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启程（二）
次日清晨。
目送三个人出了大门的罗小明将半个身体藏在墙后，迈步出去的想法在脑海里摇摆不定。
直到他们走远了，罗小明才呼出一口气，像卸下了一直扛在背上的大山。
继续回到楼上，继续自己周而复始的日常，连改变现状的勇气都被压抑。
无人机还停在阳台，信也靠在未动过的茶几边上。罗小明突然有些激动地打开摄像头的显示屏，又启动旋翼，把无人机开到他们上方，他妄想用这双眼继续记录他们的旅行，倾听他们的故事，分享他们的悲欢离合……那种一生从未得到过的轻松。
可罗小明再也找不到他们，那三个影子再也没有出现，仿佛本就只存在于罗小明的梦和向往里。
“假的……都是假的！庄源是假的！肖烨是假的！何坤也是假的！全都是假的！”罗小明终于吼了出来，伴随他从未有过的舒畅感觉，最后后悔莫及的悲伤涌来，淹没了一切。
“谁是假的”
罗小明循着熟悉声音望去，三人挤在自己家的玄关处，强撑一脸尴尬的笑。
“你们怎么回来了”罗小明仍保持姿势愣在原地。
“车……”庄源尴尬地摆摆手。
“钥匙都给你们了呀，就在旁边的地下车库，三辆都可以开的。”
“不是。”庄源稍微往前挪步，总算不用忍受拥挤，于是继续说道，“我们三个都不会开车。”
“……”罗小明保持沉默。
对于热爱车辆的他，成年后马上考得驾照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会开车吗”庄源又问道。
罗小明没有讲话，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何坤走上前将钥匙还给罗小明，“看来要请你和我们走一趟了。”
罗小明哭笑不得，他自己的故事也随着三个人的加入而变得曲折离奇。
“那还等什么啊！”肖烨也跑过来，把大家一起环到臂下。
他们在阳光浸透的室内构成副笑容灿烂的油画，每个人都真诚且热烈，这里再也不是罗小明所憎恶的世界了，高贵的灵魂们让一朵善之花在旧世界的余烬中缓缓绽放……
庄源四人走在地下车库的长廊间，此处不像往常一样拥挤，只有零散几辆轻易可见其昂贵程度的豪车摆放。
而它们周围尽是些破碎骨头和烂成一坨的肉，密密麻麻蠕动的蛆虫们仿佛爬满了他们每个人的心头，让四人都为之打颤。
“咱们要去哪？”罗小明又忘了何坤和他说好的路线。
但何坤不着急，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咱们先去补给。”
一行人将车开至楼下，外界一片安宁，除了废墟还是废墟。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似的，又好像从没有发生过什么，只是几人一起沉浸在同个梦境中。
恍惚间下车，四人各自完成任务去了。
庄源在三个旅行包里塞满食物，袋装薯片过于浪费空间，庄源便把袋子戳破，一齐揉碎，然后倒入一个铁盒中，罗小明私藏的薯片刚好装了满满一盒。散落在储藏间的空瓶也被庄源一一拾取，在里面装入了并未烧开过的自来水。
“自来水至少比外面的水要干净。”庄源喃喃，然后把重的要死的物资轮流从楼层搬了下去。
来回两趟，庄源已经累得两腿瘫软。梳理物资的何坤却将后备箱打理整齐的食物撤了下来。
“喂，坤坤，干嘛拿下来啊。”庄源努力咽下一口唾沫，然后问道。
“空间有限，只能阉割了。”何坤头也不回的说道，他正把肖烨丢下来的棉被捡起。
掸了掸被套上的尘土，何坤继续，“在野外相较于肚皮，保暖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说野外有野菜或者动物可以吃，而单单一顶帐篷是无法像建筑一样完全抵御严冬的，对吧？”
“正确。”何坤望天，又抬起手直指蔚蓝的苍穹，“还有各种天气因素，譬如雨雪之类的。我们运气还不错，已经连续一周放晴了。”
“那镇子里呢或者村庄。”庄源站起身，“那些平房总比帐篷好，我们可以住进去。”
“你觉得呢？”何坤收回手，“处理肉球的时候我的刀就已经断了，肖烨病倒之前也不知道把弓丢到了哪……”
“没有武器我们还是得先避免和丧尸们交锋。”庄源理解了，顺手点起支烟。
“拿来了。”罗小明从另一栋高楼的阴影下跑出，手里拎着工具箱。
“哦好。”何坤向他靠去，“机油呢？”
“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走的，明明我一直寄存在门卫那里。”罗小明放下工具箱，提了提快松开的裤子。
“好吧。”何坤摇摇头，一把关上后备箱，又转身朝着楼上大喊，“走啦！紫叶！”
在得到肖烨探头招手的回答后，三人便先上了车。
罗小明发动引擎，汽车载着剩下三人和他们携带的大包小包踏上了一去不返的漫漫长路。
一行人在举目破败的城市街道间缓慢前行，车速被压低到了三十码，这个速度很容易被疯狂的丧尸追上，但现在周遭只有车轮撵过造成的回响。
太静了，宛如隔世般行进的几人探出头，目光扫过之余，都是他们活了半辈子的过往影子。
“我是个烂人。”庄源饶有兴趣地说起话，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我活了近二十年，没有考到好学校，没有什么所谓的年轻人的狂欢，干过最出格的事是和几个牛马朋友在外面跨年一夜没回家。我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喜欢我的人，看着身边的同学朋友一个个成双成对，说不羡慕是假，但心无波澜也是真，我有时候会幻想自己谈了一段恋爱，但自己幻想的结局却总是坏的，可能因为我只是个烂人……”
肖烨和何坤闻言相视一笑，作为庄源的牛马朋友，肖烨第一个回答他的丧气：“我每天看似光鲜亮丽的活着，但经常会迷茫，那些自我麻痹的「依赖」是否是我的追求我不承认自己的那种样子算是活着，在我看来只有突破困境、磨练自身、追求理想的人才算真正的活着。”
何坤笑得灿烂，“我们既然还活着就要前进，为得是不辜负那些已经故去的人们，爸妈也好，朋友也好，爱人也好，甚至是那些我们从未谋面但又有所纠葛的陌生人们。活着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义务，更是对我们的诅咒，背负着丧生者们的一份，我们更要好好活下去。”
何坤的话语慷慨激昂，但面前其他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木讷。
“坤坤你说话好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