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第40章
“你说什么?”程阙的声音颤抖而不稳, 甚至有些可笑。
老妪摇摇头说不能再泄露更多。
按理说此时情况紧急,这并不是程阙目前应该考虑的事情,他应该转身就走, 继续去找徐瑾。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偏要就这件事理论清楚。
“他耽搁更多?”程阙冷声问道, “你是不是还想说, 要是没有我,他或许早就飞升了?”
他已经很少, 或者几乎从未像如此一般激动过。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说序沂因为他如何,又有何用?
就算那人真的因为刺死自己而惭愧, 耽误了修行,可自己呢?
苦心暗恋数十年, 最后被一剑穿心,为何没人听他诉苦?
“如果不是他。”程阙抬起头, 声音冷淡,“我也不会是现在这般。”
老妪抬起空洞的眼睛看他, 刹那间程阙还以为对方又要说什么,却不想那人只是淡淡笑了笑。
那笑容无端透露着一丝诡异感, 让人觉得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目前无法泄露。
程阙摇了摇头,抬步向前走去。
走了好久,才蓦然发现自己身边似是少了个人,这才想起回头一看,只见小序沂正低着头闷不做声地跟在自己身后。
自己刚刚情绪有些激动,走得急,全然忘了身后还有人这件事。可小序沂便也不开口, 勉强在身后跟着。
看着这个跟自己现在差不多大小的少年,程阙心中忽然泛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来。
跟序沂像,又太不像了。
程阙在序沂面前时常畏惧惶恐,两人在前世似乎从未以一个相对平等的关系相处。但对小序沂又是一回事,他虽依旧严苛脾气不好,却是愿意说话的。
“跟不上怎么不说?”程阙问,无声放慢了些步子。
“能跟上。”那人倔强着不愿承认。
程阙没继续追究,两人就这样无声走着,他没想到小序沂会再次开口。
“刚刚你说的,如果没有他……”他蹙眉,像是遇见了极其不解的事情。
神魂自是与本体长相相同,纵使是皱着眉,依旧是一顶一的好看。
程阙步伐微顿,随即缓声道,“没什么。”
“是他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吗?”他又问。
程阙止住步子盯着对方的眼,有些话他知道对方不会懂。
“不是他做了对不住我的事。”他轻声说道,“是我自己。”
与此同时,石洞中另一端。
序沂提着长剑缓步走着,与程阙对待分岔路的漫无目的不同,他仿佛始终知道自己要向哪边去一般,行走间没有丝毫犹豫。
走了许远,来到一片空地上,他却忽然停下脚步。
此处地形隐秘,易守难攻,序沂恰好站在正中间,而四周有无数个可以暗中做埋伏的地方。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就这样安然而立,随后口中淡而冷漠地吐出几个字。
“无论是谁,滚出来。”
话音未落,一记暗刀猛地从角落中飞出来,序沂仿若并未察觉般丝毫不动。但就在刀刃距离他后背只有一寸的距离时,它却忽然如齑粉一般,炸碎开了。
序沂缓缓回身,目光中的冷意仿佛能杀人,他再次一字一顿地说道,“最后一遍,滚出来。”
角落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他一身黑衣,兜帽将脸遮得严实,低着头。
若是程阙在场,应当能认出,这便是他在那长廊梦中,屋子里那一群诡异黑衣人的打扮。
只是他的长相并非屋子中的任何一个。
“霁寒真人功力着实令人佩服。”那人缓缓开口,“能单凭灵力将我这把匕首震碎的,放眼天下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人。怪不得,我那表弟最终竟栽在你手上。”
他缓缓抬起兜帽,下面的脸竟与季晟有着几分相似。
他看着序沂说道,“不错,季晟与我有血亲关系,只是我们万万没想到,向来以礼待人不喜纷争的剑尊霁寒真人,竟会为了一件小事与我们为敌。”
“小事?”序沂的声音冷得像冰。
黑衣人忽地兀自笑起来,“是啊,难得霁寒真人如此师徒情深,自然不是小事。”
生死相搏的打斗与名门正派间的较量终究是不同,话语未尽,那黑衣人便猛地横冲过来。
他玄黑色的衣衫在这黢黑的洞中简直是完美的隐蔽符,他速度又快又狠,且擅长借助熟悉的地形使用暗器,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但序沂无疑是一个极其强劲,无论是谁都要忌惮上三份的剑尊。
凝白剑划出的剑光令人眼花缭乱,匕首划过石壁的尖锐声音不绝于耳,仿佛鬼怪的指甲挠过砂纸。白色长袍与玄色衣襟交缠成一片,剑光纷繁,令人目不暇接。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凝白剑光在整个空地的范围中剧烈震荡着,散发出的白光甚至令人睁不开眼睛。刹那间地面上立刻崩裂出一道一人深的巨坑,而整个石洞都因这股生悍的气力而不断震颤着。
黑衣人被这道生猛剑意逼得连连后退,竭尽全力激发灵力护体,却还是不免吐出一口鲜血来。
眼看着序沂的剑光就要再次不留余地地划来,他忽然在原地冷笑一声,自暴自弃地说道,“世人皆知霁寒真人清高雅正如高岭之花,却不知你也令人心疼得很。”
序沂的剑意丝毫为止,仿若泰山压顶般悉数砸下。
黑衣人闭了闭眼睛,继续说道,“纵使你追查旧事这许多年,又能对当年有任何改变?”
