯作罢。在山路上要找他的麻烦，在授剑堂里要与他打架，就连程阙要给序沂去送木牌，他也要跟着抢。
似乎无论程阙走到哪，他都要紧紧跟在身后捣乱。
当时觉得此人不过是十分讨厌，但是重生后联系这许多事实再回想起来，却发现那更像是一种窥视。
程阙不禁皱了皱眉。
季昇现在怎么样了？曾经的师兄弟都要么仍在七门，要么出山游历去了，只有季昇已经杳无音讯，似乎从未存在这个人一般。
正纳闷，他却忽然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甚至不经意间就会被忽略过去的声音从床下响起。
像是生涩摩擦的尖锐刺耳声响，又夹杂着些沉重的敲击声音，总给人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
程阙缓缓按下塌边的凸起，向地室走去。
而与此同时，议会堂里又是一片热闹。
已逝掌门的胞弟名为薛毅，平日里向来都是一副温和可亲的模样，可此时却为了掌门一事争得脸红脖子粗，他觉得自己身为已逝掌门的兄弟，之前又为七门做出过不少贡献，掌门之位理应由自己来坐。
另一边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他德才兼备，只是年纪大了些，也终究不复年轻时的风采。
据理力争，从容不迫，倒也没占下风。
而相比之下，序沂看上去倒是显得对掌门之位丝毫不在意。薛毅与长老两人在堂中辩论，周遭人自觉分成两拨站在二人身后，中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两拨人分得清楚。
而序沂就坐在一侧的桌案旁，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心平气和地饮着，甚至连那些繁杂冗余的泡茶步骤也一个没少。
颇有几分看戏的味道。
薛毅说，“长老这些年沉心修炼，的确是剑术超绝，风光霁月，可是对于门派的事情却过问甚少。可于掌门来说，最重要的便是明辨门派上下大小事务。”
周遭人纷纷点头称是。
长老对他这句话不甚认可，“若说了解门派事务，为门派做出贡献，你还不如霁寒真人。他虽是你后辈，却曾与掌门共同处理门派大小事务，且历年都提携门派中大小门生弟子，甚至前往大比陪同。”
长老轻哼一声表示不屑，“看来薛公子也并没对门派事务了解多少。”
序沂饮茶的动作一顿。
“长老此言不妥。”薛毅反唇相讥，“若如此相比，长老虽剑法高超，可年事已高，剑法未必比得过霁寒真人。若说名声与威望，大概也并不比真人好上多少。”
两人吵架本是以序沂做引子，没想到最后却成了无心插柳的夸奖。
他们同时将目光转向序沂，达成一致道，“不过真人的确辈分尚小，不能服众。”
序沂闻此并无其他反应，只是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敲在桌面上，淡淡道，“你们争，我没兴趣。”
两人听此，更加把话题扯到序沂身上来对比。
薛毅说，“做掌门并不能只看之前为人处世，更该看若成掌门之后行何事。我今后定将为门派之事鞠躬尽瘁，尽己所能。”
长老冷笑，“为了门派一事？我看你只是为了藏经阁的禁书吧。”
清脆的一声，序沂的杯沿敲在了桌案边上。
藏经阁的禁书。
脑子里的一根弦仿佛忽地绷断了，序沂垂眼盯着紧攥着茶杯的指节，胸腔轻微起伏着。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七门作为修仙界中历史极久的门派，自是有许多别人求不来的珍宝，藏书阁的禁书也算其中之一。据说它们是很久之前言清道侣四海游历，一本本求取来的，其中记录着许多早已失传的秘法，一本值千金，可遇不可求。
也正因为禁书的特殊性，只有历届掌门才可以进入查阅。
若是他做了掌门，看到禁书，万一其中又能够破解还魂的办法……
一条看上去是绝路的困境，似乎因为这条线索有了一丝细微的进展。
而堂中那两人依旧在争吵不休。
薛毅：“依我之见，长老年事已高，应该潜心修炼成仙才是，长老甚至没有霁寒真人更适合掌门之位。”
长老：“可依我拙见，薛公子才是最不合适的那个人选。”
一旁的角落中忽然响起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序沂刚刚一直在角落中安静饮茶，如今忽然站起身来，瞬间将整个屋子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大家都以为序沂的一碗水终于端不平了。
而无论是谁，只要得到序沂的肯定，大抵也能稳坐这掌门之位。
只见他轻咳了一口，缓慢说道，“既然二位都如此抬爱，觉得我更适合掌门之位，那在下也不好再三推脱，今后定不负众望。”
整个议事堂内充斥着可怖的寂静。
不少原本站在两人身后的人，开始一寸寸地，朝着序沂的方向挪着小步子。
薛毅与长老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序沂，眼中仿佛能迸出火星来。
情势焦灼。
“可是依在下之见，霁寒真人任掌门似乎不是十分恰当。”一个一向默不作声的弟子忽然在此刻开口，“程阙公子曾走火入魔叛出师门，被仙门百家围剿至死，可深重的罪孽却并不会因此而洗清。若在下听闻的消息没有错，霁寒真人前些日子在掌门祭奠上公开宣称的道侣，便是死而复生的程阙公子吧？”
满室哗然。
若说程阙重生的消息已经宛如天雷乍现，那么二人结为道侣的消息，便仿若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一时甚至没人敢开口，没人敢相信。
那个弟子说完，嘴角无声泛起一股笑意。
无论序沂用什么借口来反驳，他都早有后手，也有充分的证据来佐证。
只等对方上钩。
“这……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有人战战兢兢道，“霁寒真人不会……”
序沂低笑，坦然道，“你所言不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觉得，要么是自己在做梦，要么是序沂被夺舍了。
那个清高至上、男女不吃、向来不沾染红尘之事的霁寒真人，说那个走火入魔大逆不道的程阙是他的道侣？
还公开包庇？
等周遭都彻底安静下来，序沂这才缓声开口。
“当年之事，诸位所见不假。”他语气微顿，“只是背后的真相，却并非如诸位想象的那般。”
程阙在地室中缓慢向前走着，每一步迈在地上都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声音越来越近。
