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在江淮摘下面具的瞬间, 他听到了上方传来的轻微响动,像是木头碰撞摩擦。
他仰头,没有看到什么木头, 但看到天花板上两个墨迹的大字【缺壹】。
“缺壹,是指在张副死后,缺了一个人?”
“目的是让我们完成《打鸳鸯》这个戏剧表演……也就是在场戴面具的都是演员了……”
可如果张副没死……那人数正好,为什么没人能活动?
江淮想着反正要读档,想做什么做什么, 排除些错误答案好了。
黑衣7级, 黑黄9级,可能是因为戴上面具, 江淮的技能只能看到等级和血量, 名称是“???”, 不然他不会没能认出张副。
“他们俩……应该就是偷渡客吧?”
驱逐偷渡客的任务已经归于日常任务, 只要进入副本就会激活。
江淮给两人搜了个身,发现黑衣长袖子下面藏着枪,体格也偏强壮,黑黄手腕处绑着一把小刀, 脖子里也戴着个保命道具——
两人的枪和刀都是【道具】,实锤了, 他们俩是“偷渡客”。
“我进来这么久, 还没有遇到鬼物,”江淮皱眉, “但组员说身后有人, 徐组他们遇到了会说话的‘木偶’, 纪柏也没遇到人……”
是仅仅他比较幸运吗?不, 他们都没有提到过面具。
江淮摘下黑衣的面具, 对方与张副一样,血量瞬间清空。
江淮抬头,发现头顶的字已经变成了【缺贰】。
“……应该是比较不幸才对吧。”
其他三组人的经历都正常,只有他们这一组,只要摘下面具就会死,像是死在“规则”的手中……但这么说来,最初的人数应该是正常的,这种情况更像是——
江淮无奈捂脸:“我是不是……卡BUG了?”
他心中带着些猜测,摘下了游影的白面具,头上的字依旧是【缺贰】,并未产生变化。
而江淮的动作一僵。
——他无法自由活动了。
江淮尝试从空间中取出别的人偶,但既取不出来,想必取出来之后也没法操控使用——
“我明白了,”他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思考,“假设上方的字迹拥有‘识别’的作用,而这是戏台,会出现演戏的角色,但每一幕的角色都是固定的——”
“字迹需要同时识别角色数量和意识的数量,靠面具识别码?一个面具代表一个角色。”
“那么我和游影下来时,意识的数量是正确的,总共四个人,角色数量却是错误的……所以所有人的姿态都凝固了,就像程序出现了失误……但我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他选择了读档,这次读档于【留言面板】开启的三十秒前,但他并没有跳入箱子,而是在【杂物房】等待。
果然,这次出现了张副的留言。
张副:能听到吗,这就是领域?我之前似乎出现在什么的后台,好多带着面具的陌生人围着我,让我戴红面具换戏服,我以防万一穿上,被推进一个房间,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无法活动,大约几分钟后又出现了两个陌生人,也无法动。
“以张副的视角看不到上方的字迹,而其他人应该也是这样……”江淮回忆了一下之前的画面,“下面的这幕戏只接受四个人的意识和角色。”
坐在上首的红衣——那应该是一位老太太?
跪在下方的黑衣——这是个什么角色,犯错误的类型吗?
站在一旁的黄衣——暂时看不出角色分配。
而江淮能获得的几件衣服……有粉色有蓝色有白色,全都是女装。
他再次读档,依旧是【留言面板】的三十秒前,惯例换上那套蓝色的,游影也穿上白色的,使用【幽影】套装的特效——
之前江淮就发现,特效写出来那么多,具体如何使用还是要看操控者自己,“在阴影中跳跃”的前提是进入阴影中,那能按捺着暂且不跳跃吗?
可以,只是时间不能超过5秒,否则会彻底融入到阴影内。
——而这恰好适合【幽影具身】这个人偶。
他跳进洞里,精神恍惚了一瞬,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原位,然而这个位置是之前“游影”站立的地方。
“这是哪里,你们都是谁?”红衣的张副瞬间站了起来。
时间停滞解除了。
江淮抬起手,游影在他身后出现,依旧是白衣白面具,其余所有人的动作却并没有凝固。
黄衣人似乎很谨慎,转着头打量所有人,没发出声音。
跪在地上的黑衣立刻站了起来,语气中是压抑的愤怒:“怎么回事?”
他摸上自己的脸,碰到了坚硬的面具,又拉了拉身上的戏服:“我不是来乡村采风的建筑系大学生吗,这里又是哪?”
而张副冷静下来,很快注意到了几人的衣着——虽说穿着戏服,但他们的穿着并不严谨,更像是仅仅批了件衣服,然而下方还是自己各自的穿着,她几乎是立刻发现了江淮和游影的衣服,心下倒是微微一松。
——留言面板开启。
江淮这次换了个说辞:我们进了领域,我和师姐在一起,张副也在我身边。我所在的房间有傩神像和木箱,箱子里有白蜡烛、戏服和面具,我们通过一个特殊的箱子传送到戏台上,房里有两个陌生人,我怀疑他们有问题,张副,我们暂且先看看情况。
张副不着痕迹地偏过头,隔着面具和江淮对视了一眼。
暂且先看看情况,等同于暂时别暴露自己。
而江淮抬起头,看了眼天花板——
【缺壹】之类的字迹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
张副看向两个陌生男性,“大学生”?失踪的那五人吗?但她也发现他们说话的问题了,哪有用反问句强调自己的身份的?
