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话音落下，死一般的寂静。
音乐持续播放着，好像到了高潮部分：
“上一秒是天晴现在乌云密布
察觉到的时候我已allin
havenochance没有筹码那我赌命doit
bridge
失去呼吸因为手术宣布彻底失败
走廊里面的灯光再亮都显得昏暗”
众人面面相觑。
“我们说的是实话，照片一看就是她故意扑在你怀里，总不会是你真的喜欢她。”
一个女生开口，她喜欢陈子尧好久了，原本以为他这么桀骜不驯的人根本不会接受女生的示好，没想到突然出现个关系密切的女生，说到最后底气都有点不足。
陈子尧目光淡淡扫向女生，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寒冬腊月，冷得人心惊。
女生被他看得有些战栗，双手绞紧，头皮发麻。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玩味的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轻蔑，下巴微抬，像在看一个笑话，表情散漫又绝情，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最残忍的话：
“我不喜欢她，就能看上你了？”
一点情面也不留。
女生听完这话，表情变得羞愧又生气，她张了张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恶狠狠地剜了眼苏纯，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纯缓慢抬起头，看见女生飘逸的长发，距离隔的远了，模糊间女生抬起手肘，狠狠擦过眼角，她眸底平静，面上看不出情绪。
男生见情势急转直下，暗道不妙，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打着哈哈。小心翼翼地觑了陈子尧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心里存着点侥幸心理，想糊弄过去。
身子刚擦过黑色短袖的下摆，垂在身侧的手臂疾速扬起，速度快到看不清。猛然间，身子被掼到墙上，后背受到剧烈撞击，胸腔震痛。
陈子尧黑眸微眯，绽出锋利的寒芒，表情阴狠，大手卡住他的脖子，缓慢收紧，嗓音压低仍显凶戾：“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以后见到她滚远点？”
男生脸涨成猪肝色，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惊恐的点头，声音止不住颤动：“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我立马滚。”
他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手掌又收紧几分，玩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慢悠悠地说：
“轻飘飘一句就想走？”
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男生心领神会，扭头去看苏纯，声线越发颤动，嘴里颠三倒四：“对不起，我不该骂你，我……你放过我吧。”
苏纯没情绪的脸，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出现裂痕，她很轻的眨了下眼睛，幽黑睫毛轻颤，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着。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燃。
裤兜里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声，划破长空，陈子尧缓缓皱起眉宇，低声骂娘，他松开禁锢脖颈的手掌，冲男生放话：“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男生头如捣蒜，不敢多留半刻。
耳机里舒缓轻快的音乐声停，随即响起来电铃声。
陈子尧眉眼浮现出一股阴骘，借力靠在栏杆上，不耐烦的掏出手机，看都没看，直接摁了接听：
“你在哪？”
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质问在她耳边炸开。
“在学校。”他嗓音懒倦。
“你他妈脑子有毛病，多大的事有实验重要，屁都没放就走？”
陈子尧停了一瞬，若有所思的盯着苏纯，瞥见黑色长发半掩住的那抹白色，轻描淡写地说：“挺重要的。”
“女朋友？”
“不是。”
对面的人似乎还想问，陈子尧没给他这个机会，掐断电话，揣回兜里。
每一句话都清晰的钻进耳朵眼里，苏纯怔在原地，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呼吸之间，有风送来淡淡一句。
“都听见了？”
他问她。
“嗯。”她回应，不咸不淡一个字。
陈子尧直起身子，把脚边的行李箱随意踢出去几步，轱辘转在地上发出摩擦声，如同在她心上掠过一道不轻不重的痕迹。
一只手抬起苏纯的下巴，将她脸仰起来。
两道视线相触。
“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陈子尧逆着光站在眼前，眼睑下方歇落一抹乌青，光影让他的脸更显立体，神色掩不住的疲惫。
苏纯平静的看着他，像一滩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脸上没有往日的娇羞和慌乱，眸底平淡。
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陈子尧觉得有些焦躁，这眼神让他心慌，有些东西快要抓不住。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声音低沉，尾音蕴含着危险气息。
“你想听我说什么？”
苏纯顿了顿，唇齿微动：“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绝情的话，她是头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
陈子尧没什么反应，定定看了她会儿，松开锢住下巴的手，撩开她的发，抽出耳机，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又恢复成游刃有余的姿态，放话：“行。”
