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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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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程阙轻轻推开门, 缓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是黢黑的,偶有几道月光从窗外撒进来,透着那扇透明的窗棂, 能看见那棵他少年时经常上去玩的、那颗熟悉无比的树。

    轻吸一口气, 便有若有若无的安魂香味道传来, 其中夹杂着几丝冰霜雪气。只是那味道有些陈旧, 闻上去像是那人已经许久没回来过了。

    他没关门,任由冷风吹进来, 走到床榻边凭借记忆按下那个通向地下室的开关。

    身后传来木板开合的声音,程阙轻吸一口气,顺着洞口钻了下去。下面的路径依旧崎岖转折, 他却按着同上次一样的路径找到了那一片空地。

    寒冷、阴森、诡异,明明是漆黑不见五指的地底, 此处空地却仿佛多此一举般,燃上了一周明晃晃的蜡烛, 将此处照得如同白昼。

    他抬脚向中间的冰棺走去,一步步在地面上敲击出清脆而违和的响声, 在整间空地上缓缓回荡着,听上去竟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他向前伸出手去, 直到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棺盖——

    亲眼看见自己的尸体是一件令人惊悚且需要勇气的事情,更何况这是在他已经知道棺内景象的前提下。

    程阙知道里面会躺着一个相貌与自己完全相似的人,他即使已经死去七年,尸体的保存却完好得过分;

    他左胸口处有一个被利剑刺出的贯穿伤,只是尸体已经被人清理干净,连衣服都换成了全新的玄黑色。

    他宁静而漂亮的双眼紧闭着,面色苍白,像是一张再也不会浸上墨迹的宣纸。

    ——喀哒。

    棺盖一寸寸被打开, 每抬高一寸,程阙的心脏就更紧缩一分。

    而在棺盖彻底开启的刹那,他的心脏高高悬起至顶峰却迟迟未落,无比强烈的情绪如洪水般汹涌进他的脑海。

    棺内竟空无一物。

    没有他的尸体,也没有任何人。

    他的指尖依旧在微微颤着,直到根本抬不住棺盖。

    只听“轰”的一声,棺材再次重重地落回原地,发出的剧烈声响几乎使整个地室都震颤几番,而棺盖上也被砸出来细密的、逐渐蔓延扩散开来的皲裂细纹。

    山上弟子听见无字室附近传来炸裂般的声响,同时脚底一颤,吓得将无字室包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同时几个小弟子连忙跑下山去通报大师兄徐瑾。

    徐瑾听完,却并没有下包围闯入的命令,他眉头紧锁着,脑子中回放着临走前霁寒真人对他说过的话。

    “不要上山。”

    “我们一群弟子已经将无字室围了起来,如今霁寒真人不在,无字室大多是被什么人闯入了,师兄我们该怎么……”

    “无字室有师尊亲手设下的结界。”徐瑾忽然打断,“若是闲杂人等,如何可能闯入?”

    那弟子话头猛然一顿,觉得十分有道理。

    “叫师弟们都撤下吧。”徐瑾摆摆手,“师尊之前有令,叫我们无论如何不要上山。”

    如今密室内,程阙完全没意识到外面发生的事件,依旧对着那口空棺怔愣万分。

    程阙之前曾十分怀疑,诱导他服下缩骨散的人,究竟是以何种方式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上。是生硬更改了相貌,还是更换了灵魂所栖居的壳子。

    如今看来,更像是第二种。

    程阙在意识回神后的第一时间就紧忙向外走。刚刚动静太大,估计已经吸引了一波弟子,若再拖延下去便可能难以脱身。

    但就在他抬步的那一瞬间,身后乍然有声音响起。宛如雪山下藏锋的利剑,宛如岩壁间暗涌的湍流。

    “既然又来了。”那声音轻轻道,“为何急着走呢。”

    程阙在那一瞬间心跳都要停止住了。

    这个声音他自然再熟悉不过。

    但为什么会是他?