这不就好比有谁告诉一个人“你现在是狗”,而他接受了,结果他一睁眼发现自己变成了“猫”,所以反问一句“我不是条狗吗?为什么趴在猫爬架上?”
——虽然这个联想很古怪,但身处在据说有鬼物的领域中,她不免开始多想。
“对,”张副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疏散的时候为什么找不到你们,你们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黄衣已经在室内转起圈来,四处翻找,同样找到了麻绳制成的套索,和另一个屏风后方的板凳。
而黑衣往前走了两步,几乎站到张副近前,藏在袖子下的手腕一抖——
江淮心念一动。
游影瞬间欺身而上,一脚踢飞了黑衣手中的枪,张副当然也经过训练,反应没有游影来得快,可也在声响发出时,拧住对方的手腕扣在身后,把惨叫中的黑衣整个人压在地上,一旁的游影则是轻描淡写地抬起脚,踩住这个人的背——她的确得轻抬轻放,刚刚那一飞踢这个“偷渡客”的手腕已经断了,而脚下一用力,对方很可能被直接踩断肋骨。
只听得“黑衣”嘶嘶几声,显然磕到了牙。
屏风后面的黄衣迅速转出来,发现这一幕时,却发现某个穿着蓝衣的家伙捡起了地上的枪,正对准他——
“啧,”黄衣语气无奈,他没举起手,他是lv9,自然有这个自信,“没必要吧兄弟,看样子你们三个认识,是一波的?”
江淮顿了顿,笑道:“我也可以和你是一波的,只要你能证明自己身份。”
黄衣似乎斟酌了一瞬,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他遮掩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材质特殊的卡片,只是遮住了姓名的部分,给江淮看了六个印章。
然后他迅速收回来,耸耸肩:“我和那个傻子,”他指黑衣,“我们不认识,但就这么弄死太浪费了吧,教训一下就得了?”
如果黑衣死了,另外三人是一个阵营,他一个人多少有些吃亏。
黑衣也疼过了头,能说话了,此时阴阳怪气道:“弄死我就弄死我啊,下一个就是你!”
张副头皮发麻,她眸中暗藏着震惊的神色——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刚刚这个黑衣走过来,似乎是要掏枪,而且真的掏出了一把枪!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仿佛根本没在意什么枪不枪的!私藏枪支罪不知道吗?而且说起杀人的态度那么随便,好像默认自己方要杀人似的……他们!不是建筑系大学生吗,怎么搞得像在逃连环杀人犯!
但她没开口,而是等江淮和游影说话。
黑衣有够不爽的,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狠人,在进入游乐园后,在副本里打生打死,他其实也受过严重的伤,但他就是在短短两个副本中提升了自己的力量——
因为他发现了“财富密码”,杀死鬼物越多,越能强化自己,而杀死同伴也有同样的效果,但他才没那么没脑子的开局就想杀人,而是想要抢占先机,用武力胁迫住对方,一般人并不会立刻反抗或者撕破脸,大部分人,只要一方更强势,另一方就会斟酌着退让,而退让会变成习惯。
“分明只要我掌握主动权,展现力量,且不做得太过分,其他人反而会感激吧,我还没做什么呢……这娘们怎么就那么凶?”
嗯……娘们是说一脚踢断他手骨的“游影”。
江淮做出判断则是因为,第一次回档时搜身,他发现黑衣手上没有枪茧,却握紧了枪。
固云高中副本里,左尧给了江淮一把枪,但他手上有不太明显的茧子。
——在使用武器前,要先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掌控强大武器,而从未对掌控武器做出努力的家伙……更像在无能逞勇,可能因为拥有力量而勇敢,也会因为失去力量瞬间怯弱。
游影开口道:“交换情报吧,你们之前经历了什么?”
【我的女儿不听话。】一个苍老的女声突然出现在房间内。
所有人愣了下,注意到在说话的是张副的红面具。
但游影声音未顿,反而趁着这个时候催促:“你们之前经历了什么?”
黄面具传来一个碎嘴的女人声音:【鸳鸯也不想这样,都是那男人不该,唉!鸳鸯娘,你别生气了,可别打坏了啊!诶诶诶——】
游影:“说!”
黄衣摸着自己的面具,又被催促着,语带不满道:“能干什么?不就是直接进■■了吗?不过我们进来的时间好像不一样,你们俩是最后出现的!”
