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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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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知竹站在大敞开的门外,两眼冷然地看着握着彼此的手、一副虔诚模样深情对视的程雁书和薛明光。

    “原来四师弟琴修时心不在焉,是为了薛少掌门?”

    韩知竹清冷的声音落下,程雁书立刻下意识地松开了和薛明光紧握的手,身体也瞬间后退,同时双手高举做出投降状,似乎想示意自己的清白。

    这么一退让,他和薛明光之间的桌面敞敞亮亮地露了出来。

    在桌面上躺得非常有艺术感的残缺的烧鸡骨架,暴露了。

    夜会薛明光其实不算什么,但是躲起来吃烧鸡这件事,程雁书总觉得要糟。

    “我……”程雁书知道多做诡辩也无益处,“我”了半天后,放弃地闷声道,“可是大师兄,我总可以交朋友吧?”

    韩知竹轻哼一声:“你想是交朋友,还是想吃烧鸡?”

    这两个,是非此即彼的排他选项吗?程雁书犹豫着嗫嚅:“一定要我循…现在我选烧鸡。”

    韩知竹举起手,对不明就里只得坐在椅子上像现场观众的薛明光行礼道了声“抱歉”。

    然后他手一挥,程雁书便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拉着扑向了门口。

    眼看就要扑到韩知竹身上了,韩知竹却一个错身堪堪避开。

    手掌落在程雁书的手腕上,扣住了他的脉搏后,韩知竹轻喝一声:“无心1

    一柄闪着虹色光芒的剑瞬间出现在程雁书面前的空中。

    韩知竹轻轻一动,程雁书便被他带着跃上了那柄未出鞘的虹色剑上。

    风声快速在耳边掠过,几分钟后,程雁书还未曾反应过来,韩知竹松开了他的手腕。脉搏被钳制的酥麻感刚消失,腰带便被韩知竹一把拉住,一个巧劲,程雁书被直接地扔进了南极泉。

    彻骨的冰冷瞬间如蛆附骨,啃噬全身。

    “大师兄,大师兄1程雁书挣扎着想站起来,脚底却连连打滑,吃了好几口冷泉水,冰凉入心,牙齿打起了颤,“大师兄!我今天早上还得喝姜枣茶呢,再来一次,我真的扛不住啊!我下次不吃烧鸡可以了吧?”

    韩知竹站在那日教他磋磨铁杵的位置,冷冷地看着扑腾的程雁书。

    终于找到了重心,止住了脚底的打滑,程雁书在泉里站了起来,看向韩知竹。

    月华如练,南极泉的水雾似流云,将韩知竹环绕其中,如果不是太冷太慌,程雁书一定会觉得这幅画面当得起一句“谪仙下凡”的赞。

    但此刻,这位谪仙脸上拂过一丝比南极泉水雾更寒的寒意,嘴角似乎还啜了一丝程雁书从未在韩知竹脸上见过的嘲讽冷笑,抬起了手。

    程雁书下意识抱住了头。

    过了三秒,水声响起。韩知竹竟然下了泉。

    “坐下。”一指泉中心的石头,他的声音依然和南极泉一样冷,“运气。”

    温热的手掌抵上程雁书的背,温润之气进入身体。

    泉水的彻骨寒意泛上来,和韩知竹渡入他体内的温润交织成了一种奇异的感受,暖意裹着清澈的冷,合着血液的运行游走全身,注入心脏。

    如是半个时辰,程雁书已经感觉不到泉水的冷意,只觉神智清明,全身通泰舒爽。

    “明日起,你可以稍许进一些油腻的食物了。不过,适量。”韩知竹收回手,站起来,回到了泉岸上。

    “真的?”精气神回复了十足,又得了大师兄亲口说的话,程雁书轻快地也跟到了泉岸边,“大师兄你可真是神仙!不过大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严格地管着我?大家都说你很冷的,那你应该任由我自生自灭,你也轻松呀?”

    韩知竹答:“职责所在。”

    “那如果我要是好好修习,是不是就可以饮食自由,生活也自由了?”他意犹未尽地追着韩知竹提问。

    “你觉得,现下很不自由吗?”韩知竹道。

    “当然埃”

    “你很想自由?”

    程雁书用力点头:“我当然想。吃什么做什么都不能由自己控制,当然是不自由。”

    他手脚并用地上了岸,凑近韩知竹身边:“所以我以后会努力的,明天琴修我一定不走神。”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很……浪荡,不上进。”韩知竹的视线满是审视,“为什么变了?”

    “说实话吗?”程雁书垂了眼,落了满地的皎白月光像铺满的霜,他踏着这如霜月色,和韩知竹并肩而行,轻声说,“我想活。”

    “想活?”韩知竹顿了顿,“死,很可怕吗?”

    “当然可怕。怕死又不丢人。我怕的东西可多了,我又怕疼又怕死又怕孤单又怕饿肚子的。虽然说人固有一死,也有说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但在能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且得好好活着?”

    韩知竹忽地停下脚步,像是不认识一般仔细看程雁书。

    程雁书也跟着停了脚步,坦荡地迎视着韩知竹。

    只是韩知竹的目光慎重而带着评判,而程雁书的目光落在月色融融中的肃立着的韩知竹身上,却是多了点“大师兄怎么越来越好看”的不严肃。

    韩知竹道:“你若不着急就寝,那我们且说说话。”

    说话?

    程雁乖乖问:“大师兄,你想和我说什么?”

    韩知竹声音很轻,似乎也有一丝怅然:“我们师兄弟同门近二十年,似乎确实从来没有好好地说过话?”

    “是吗?一定是因为我以前太不上进太自我了,是我的问题,以后不会了。”

    说完,像是怕韩知竹不信任,他认认真真看着韩知竹,道:“大师兄,我说的是真心话。”

    韩知竹又问:“你最近和以往大不相同了。契机是什么?”

    契机……

    “发现自己实在太弱,自尊心不允许。”程雁书说,“大师兄,我会好好修习的,你相信我。”

    看着明亮月光中神色活泼,还透着几分不知因何而来却把他衬托得更为生动的小得意的四师弟,韩知竹颔首道:“你确是变了。”

    程雁书眼睛一亮,立刻问:“我是变得更讨厌了,还是变得不是那么讨厌了?”

    韩知竹沉吟着,似乎在斟酌用词。

    程雁书却笑着靠近过来。

    他看着韩知竹,眼睛弯弯地轻轻笑:“我看到了,答案是‘四师弟果然不是那么讨厌了’。我看到了啊,大师兄,你可不要反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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