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狗子
来者该是安宁嘴里的吕庄头一行人,白绒揉着眼睛躲在明照身后,看看他看看安宁洗眼睛。
吕庄头瞧着这陌生的一行人无论是衣着还是气度均不凡,比他家少爷还有气势,只怕身份不低,为避免惹祸他客客气气地问好——
“不知公子来此处是为何事?”
吕庄头看着为首的那人充耳不闻,淡定地喝着茶水,姓安的上去就关房门,不让他儿子出来,幸好娃机灵,自个跑出来了。
吕庄头暗恨,好个姓安的,不要以为找了靠山就想为所欲为,阻止身后的兄弟不要冲动。
“公子吃糖否?”说着他拿出一包糖,蹲在堂屋门口,“二狗,是你喜欢的软松糖。”
原来这个小孩叫二狗?白绒惊讶的望着安宁,明照低声解释贱名好养活,她了然的点头。
二狗进屋一趟,脸蛋干净了,鼻子下的黄鼻涕也消失了,但他还是时不时一抽一抽的,不是有鼻炎就是有些感冒。
他亲热的抱住二狗,摸摸他的额头,“还有些烧,药有好好吃吗?”
“嘿嘿,舅舅,吃——”说着,二狗往吕庄头手心放了块黏糊糊、但包装纸还在的糖,是之前明照给安宁的奶糖。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白绒摸着下巴问,“照照,你觉得呢?”
安宁让明照救救他,说吕庄头要买他媳妇和儿子。
安宁的孩子叫吕庄头舅舅,并且吕庄头对二狗挺好。
安宁又和吕家有那样大的仇,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白绒边替明照掐肩膀边打量剩余的三人,瞧着不是好人的长相,个子又高。
那个脸上长着疤的家伙还想闯正堂,幸好被安宁拦住了,剩下的两个少手指的也不安分,离明照越来越近,还绕着木屋打转,不知道去院后做什么。
佑何上前发问,“我家公子看此处风景优美买了几亩田地玩玩,听着庄头和安公子是郎舅关系,怎么要带自家姑娘回去,难道安先生犯了大错?”
佑何问的客气,也表达了庇护安宁但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吕庄头要想平平安安带走人要给个过的去的理由。
可无论是那种理由,家里的外嫁出的女郎没有自个回娘家,反而是娘家的哥哥弟弟花钱买女郎回家,就一个奇字。
吕庄头不语打量着面前的人,少年郎但声音听着就纤细,只怕是朱红墙里出来的,是不是被发现了……他浑身一抖。
立刻转变思路,转头望向安宁只见他点头,仿佛知道吕庄头的猜测并且确认了。
想着,吕庄头好声好气的解释道,“误会了误会了,这人住我家妹子的院子就办了席面,又不去官府登记,我怎么放心的了,于是好生好气的商量,让他去官府把成亲的事儿办了,那晓得他居然攀上了别家,要同我妹子和离,还索要白银二十两!”假话。
安宁冷笑一声,“公子,他满口胡言,我称你一声大舅子,你是不是要拿钱买我妻子?!”
明照的视线被这场闹剧吸引,他无声询问安宁,确认事情的真假,而吕庄头也往后退,还假装镇定。
“你放屁!”吕庄头一听就气炸了,示意身后的兄弟帮忙,“按住姓安的,今天不好好教训一下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说着身先士卒,但还没有脸上有刀疤的动作快,说着两个少手指的也扑上来——
混乱之中,明照摸出袖子里的匕首,让白绒躲到他身后去。
6个太监也去帮忙,佑何比较菜直接被一脚踹倒在地,差点被爆了脑壳,他顺手摸了个石头就往刀疤脸头上招呼。
几人合力,最终以佑何被踩达成全员无伤成就。
白绒摇着头,佑何不行啊要多吃点药,还比不少另外顶着中年脸一头白发的另外5个强呀。
一个刀疤脸被砸中后脑勺,人已经昏迷不醒;
另外两个缺手指的不说话就是恶狠狠地盯着吕庄头,就是吕庄头下黑手摸走了他们身上的匕首,不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他两是哑巴,”吕庄头说着扔出四把匕首,鎏金银制的把手,镶嵌着桃花一样的宝石,“吕家被查,我们打算跑路,但我妹婿想着伸冤,我就想带走我妹子和侄子,不让跟着遭殃。”
说着,吕庄头瞧见刀疤有醒来的样子,又一石头下去,“这三个包括我都不是好货,但我知道吕家藏着的田契在哪里,够保命不?”
这话是对着明照说的。
白绒听得一脸懵,她看看明照,怀疑他身上是有个金手指在的,不然为什么恶人临时转换阵营怎么也被他们碰见了呢?
