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有时候乔西真的觉得命运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上辈子乔西拼了命地好不容易从泥沼里挣脱，努力活出了个人样儿来，没想到重活一辈子，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事，这次反倒换方衡泥足深陷了。
方衡对他有多好，乔西自己心里清楚，尽管这些与欲望有关，与爱情无关，乔西对方衡也依旧是感激的。
乔西可以潇洒地跟方衡提分手，却不能看着他陷在泥里，他得把人拉出来，哪怕豁出命也在所不惜。
那男人是个什么东西，都不需要交流，单凭一个照面乔西心里就有数。
这人手上肯定是沾了血的，搞不好手里还有人命，这种人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旦让他看到丁点利益，立刻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赶也赶不走，甩也甩不掉。
就在乔西准备跟这人换个地方聊聊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西？”
乔西闻声回过头，就见身穿灰蓝色铁路工装的乔爸正扶着自行车站在不远处，有些惊讶地朝这边看来。
乔爸见乔西回头，立刻确定了这就是自己儿子，连忙将车子停在路边，拎着个手提袋快步走到他身边，问道：“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乔西刚要说话，却听一旁的方衡先一步开口，对乔爸道：“叔叔，乔西是出来帮我送东西的，结果被拦在外面了。您是家长，门卫应该不会为难您，您把乔西送进去吧。”
“那行，我这就带他进去。”乔爸点了点头道，说着伸手拍了拍儿子的头，将手里的手提袋递给乔西，道，“你个小迷糊，昨天晚上写完作业怎么都不记得收，要不是今天早上你妈妈打扫卫生发现，你指定交不上作业了！”
乔西接过乔爸递来的手提袋，道：“爸，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方衡简单粗暴地打断了，方衡的眼神没了平时的温和，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冷淡，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冷了几分。
“你回去，帮我和老师请个假。”
别说乔西，就连乔爸闻言也愣了下，不由问道：“小同学，你不一起进去上课吗？”
方衡冲乔爸笑了下，道：“不了叔叔，我家里有点事情，今天就是专程来请假的。”
听到方衡的解释，乔爸没多想，他点点头，一只手拉着乔西，举起另一只手挥了挥：“那行，我先带乔西进去了。”
乔西用力挣了挣，看向方衡的目光里满是愤怒，像是只被激怒的小狮子，浑身毛都要奓起来一般。
“爸我不能去，我还有事，你放开我！”乔西边挣扎边冲乔爸叫道。
乔爸平时对待儿子还是很宠爱的，但那是在没有触及原则和底线的情况下，一旦涉及到原则问题，乔爸的态度也难得强硬起来。
在乔爸眼里，什么年纪就应该做什么年纪应该做的事情，儿子学习成绩可以不好，毕竟每个孩子的学习能力不同，不能强求，但翘课逃学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
乔爸虽然平日里看着憨厚老实，可却也不是什么傻子，都这个时间了乔西还在校门外，甚至身边还跟了个痞里痞气的社会青年，想也知道他没干什么好事。
他没有拆穿方衡的那套说辞，却不代表他真的相信方衡所说，只是考虑到孩子年纪大了，有自尊心，所以乔爸才选择默认了方衡的解释。
“你别闹，都几点了还不赶紧进去上课！”乔爸伸手拦着乔西，推着他往前走，全然无视了乔西的挣扎和反抗。
乔西虽然挣扎，却也不敢真的用力伤到乔爸，只能被迫往前走，他边走边回头对方衡吼：“你不准去！给我进来上课！你听到没有？！”
乔爸的脚步一顿，扭头看了眼方衡和他身边的社会青年，对方衡道：“你要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吧，反正我送一个也是送，两个也是送。”
他言语间，虽然没有直说，袒护之意却非常明显，只要方衡答应，乔爸就会把他们两人安安全全送进学校里。
方衡冷淡的眼神中快速地闪过一抹什么，但速度太快，快到来不及被人捕捉就已经消失不见。
“不用了叔叔。”方衡对乔爸笑笑，向他道谢，“谢谢。”
乔爸点了点头，没有再劝，作为陌生人，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乔爸动作强硬地押着乔西拍了拍铁门，没一会儿门卫就出来了，乔爸笑着跟他说了两句，门卫没怎么为难就放他们进去了。
直到看着乔西和乔爸进了学校，方衡才收回视线。
乔爸把乔西送进班级，出来的时候还想再把门口那小孩也送进去，但等他出来的时候，学校门口已经空荡荡的，再找不到人了。