因为角度问题,他没看到游影慢半拍出现,只以为她和江淮是同时出现在屋里的。
黑面具也动了动:【和我可没关系,都是她勾引我!是她自己不守妇道!】
游影踩人的动作一重,黑衣又龇牙咧嘴叫唤起来。
到最后,是江淮的蓝面具,那是个虚弱的,少女的声线。
【母亲!我没有!你别打了!我真的没有……】
几人面具下表情古怪,最后一致转向了白面具的游影。
百面具一声不吭。
江淮可是记得,他的支线任务【完成戏曲表演《打鸳鸯》,奖励离开戏台1的钥匙】现在还在任务栏挂着,但得怎么完成……
红面具:【我有好女名鸳鸯,双十年华气质佳,但有一日出阁去,配与佳婿喜心肠。鸳鸯诶,你为甚么要与隔壁王二私相会,没奈何,我必得要作势将你打,将你打啊,你可认错?】
声音一出,几人语气都古怪了,下意识道:“黄梅戏?”
没等他们做出什么反应,其他面具依次开始唱词——
通过唱词几人也理解了。
“鸳鸯(蓝)”和“王二(黑)”根本没有私会,而是王二纠缠鸳鸯,却被“冯婆(黄)”看到了,到处宣扬,“母亲(红)”听到这种流言,却不信鸳鸯,而鸳鸯也倔强,认为自己没错,于是本来只是想“作势将你打”的母亲,在心中的气愤与其他人的撺掇中,硬生生将女儿打死。
“但这是什么意思,■■提示吗?”黄衣不爽道,“我们听了一折戏,然后呢,连个鬼都没有?”
或者这个面具上就附着鬼,他尝试摘下面具,却发现严丝合缝地贴在脸上,想到这个面具还会说话,还是个碎嘴婆子一样的角色,他就恶心又不爽。
另一只手藏在袖下,刀片翻飞,所有刀光却隐藏起来了,这是黄衣不高兴时的习惯动作。
张副则是琢磨着这出戏中的剧情,表面上商量其实是在对江淮道:“如果剧情只有这些的话……似乎不太够,没有应该有的转折。”
上方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响动,几人一致抬头向上,发现一块砖似乎被搬走了,探进来一个巴掌大的木偶脑袋,戴着个滑稽又讲究的帽子:“干什么呢!?你们干什么,还不快点排练?”
忽视现在这种游影踩着黑衣的姿势,它嘟囔道:“快点排练,在蜡烛点完前,不完成这一幕《打鸳鸯》,你们就在里面饿死吧!”
谁也没看到它是怎么把上方的砖块搬走的,而它说话的声音又像机关/枪一样咄咄逼人,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蓝色的影子飘然而过——
江淮原地起跃,瞬息间跳到半空中,抬手就将人偶揪了下来,就在下一秒,“啪嗒”,砖块阖上了。
而整个房间的亮度也低了一瞬,一支蜡烛突兀地出现在桌上,原先奇异的照明方式失效,只有蜡烛本身发出的光源,周围的景象黯淡了一瞬。
其他人愣住,木偶也愣住了。
但它迅速反应过来,咒骂道:“抓着我干什么!我在这里你们唱戏就能唱得更好吗?还不快点排练?”
它似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受制,也没觉得恐惧,在烛光照耀下,它半张脸藏在阴影中,显示出一种活灵活现的恶毒。
江淮抓着它,暂时没动,不过考虑到几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游影和张副也不控制着黑衣了。
黑衣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嘟囔道:“我们得唱戏,就按照刚刚的顺序?这么复杂——”
他想要按照自己的习惯用暴力解决,可这里一个似乎是“副本规则”,另一个女人比自己更暴力,他们仨还组队了,显然是熟人,他就有些犯怂。
……这或许救了他一命。
因为下一秒,所有人都发现自己仿佛被线操控着的木偶,回到了最开始的站位处。
张副心头一凛,用干涩的声音开始唱起来:“我有好女……”
她和偷渡客们不一样,并没有见识过形形色色的领域,但知道鬼物不好惹,在能说话的木偶面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接着是黄衣,但他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的居然是面具的声音,而并非他本音。
黑衣心头微颤,直觉告诉他这种面具代替本人发声的情况不太对头,可,在他想唱的时候,一个人抢了他的话——
那个疯婆娘!
白面具后的游影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开口:“鸳鸯不舍母亲,幽魂回归人间,我没错,凭何认错?”
这不是面具唱戏那样的声音,而是游影的本音。
这也不是唱词,而是“游影”对剧情与角色的猜测。
木偶说“这一幕”,张副也猜测,剧情会有转折。
而考虑到上方那蓝色、粉色和白色的戏服,江淮猜测——
粉色是少女时代无忧无虑的鸳鸯,虽然被王二纠缠,但那个时间段,她既不知道被纠缠的后果是被活活打死,黄衣的冯婆也没来得及告密。
蓝衣是被打死的冤屈的鸳鸯,那么白衣就是……
死去的鸳鸯?
既然有死者的戏份,那死后归来,不论是报复还是哭诉,不都是个有趣的转折吗,然而——
木偶仿佛才发现游影,卡壳一样,说一句话顿了又顿:“你……你怎么……你什么时候在台上的?你怎么能在台上?!”
死人和活人怎么能同时出现?
这幕戏得怎么演?
而江淮目光转向面板——
十分钟再次濒临到来,又到了【留言面板】开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