他走到一个拐角处，而那个声音也在此时达到了最大，转过这个拐角，一切谜团都会揭露得淋漓尽致。
程阙并不是一个做事缩手缩脚的人，他抬步走了进去。
面前是一片阴暗潮湿，充斥着血腥气的密闭牢笼，若是程阙没记错，正是他梦里看见季昇的那处。
一个男人背对自己站在密室中间，他浑身沾着浓稠的鲜血，垂下来的右手已经枯槁发黑，他的骨间穿着一条沉重的铁链。而他现在，正在用他那只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左手，缓缓将那条铁链拔出来。
程阙被这个场景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阵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大概就是铁链和白骨碾磨擦过的声音，而那阵沉重的闷响，大概是那人将铁链砸断的声音。
似是注意到身后的动静，那人僵硬地将身体一寸寸转过来，将狰狞的每一分都展现在程阙身前。
那人长着与季昇一模一样的脸，但言行举止却与对方毫不相似。他神色狰狞，表情疯狂，似乎除了那张脸，与曾经的季昇再无任何相同之处。
程阙心底缓缓泛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季昇？”他试探性开口。
季昇盯了他好久，随后脸上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是程阙啊。”
“我们不久前才见过面。当时本想斩草除根，却可惜中途被打断了。”他狞笑道，“不过这回好了，你既然主动来到我面前……”
话语未尽，整个人便朝前扑了过来，只是身上并无武器，那副身体又受伤过于严重，竟彻底扑了个空。
程阙转回身去，沉声问道，“所以我是该叫你季昇，还是……邓琰？”
邓琰整个人怔愣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种几乎发了狂的笑。
“不愧是我师兄喜欢上的人，的确聪明，可惜灵力过差了些。”他一步步朝这边走着，“再聪明的脑子，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也是彻底没有用的。”
程阙轻吸一口气问，“我只问你一件事。”
“季昇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
倘若季昇此人与向言类似，只是邓琰制造出的一个壳子，一个被操控的金人。
那邓琰究竟是在多早之前，就已经将他周遭的人操控了个彻底。
程阙无声握紧了拳。
程阙抓住一旁的匕首，猛地向对方胸口中刺去，刹那间鲜血四溅，可邓琰本人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依旧病态地笑着。
“这里只不过是我的一支神魂罢了，你怎么可能会杀死我？”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你终究还是会被我的一小束神魂骗得团团转。”
程阙知道对方是在激将自己做出偏颇举动来，指甲刻进掌纹中，却并未再贸然出手。
“我前世的锁魂针，以及深藏的心魔，也是你种下的吧。”程阙平声问。
未等对方回答，程阙便继续说道，“有什么办法能解开？”
“我会告诉你？”邓琰冷笑。
程阙缓缓答，“你我本无冤仇，没必要非争得你死我活。如今你若是能告诉我解决之法，我也能帮你。”
“你可以取我的血，去炼你的金人。”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邓琰眯了眯眼睛看向对方，似乎在判断程阙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锁魂针的需要凝结至纯至阴之气锻造，更需要近一年的时间，而若使用早已与锁魂针融合过的至阴之血，便可大大缩短时间。
听起来倒像是一桩不错的交易。
程阙也静静等着对方答复，他面色平静，心跳却十分剧烈。
他不知道自己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不知道最后的局面是否有可能挽回，前路对于他，就像是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他只能闯到头破血流，无法回头。
但这已经是他为自己、为序沂、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所能做出唯一的抉择了。
“好啊。”邓琰笑道，“那就跟我走吧。不过，要先提醒你一件事情……”
“你想做的事情很难，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序沂回到无字室之时，里面空无一人。
大家因为掌门的问题争论整天，他对程阙的解释终能服众，但人心却很难一边倒。
最后大家共同想出一个公认的方法，便是比武，每人允许找一人来相助，最终获胜者便得掌门之位，时间定在五天后。
序沂本还想着如何向程阙说这件事情，却发现人忽然不见了。
不仅是无字室，在静室寒室也找不到那人的丝毫踪影。
目光在床榻间仔细一瞥，他看见遮掩密室按钮的地方被挪动过。
心骤然一沉。
他立刻到了密室下，顺着凌乱的脚步痕迹来到了之前锁住季昇的位置。
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微微放大。
原来用来锁住季昇的铁链已经被强行挣断，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而密室中间的地面上，却坐着一个人。
程阙看上去十分难受，挣扎得露出衣衫的领口，他垂着颈部，背后分明凸起的脊椎骨宛如即将破海而出的游龙，蜿蜒而勾绕。
那一双含情的眸子转过来，上挑的眼角勾勒着红梅覆雪般的薄色。
他用喑哑的声音轻声说道。
“师尊……”
“我好难受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个有奖有奖有奖竞猜！
1这章结束的程阙是不是真的程阙？ a不是 b不是 c不是 d以上选项都对
2程阙找邓琰帮忙，邓琰说“这件事情很难”，那么解除心魔的副作用是什么？
a会“难受” b没了心魔也没了欲`望，爱情达咩 c解除失败，大魔头大杀四方 d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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