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余烬（三）
两人终于玩累了，气喘吁吁地倒在厚实的长毛地毯上，而另一边的何坤也终于画完了记忆中地图的大概。
“青丝你有水吗，给我俩喝点。”
罗小明闻声从浴室探头，连忙去冰箱拎了瓶未开封过的橙汁到餐桌上，转头又开始寻找干净的杯子。
“青丝你在做什么浴室里水响的那么大声。”何坤好奇地问道。
“没关系的。”罗小明终于从餐盘下面翻到了玻璃杯并准备清洗，“弄点热水出来，你们好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声音一直在房间里回响，没人再应罗小明，只有何坤的踏步配合罗小明呼之欲出的心跳，浴室水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里面何坤气愤敲墙。
“有塑料袋吗”里面的何坤终于问道。
屏住呼吸的地毯二人也互松彼此的衣领。
只有罗小明捏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应，只能将一侧的整卷垃圾袋送去。
“还好是浴池，才保住些……”
“……”
“青丝，你最近洗了几次澡。”
“两次。”
“一次要放多久热水。”
“不清楚……很久。”
“记住，水是最必要的消耗品，一滴都不该浪费的。”
何坤的目光死盯罗小明，像要把他吃下去似的。
“答应我，别再有以前的习惯了，把享受调到最低。好吗。”
何坤最后的两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根本不容许罗小明拒绝。
随后他愤怒离去。
空留罗小明站在原地，心中委屈。
另二人连忙上前安慰，毕竟罗小明是为自己几个着想才搞出这种不愉快的。
而在阳台出神的何坤眼眶通红，罗小明做出的事情让他看到了自己从前不懂世事的样子。
总是任性自负又咄咄逼人；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会选择逃避；把自己的思考方式强行灌给他人；从来只用暴力解决纠纷……最终在姐姐逐渐黯淡的眼中，哭得昏天黑地时才理解到一丁点世界的残酷。
何坤一点都不讨厌罗小明，他只是恨死了让姐姐最后都无法安心的自己……
“人的渺小来源于自负，而谦卑的目光将看到更大的世界。”这是何坤自己值得用一生来验证的真理……
“如果我们真的能活下来，那对于人类来说，是否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种事自当由历史来评说，我们活着的意义只是把火种不断接力。”
“那么那些曾经的人与他们所做的事，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并非，世界永远是副棋盘，该决定怎么下子的，一直该是自己。”
“无论什么样”
“无论什么样，只要遵从初衷和信仰，不断抉择下去。军士卫国，消防救灾，武警止暴，医者疗人。只要那光未断，总会有人要的。”
“也就是，所谓埋头苦干拼命硬干的人，或者为民请命舍身求法的人。”
“看的到光芒的人该是如此。”
“他们可笑吗”
“同追求永生一般可笑。”
“可却前仆后继。”
“都是他人酒桌上的笑话，何不让自己更有些意思呢。”
“何不让自己更有些意思呢。”庄源抽完烟，望了一会熟悉又陌生的夜空，最后躺回和肖烨同铺的大床上。
何坤本要一起睡的，可惜三个boy互相拥挤总归不好，便独自在拼接的沙发上开了个睡袋。
和罗小明道歉后，何坤心中却还不是滋味，罗小明性格内向，不知自己的愤怒有没有伤到他的软肋。明明罗小明一直很关照很欢迎几人的……何坤怀着愧疚沉沉睡去，不一会呼噜声将隔壁两人脑仁震得嗡嗡响。
“坤坤之前也没那么牛的啊。”
“可能是熬夜的关系吧，把你冷脚挪开！”
“你能不能翻过去啊，真的恶心。”
庄源抖了抖棉被，似有似无的臭味钻出，“往外放！”
小时候经常同床的两人现在却扭打在一起，给本就多梦的罗小明又加入了些许躁动……
隔壁二仙公园的鸡开始报晓，远处大火的范围一夜间又扩大不少，肉眼也能见到些许房楼顶部显现红光。
“感觉火势小了很多。”吃上早餐的肖烨描述了自己在阳台的见闻。
“怎么可能，你看那边的响声停过吗。”庄源头也不回地否决了肖烨，继续吃着热奶和麦片混成的糊糊粥。
“应该是风向的缘故，北边毕竟是个大风口。”何坤也端起他的那一份，朝热奶的罗小明笑了一下表示感谢。
“肯定啊，不然早烧到我们这边来了。”庄源继续说道，奶精的香味让他上头。
“可那边到底怎么会爆炸的啊，一定是有人做的。”
“管他呢，说不定是碰上难缠的丧尸了呢。”
“你就幸灾乐祸吧。”
肖烨一向讨厌庄源玩世不恭的样子，只能咽口食物来缓解自己的不快。
“挺好的，我觉得大家都在一起吃饭就挺好的。”罗小明声音渐渐消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奇怪，只能看见其他三人点点头，把各自的一份早餐吃光了。
“现在，进入方案讨论。”何坤展开手绘出来的地图，并邀请罗小明一起讨论。
罗小明摆摆手，即使自己想去，却也出不了什么建议，只好谢邀。
三人埋头，视线往何坤用马克笔涂黑的地方凝去。
“少了点东西。”庄源喃喃道，感觉那片空白里总该有什么的。
“你仔细想想，我也依稀记得，之前还有提及的。”
“好像是医院来着。”
“对的！叶子，我表哥那你还记得吧！”
“宝菓医院来着，我初中住院就在那里呆过几天。”
“我表哥他店就在那！离一号线也特近……”
庄源最后不出声了，他很难想象表哥被丧尸围攻的模样，现在那边又起了大火，令存活更加渺茫。
“大火将东南面几乎挡住，”何坤连忙将庄源的思路拉回，“也就是芝花的所有备用补给点已经没了。”
“也就是说要么在这，要么就只能出芝花市了吗……”肖烨也开始思考，他更愿意选择前者，然而多年前的地震让他后怕。
“这边你们不满意吗”罗小明终于憋不住。
“不是不满意，”肖烨靠上前，一把搂住罗小明宽阔的肩膀，“我跟你说……”
肖烨把之前另外两人讨论出来的各种问题向罗小明一顿灌输。
“哇！你也太厉害了！果然和他们俩个说的一样厉害！”肖烨有些发愣地受着罗小明的夸赞。
“不过，兄弟们。”何坤补充到，“我们的特殊情况又增加了，大火已经把整个芝花市的丧尸都聚在一起了。”
“也就是说！”肖烨终于反应过来。
“没错，经典丧尸题材里的一个特殊事件——尸潮，条件已经形成。”
“那我们要是在芝花市行动就永远得偷偷摸摸，一点小动静就会被……”
“七十万。这还只是芝花市整个行政区域一半的人口，市区人口的分布可能还不止我预估的这些数量。”
“七十万！少十倍我们三个也不可能对付啊！”
“就算我们有飞机坦克也会被打光，就算它们都是些没有脑子空壳。”
“真是让人头皮发麻的数量啊……”
“其实我们小区的住户就有三百六十一口人。”
“有这么多吗”
“有的，只不过转移或者直接死亡的数量占了大部分，不然我们三个是必死无疑的，绝无逃生的可能。”
在何坤语闭后，客厅里鸦雀无声。
他们起初所面对的，只是世界崩溃前的简单模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