预想中的暴怒没有袭来。
她有一瞬恍惚。
“还不走？”他声音带着不耐，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苏纯拢了拢被他拨乱的头发，垂下眼睫，缓缓迈开步子。
身后，陈子尧静默注视着这道单薄倔强的背影，转开把手，走进办公室。
苏纯回到宿舍，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呼吸变得困难，视野发黑，眼泪悄无声息滑落，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流入衣领。
一滴滴汇聚成流，似雨水淌过心脏，产生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心悸。
今天过后，她不会再和陈子尧有关系了。
……
三天时间很快飞过。
苏纯被通知上午9点到思敏楼进行复考。
试卷发下来，这次答得格外顺利，几乎所有的题目都出现在那本书上，精细的小知识点也有覆盖到。
一小时后。
收卷铃声起，苏纯待在座位上，没动，耳边飘来女生们的窃窃私语：
“这次题目好难哦。”
“对啊，又要挂科了。”
“听说是陈子尧出题，你说会不会有人去找他套题啊？”
声音顿了一秒。
“肯定有啊，学校论坛那个女的不就是么。”
苏纯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啊，她怎么会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想帮她。
等待考试结果的间隙。
苏纯百无聊赖，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以此来清空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以及那张时不时就冒出来的脸。
卫琪提出来要陪她散心，带她吃美食，她拒绝了。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去图书馆看漫画。
馆内人满为患，好不容易占到一个位置，苏纯放下背包，去架子上寻书。
回来的时候，红木桌子上，摊开一本小说，书页夹着张白纸，字迹潦草，笔画歪斜：
“我真是小瞧你了。”
苏纯瞳孔骤缩，眉心一跳，急速抓起纸条，下意识看向周围，惊慌的眼睛掠过一张张陌生面孔。
都不是。
没人在意她。
她慢慢冷静下来，压制住过快的心跳，合上书，封面的字呈现在眼前：
“世界是我的意志，也是我的表像。”
是叔本华著作的《人生的智慧》，给她写纸条的人，喜欢哲学。
电光火石间，一张阴郁冷森的面孔在脑海划过，她快速抓住，一股寒意涌上脊背，顿时感到寒毛倒竖，周身止不住地战栗。
她找到保安室，焦急问道：“您好，我能看一下监控么？”
保安大叔瞟她一眼，嗓门很大：“不成，监控只提供给警方。”
语气不容讨价还价，苏纯不想报警，最后小声说了句谢谢，手心里攥着纸条，心慌意乱的走出图书馆。
这事她没和任何人说，几天过去，风平浪静，无事发生，似乎只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
一颗心脏仍然惴惴不安。
没等来答案，却等到考试结果。
没有任何悬念，她过了。
这消息出来，刺痛别人的眼。
学校论坛愈演愈烈，又出现新帖子。
＃高校女学生因考试作弊，私下贿赂监考师兄，获取答案，成功通过复考＃
与上一条评论点赞转发，不相上下。
[能不能不发这个了？]
[我靠，怎么又是这个女的啊。]
[这太恶劣，学校怎么不给处分？]
……………………………………
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不要去在乎这些，谣言止于智者。
短短几天内，她成了众矢之的，大家心里的恶人，路上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向她投来厌恶、嘲讽的目光。
苏纯麻痹的神经重新跳动，尖锐的利刃将她割的体无完肤。
回到宿舍，把鸭舌帽和书装进袋子，名为愤怒的恶魔侵占了她的大脑，让她失去理智。
陈子尧和程也站在公告栏前，盯着那张薄薄的纸。
“你想怎么办？”程也问。
陈子尧下颌收紧，线条锋利，半响缓缓说：“总得付出点代价。”
“小学妹来了。”程也肩膀顶他一下，表情暧昧。
他抬眼看过去。
两人好像很久没见。
苏纯手里提着袋子，站在不远处，她瘦了，身形轻飘飘的，随着风晃荡。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用力把袋子甩到他身上，东西掉出来，躺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陈子尧语调很缓，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被这质问砸的发懵，苏纯情绪第一次失控，呼吸急促，浑身发抖，这些天受的委屈和不满，在这一刻通通爆发。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什么样子，明明不是我作弊，我只是想捡笔，纸团我发现是小抄了，我不会捡，你为什么非要过来，为什么非要捡起来。你给我书，让我复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出题人，存心让我难堪、让我出丑
我遇见你以后就开始变得倒霉，我每天胡思乱想，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所有人都在骂我！都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太糟糕了。”
说完这些话，似乎耗尽她所有力气，眼眶酸涩，眼泪不断涌出来，“啪嗒”无声却响亮地砸在地上。
很安静，没人回应。
陈子尧就站在原地，听着她说完，像一个耐心十足的倾听者，没有斥责她的蛮横无理和恶意中伤，他神色温和，情绪丝毫没有受到波动。
在这份纵容下，她慢慢镇静，理智重新占据主导，懊悔与慌乱在心底滋生，她泪眼婆娑，看不清他的表情，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陈子尧跨过东西，停在眼前，手掌抚住微凉脸颊，拇指按在眼睑下方，轻柔地替她擦去泪珠，指腹摩挲着娇嫩的皮肤，苏纯身子颤了一下，愣愣看着他。
“苏纯。”
这是第一次，她清楚听到自己的名字。
陈子尧神色认真，严肃。
他盯着她的眼睛。
然后，她听到了此生无法忘怀的话：
“你就是最好的。”
别听他们说，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