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重聚(一)
“痛!”庄源捂住脑袋。
他被刚出车的女军官迎头一击,也算抵消了之前的恶作剧。可当她见识到了庄源的滑稽窘态,却又噗嗤笑出声来。
“你还蛮可爱的嘛。”
“需要你说。”庄源撇撇嘴,摸着脑袋上的隐隐肿胀,低声骂了句,“母老虎。”
“你说什么!”
见她高举手来,庄源连忙解释着往外跑去。
两人和好的打闹段落暂且不说,后车的何坤几人从应宇泽和徐弥的话语里听了个大概,知晓了更多他们走后崇都发生的变动。
“清场了?”何坤说的是黑话,但在军方内部被称为“任务代号”。
徐弥点点头,“巴蜀我们也没夺下来,可能就要转战边缘山区了。”
“就这么几天?”任叶寒有些不相信,他们一行人出发回芝花再到现在,绝不会超过一周时间,“军方就败了?”
“我们敌不过那些变异体……”徐弥又想起了战场之惨状,再难直视几人,“它们的一支散装队伍,就得耗费我们十倍不止的兵力来彻底扑杀,弹药什么的更是不计其数。”
暨离有些听不得这类飞蛾扑火般的死亡浮现在脑海,身体直直往车后倒去,好不容易被一旁的罗伊扶正,又独自往车里钻去了。
肖烨能理解那般无力感觉,体贴地去抚了抚徐弥单薄的背,却没想到被一个反手甩在了边上。
再当肖烨起身,震惊且疑惑地看了看众人,也只有尝过苦头的应宇泽一脸苦笑道,“别动手动脚的。”
徐弥瞥回正脸,继续道,“我们现在还有任务,请你们让个道吧。”
“喂,不用变得这么快吧。”应宇泽汗颜,刚才还委屈惹人怜的姑娘到哪去了。
“我们任务在身!游魂你该知道的!”徐弥的眉目更加冷了。
“行行行,军命难违。”应宇泽只得摆手,“我们让道行了吧。”
看着一群男孩讨论片刻,将车前后都靠在了山路的一边,徐弥的脸色才缓和了不少,只在最后道了声谢谢,便领着还没与庄源玩够的女军官回吉普车上去了。
吉普车远离以后,庄源才从恍惚中走出,原来方才片刻的欢愉如此短暂,同此刻吹来的风,也如天边火烧云下的落日。
而身边的几人能看见庄源嬉戏时的尽兴,那笑容少有地在冗长末日里显现,便都拉着已成泥塑的他回了车里。
车内的庄源抽着烟,罗小明操着车盘,何坤与暨离谈笑,应宇泽同任叶寒以及罗伊闲聊。
发动机是无情的,它只管抽取汽油,并以一股狂暴源头转化为力量,机械地动作着。自是无法理解少年们的世界,也无法追赶上惜别。
……
又是一个浅显的深夜,两辆车的光束穿过了稍显颓废的崇都街道,停在了巷道尽头的落寞小楼下。
少年们似是感慨,一阵沉默后,便各自拿着包袱下车,眼中多是疲惫。
本该寂静无声的街区,却有丝丝昏暗灯光悬停,他们有些好奇,亦有些警惕。
毕竟能够替他们打理周围的人已不在,空旷的柏油马路抑着一股透脚底的冰冷。
“你们回来了。”稍有期待的话语吸引了他们的目光,而见闻后的所有疑虑也收束于无。
连连看仍旧披着一件厚实的军大衣,纤细的裤管衬托得那双腿极其瘦,而一头染成酒红的长发披在肩上。
“你……回来了?”庄源有出声,却细小得能被风声掩盖住。其后的边界线众人则更多是庆贺着的,反而都迎了上去。
庄源有些没听清他们的寒暄,只想从衣兜再拿根香烟缓解,车灯的明亮晃得他睁不开眼。
“对了,源哥。”连连看转头道。
“什么?”庄源把烟拿下,开口问。
“楼上有人在等你。”连连看的话很娇柔,不再有之前蛮横。
庄源愣了愣神,见连连看转回,便把回应吞入腹中,抬头看着那扇窗,其中愈发昏暗的光芒,并未有吸引之处。
但庄源还是迈开腿,率先进了门,往高处走去。
或许是鹿岛?庄源想。
他大概有和鹿岛说过,可以来崇都找自己。可鹿岛是怎么知道确切方位的?是如何地与连连看交流?又是怎么会在三楼那处房间里等待自己的呢?
或许是怜伊?庄源想。
这是那个女军官的名字,之前打闹的最后她告诉自己的。年纪也比自己大上了五六岁。她又是怎么先于一行人返回崇都的呢?或许同是女生的她更好和连连看沟通罢。若真是她,那在自己房间里的她该会表露出怎样的神情呢?是一如既往的母老虎架势?还是学会了温柔,能轻声细语与自己讲话?又或是早已因为一场闹剧喜欢上了自己,在等待一次充满爱意的契机?自己难道真是喜欢上了她?还是太久没与异性交流而单纯地产生了爱慕?
庄源边走边想,又突然地摇起头来。
直到那扇门被打开。
沉重迟疑的步伐停留驻足,颓废无神的眼眸迸发亮光。
自己或许真被灯光所照映了,胸口堵塞的感情狂涌而出,泪水瞬间注满心田,令干涸已久的他呜咽不止。
“回来啦。”向承离正坐在下铺床头,合上日记本,放回桌上,笑吟吟的脸上也是久别重逢的温柔,生离死别后的庆幸。
“表哥……你……”庄源动用不了身体,捂着嘴哭泣,“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啊……”
那熟悉的房间里等待的身影,迎着庄源无法看清的光幕,却亲切得犹如自己一般。
“憔悴了不少啊。”向承离说着起身,靠近后将庄源一把揽入怀中。
他摩挲着弟弟脏乱的发,体会着浸润胸膛的热泪,将所有关切给予对方。
庄源的灯又被点亮了,密闭的黑匣子里有人为他解围,为他指引前路。
稍稍错过的边界线众人从连连看口中得知了向承离的回归,立刻从楼底一路冲将近了狭小的卧房内部。
拥挤的房内一时夹杂着眼泪与欢闹,闲碎的话语也贯彻了寂寥的夜,重回到最初的丰饶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