他盯着飞速袭来的剑光,一字一顿道,“只是当年你那爱徒身死之时,你又在做什么呢?”
似是被哪个字忽地刺痛到了,序沂一向极稳的剑尖终于有一丝颤抖的趋势,而就在他犹豫的刹那间,黑衣人猛地侧身闪躲腾起至空中。可即便如此还是晚了些,那瞬间洞内血流如注,尖叫凄厉,他的双脚竟被那道剑光齐齐削下。
可与此同时,三道隐秘许久的匕首也终于从他手腕中掷出,径直朝向序沂的方向。
他这是拿足了玉石俱焚的决心来。
事态转变得过□□速,序沂的速度已经十分快了,只是那匕首掷出时本就与他距离极近,是那武功不低的黑衣人用命换来的两败俱伤。
他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急速闪躲,完美避过前两道匕首,却被第三道匕首深深刺伤了腰侧。
但他那瞬间仿佛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缓缓落地,对腰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恍若未觉。
他一向冰冷淡漠的神色在黑暗中一寸寸皲裂,急促呼吸几瞬,甚至在刹那间将凝白剑无声握紧,直到关节泛白。
他默声念着那人的名字,那两个字。
不知在黑暗中站了多久,终于缓缓回过神来一般。他深吸一口气,用力闭眼再睁开,已然又是一副完美无缺的模样。
他掐了指决,放了两缕讯息。
徐瑾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只觉自己此行经历尤其传奇,吉凶交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遇见那位极其古怪的老妪后,那些人将他带到一个周围生有火焰的圆形屋子中,几个人窃窃私语却不知说的什么。
那不是他了解的语言。
又过了一会,他余光中看见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装作依旧晕着的样子闭眼好久,终于听见几个他能懂的只言片语。
比如:序沂、伏击、被杀。
他们的声音紧张而充斥着恐惧,徐瑾大概猜出个七七八八,那些人本来的念头应是劫持自己引来另些人,却不想序沂剑术高深莫测。
但也不是万分确定。
序沂又不是神,万一真的出了事……
徐瑾一颗悬起的心还未落下,就觉得那些人又将自己抬起来,换了个地方。
一路上他们又说了许多话,只是这次徐瑾却一个字也没听懂。
那些人临走前,给徐瑾灌下了一杯什么东西。
徐瑾一路上一直都在想自己开始遇到的那个“算命老妪”。
若是随便的一句话,他本不会如此在意,只会觉得是玩笑罢了。但那人吐出的偏偏是——那个人已经回来了。
哪个人?
一想起这件事,徐瑾的心脏就剧烈地跳动起来。当那老妪开口的瞬间,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个人。
那个一身玄衣,眼角含笑,温柔又隽秀的人。
可他甚至不敢朝那方面去想,亦或者说,不敢给自己分毫的希望。
一个被杀八年,尸身和魂魄都难以寻觅的人,怎么可能回来?
可他又忍不住去想,去渴望,去猜测哪怕有一丝丝的可能性。
会是谁呢?
然而他现在只觉得意识愈发昏沉,似乎是刚刚服下药物的作用,沉沉地昏了过去。
程阙正向更深处走着,一旁的小序沂却忽地停下步子。
“怎么了?”程阙回头问。
“他传了信号叫我们回去,应是已经找到徐瑾了。”
“好,那我们怎么……”
“把手给我。”
小序沂将手心伸出来,示意对方搭上。
程阙迟疑片刻,刹那间他甚至要怀疑,这个神魂是否依旧带着那人的坏心思,以着无比正直的名义行不正当之事。
可看着小序沂蹙成一团的俊秀眉眼,又不觉有假。
“我会把你送到他那边去。”小序沂认真说道。
手搭在一起的瞬间,程阙感觉充沛的灵力正从手掌相触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来,而眼前的事情似乎被飙风吹起一般,逐渐变得模糊。
而眼前那个白衣少年,似乎正缓慢虚化,变成一团团澄澈的灵力贯进他自己的身体中。
程阙张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在面前人仅剩虚影时,程阙忽然听见对方极轻的一句话。
仿若呓语。
“无论他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我可以替他道歉吗。”他轻声问道。
那瞬间他眉眼在微光中不甚清晰,散发成丝丝星点,连声音听上去也飘渺至极。
“我觉得你提起他的时候不开心,但我能感受到他对你决然没有恶意。”
“他不想让你不开心,所以我也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快“正式”掉马了吧(自言自语
20w前会写到的吧(自我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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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