    他不是应该在乌角镇吗?

    那瞬间程阙堪称仓促地偏转了身体,使自己恰好背对着序沂。

    他如今已然是前世的模样。

    他也完全能料到若是此刻序沂看见他的脸,会发生怎样血溅冰棺的惨状。

    “师尊……”

    程阙勉强定下自己的心神,转移开话题,但声音依旧无法抑制地微微发抖,隐在袍袖下的手心已经渗出一层冷汗。

    “弟子从远途回来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站住。”身后声音再次传来,其中除了一如既往的清淡,还有这些许意味不明的、程阙一时未能辨认清楚的微妙情绪。

    序沂在向他走过来。

    脚步一声一声,在空旷的室中响得极其明显,仿佛一个推波助澜的泵,将程阙的心条一次次压迫到极致。

    快停下来,程阙绝望地想。

    一定要停下来。

    重生以后,他从未想过两人会以这种的方式再次相见。

    但倘若真的无法避免,他不介意再决绝一些。

    右手紧攥成拳,其中捏着目前灵力所能驾驭的最致用的邪符。

    万幸,序沂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停下来了。

    每一秒的时间都在冰室中被拉得格外漫长,长到鼻息间呼出的水汽结成冰,满腔话语坠进心中化成水。

    “你要走?”序沂问道。

    明明是简单的四个字,程阙却忽然从其中听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形态来。

    “弟子只是……”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么?”序沂忽然问。

    “……哪一句?”

    序沂无声叹了口气,程阙却敏锐地感受到,对方到自己的距离又近了。

    直到对方泛着冷香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脖颈侧,在那裸露在外的苍白皮肤上,绘上一层薄红的纹。

    “你之前问我,是否觉得程阙罪不至此,当时我说是。”

    程阙周身一震。

    对方就这样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叫出来自己的名字。

    他自然知道对方此时此刻提到这个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方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意味着破釜沉舟,毅然决然。

    “因为于理,我觉得人不该以修炼法派为评判标准,该以遵守本心为责。”

    “你之前问我,是否还念着程阙,是否对当年的事情怀着一丝的怨念,当时我说是。”

    “因为于情,他是我亲自捡回来的徒弟,我想让他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我还说过,若是有可能换他魂魄完整,我愿不惜一切代价。”

    冰室内的空气冷得刺骨,但却在这一瞬间迸射出细密的火点,仅由一根导火索便可悉数点燃。

    后颈处的一大片皮肤都燃起火一般,烤炽得热烈。

    程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对方的气息包裹起来,他无比迫切地打算找到一个出口,纵使冲撞得头破血流,也要逃离此处。

    “所以呢?”他微喘问道。

    “你为什么非要走?”

    序沂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程阙浑身猛地一僵。

    准确来说,那并不能称作“搭”,而是“攥”。序沂的手劲极大,程阙觉得自己肩骨都几乎要在那一瞬间碎裂掉了。

    “程阙,我费劲心思想让你活下来,想护住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序沂的语速有些快,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楚,连起来却霎时让程阙脑海中一片空白。

    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个字上——

    程阙。

    不是向言,是程阙。

    对方就在这样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无比顺畅地叫出来自己的名字,仿佛知晓已久,理所应当。

    在序沂叫住自己名字的一瞬间,程阙觉得自己全部意识都在那一瞬间崩溃掉了。

    巨大的情绪冲击令他完全喘不过气来,他仿若溺水之人拼命汲取空气一般剧烈喘息着,肩膀抖得仿佛水面上颠簸的船帆,却在下一瞬被对方捏得更紧。

    “程阙,你不是一直想留在我身边吗?不是一直想看我吗?”