一节课上下来，乔西简直如坐针毡，下课铃刚一响起乔西就试图装肚子疼混出校门，可走到校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原来乔爸走之前特意和保安交代过，如果看到乔西要走务必不要放人。
任凭乔西怎么说都不管用，他非但没出去，还被唐老师亲自到校门口领了回去。
乔西简直要急疯了，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乔西心情本就非常差，偏偏上午还连续两节语文课。
自打上次语文老师被校领导叫去谈话之后，她非但没有改变对学生的偏见，反倒愈发将乔西等差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么看都不顺眼。
有了上次被叫去谈话的教训，她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罚学生到外面站，可却也没打算放过这群学生，想出了别的招。
从被叫去谈话之后，语文老师上课就时不时会叫人起来回答问题，好巧不巧被叫起来的基本都是班里学习不太好的学生，说是回答问题，但其实就是变相地让这些学生丢人。
答对了能坐，答错了非但要忍受她尖酸刻薄的批评，还得站着，有时一站就是大半节课，特别恶心人。
今天也不例外，不过半节课上下来，班里后排几个成绩不好的学生已经稀稀拉拉站起了大半。
语文老师刚念完一道题，目光在底下学生身上来回扫视，林希维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心惊胆战地祈祷着不要点到自己名字，却听她忽然道：“乔西，你来答。”
她的声音落下后，班里几乎安静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乔西的回答，包括语文老师。
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训斥乔西时要说的话，只等乔西答不上来或是回答错误。
然而，十秒钟过去了，二十秒过去了……
乔西还是坐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般沉默着，对语文老师的提问毫无反应。
林希维看到语文老师眉头好像跳了一下，连忙努力伸长腿踢了下乔西的板凳，试图叫醒发呆的好友。
但他的动作非但没能让乔西回神，反倒彻底激怒了台上的语文老师。
她疾步走下讲台，来到林希维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腿太长了没地方搁是吗？”
林希维虽然学习成绩不太好，但却不是什么叛逆的坏小孩，他只是贪玩，对于老师和家长还是非常尊重和畏惧的。
此时被语文老师不阴不阳地怼了一句，也不敢说话，只悄悄把腿收回了桌下，低着头目无焦点地看着自己的课本。
语文老师冷哼一声，扭头又去看乔西。
她似乎说了什么，但乔西没有听见。
语文老师连着叫了乔西几声，难听话也说了不少，见乔西还是木头人似的毫无反应，顿时感觉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怒从中来，竟直接推了一把乔西的头，拉着他的衣领就要把他从座位上拽起来。
这下乔西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看了眼语文老师扯着自己衣服的手，冷声道：“放开。”
“什么？”语文老师没反应过来，但还不等她组织语言训斥乔西，乔西却已经一把挥开了她攥着他衣服的手。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声音比平时都尖锐了几个度：“你敢跟我动手？！”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收拾东西滚出去！”她的声音变了调，刺耳又尖利，蕴藏着滔天的怒意。
若是换作普通学生，此时早就被她的模样吓得不敢再有动作，任凭她搓扁揉圆。
可乔西没有。
乔西冷冷地看了眼她，在名利场混了多年养成的气势不再有半分收敛，张扬又肆意，让语文老师莫名感觉到压力。
片刻后，乔西忽然掀了掀嘴唇，扯出一个冷笑，低声道：“好啊，我现在就滚。”
说着，乔西将桌上的东西塞进包里，拎着包当着班上所有人的面大步流星离开了教室。
整个过程实在太过惊悚，以至于就连语文老师也是隔了很久后才回过神，有些狼狈地走上讲台，用力拍了拍桌子，冲讲台下还朝门外看的学生们吼道：“看什么看，再看你们也跟他一起出去！”
她的本意是想震慑学生，却没料到这句话的话音还没落呢，就有人站起来了。
林希维慢吞吞站起来，慢吞吞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慢吞吞打开教室的门，又慢吞吞朝着乔西离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