    序沂的声音狠狠压抑着,嘶哑得厉害,“你喜欢在那棵树上坐着,喜欢躲在无字室旁边看我练剑,喜欢晚上走到无字室的窗边向里看,还在我打坐之时从窗口扔进来一根白色的剑穗。”

    在前世被一剑穿心的时候,程阙曾无比心痛地觉得,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勾起他如此激烈的情绪了。

    可直到今天,直到现在,序沂哑着嗓音说出全部他自以为隐藏得极好的秘密,将一切事情都无法逆转地推向极端之时,他才蓦然发觉,曾经的情绪或许只是个开始。

    序沂原来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不仅如此,还要将往事的伤口一遍遍在他面前强行撕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是为了不让他走。

    只是为了这件他前生明明甘之如饴,为之奔赴的事情。

    程阙觉得那瞬间自己简直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窒息与心痛了,他的五脏六腑都紧紧揪在了一起,可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了。

    他只能看见自己的心脏因为对方曾燃起过炽烈的火,只是如今最后一丝火苗也荒芜,燥热的气息只化成满腔的怒火。

    那瞬间,他遽然转回过头去,紧紧瞪着序沂。

    依旧是那双俏丽而形状姣好的漂亮眸子,只是其中再没有了年少无知的清澈期待,而是泛着刺目的红。

    这份对视迟了七年,但其中夹杂的情绪却没被时间冲散分毫。

    “对,我以前是喜欢你。不止你上面说的那些,我为你做的事情太多,我自己都数不过来。”程阙颤声说着,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如此残忍而鲜血淋漓地剖开自己的内心,给那个最不应该听到的人看。

    “但你为我做了什么?”

    程阙忽地觉得面前人的轮廓没有那样清晰,像是隔了一层不怎么均匀的水雾,他感觉到沉重的水滴压着眼眶倏地落下,速度快到对方甚至没来得及去擦。

    每一句话都是在揭开疤,但程阙如今却乐此不疲。

    他在对方面前扯开自己玄色的衣襟,袒露出前胸一片苍白的皮肉,被周遭的冷气激得泛红。

    只是现在没人有心思去欣赏那旖旎的图景,只因在他那左胸口处,赫然有着一块形状狰狞、周遭泛红的疤。

    纵使过去多年,那道疤依旧鲜明,就像尘封的往事依旧生动。

    “看见它了吗?”程阙笑着问,与此同时又有几滴冰凉的液体顺着唇角流下来,序沂的心猛地揪起。

    “当时你在做什么?”程阙提醒他,“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被仙门百家口诛笔伐之时你在做什么!如今我要走了,你反而用这些借口来留住我。”

    程阙的声音放得极轻,“你想让我留下来,但清尘脱俗的霁寒真人,你做过一丝一毫的努力吗?”

    做过的。序沂想。

    比他有生以来为任何一个人做过的都要多得多。

    只是他依旧做过许多错事,过去早已无法挽回,如今一切言语都显得苍白。

    序沂缓缓走上前去,沉默地低头将人环住。

    他的力气本是极大的,若是想强硬地做些什么,几乎没人有力气还手。但他此刻拥抱的动作却是极虚的,手轻轻搭在对方腰间上一寸的位置,仿佛只要程阙有了一丝挣扎的意向,他都会果断松手。

    “抱歉……”

    他向来不善言辞,如今也说不出什么能安慰人的话,只能一遍遍道着歉,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但能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么?”序沂声音很轻,似乎生怕惊扰了凝灼的空气。

    “程阙,别走行么。”

    程阙想说你根本没必要这样,你只是不喜欢我,并没有做错什么,而如今道歉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只是当对方说出“补偿”二字时,他脑子才逐渐连接起来一般,迟钝地反应了好一会。

    补偿?

    曾经他喜欢序沂,但凡对方多看他一眼都觉得万分开心,却从没敢奢求什么同等奔赴的感情,更不敢奢求什么补偿。

    但如今这句话正方正明确地从对方嘴里吐了出来。

    一切纷乱得像一场梦境一般。

    程阙抬手,缓缓抽出对方腰间的凝白剑。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轻声说道,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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