“之前的庄头死女人肚皮上了,我这才被派着下来,真没杀过人,手上也没啥人命官司。”
安宁声音哽咽的说,“我大舅子的未婚妻被抢去了吕府当丫头,他这次跟着去吕府的。而且内子,内子……”
安宁说不下去了,吕庄头也红了眼眶,他叫了声“二狗子,去把那个木箱报来。”
蹲在一边吃糖的二狗欢快的应了一声,登登跑进茅草屋,抱着一个桃木盒子,半路左脚伴右脚,盒子摔开了。
幸好二狗人被一个太监扶住,没摔到。
一张张血书被摔了出来,还有几块夹渣金粉的矿石滚阿滚,滚到了明照的眼前。
“大人,吕狗家的院子下,杜鹃花丛下全是尸骨。那就是证据,那些都是被吕狗强抢的……证据。”
明照不语,捏起安宁双手奉上的棉布,摊开后——暗红干枯的血迹,书写了无数倍抢夺田产的人的血泪……
让一个普通百姓家破人亡真的很容易,过重的徭役再加上一些病痛,等走投无路的时候,吕庄头再跳出来,卖田卖地卖儿卖女卖自己。
所谓的吕庄头是掌管吕家田产的庄头,并不是特指一个人。
白绒捂住鼻子,很浓重的血腥味,是时间消去不了的罪恶的味道。
明照说,“我们都是受害者。”
佑何捡起血书,明照拿起一张张看过去,视线被一个名字吸引,那是他大舅舅的名字,耻笑一声,他爹老早清楚了的事情,却还是轻拿轻放。
“刘敬把东西透露给东厂侦事,我要送给吕大人一个影响深刻的生辰礼物。”
说着,明照低头询问安宁和吕庄头,“不知你们可愿意走一趟,指认户部尚书犯下的罪呢?”
安宁面色发白坚定地点头,“请大人保我大姐、侄子平安无事。”
吕庄头面有犹豫,指着金矿石说,“之前捡到的石头,金矿好像就在旁边的花岭到浇水岭的位置……”
安宁在向明照献上软肋,而吕庄头向明照献上礼物以求保命。
明照凝神点头表示明了,他问,“该如何称呼?”
吕庄头不好意思的说,“南大狗。”
明照点头表示明白,“我在城里有一处僻静的宅子,可让两位暂时休息,待你脱身既可领回家照料。”
明照并没有卸驴杀磨的习惯,他的话也在向安宁、南大狗保证,他会保四人的平安,同时也在警告安宁、南大狗,软肋在手不听话的话后果自负。
白绒的心神已经被金矿吸引了,她蹲在地上看何石头不分你我,只能看见点点金粉的矿石,双眼都要变成金钱标志了。
南家外嫁女,安家媳妇被安宁小心的牵着出来,安宁还低声解释、告知她些什么,语气像是在哄骗小孩。
好奇的看着走出屋子的安宁媳妇,小孩小炮弹一样抱住安家大姐,亲热的喊着“娘娘”之类的话。
安宁媳妇的精神看起来有些问题,她呆呆的双眼像是灵魂不齐全,小孩非常轻易拉着她蹲下,喂她吃了一颗黏糊糊的奶糖。
明照拒绝饮用白水,目送安宁、佑何带着人离开,视线在身后剩下的爹爹的人,找出块帕子包裹血书,塞进了怀里。
“总旗若是有空跑上一趟,把这几人送往缉事处,从北镇抚司出来总该全手全脚。”
白绒不明所以,可话音未落,从墙头蹦出了10个身穿玄色飞鱼服,头戴无翅乌纱帽,腰佩刀悬挂令牌之人。
来人袖子、胸前、裙中,均有飞鱼纹,该是锦衣卫。
又高又帅又神秘哎,白绒眼看着污点证人南大狗,安宁一家四口,还有三个半死不活的犯罪未遂被带走。
他们之前一直跟着吗?
明照并未提白绒解答,这让白绒很是怀疑,暗处到底藏着多少人呢?
两人漫步在小村的路上,身后跟着6个太监,准备回到租借的小院。
白绒好奇的问,“我最近都陪着你呀,为什么我接收的信息和你的不太符合?我感觉你是故意来南庄的,说不定你早就知道这里有金矿了。”
“我在书房看的审讯记录,”明照没有说,口述之类总是不完全。
白绒扯动嘴角,她不仅仅是简体字不太写的顺手,这些日子对繁体字也是不熟悉,至于明照看的那些字。
排版不同、字体不同,甚至书本大小都不同,那些墨香总让她有种禁锢感,满目看去全是黑色的小字,看久了像是一口口水井,能吞人。
明照不语,他确实没有见过如此顽石,一本三字经如今不过认识三分之一,写得字更是缺胳膊少腿。
而且她认字喜欢,先把繁体变成简体再比对着认。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复习了一遍简体字,而白绒繁体字是没认的几个。
“我想要买只笔,不是毛笔,那太为难我了。”
说着,她向明照疯狂安利圆珠笔,“真的不是我学不会,是那些字真的太复杂,而且毛笔软趴趴的,不听我的话。”
明照默然无语。
白绒冷哼一声,找到之前买米尺的店铺,找到了一款售价17块的自动铅笔,直接到货了10只铅笔装的自动铅笔和10块橡皮擦。
纤细比她手掌还长的自动铅笔不适合放在荷包或者袖子内,她直接拿了3支当簪子绑了个头发,剩下的9块橡皮和铅笔直接递给了明照。
“你可以给我裁出一本巴掌大的本子,和你用的那种一样,”白绒说着,看明照在自个的小本子写写画画。
很快二十亩田地的测量结果都已经递上,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明照的面前。
记载的数据并不是用毛笔反而是阿拉伯数字,而是字体时大时小笔迹也宽广,是炭笔写的。
明照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书信,他用信纸反面替白绒写了几个阿拉伯数字。
“二十亩地,大概在600至610之间,没有一亩是相同的。”
白绒摸着下巴瞪着眼睛想,“按照610㎡计算的话,忽略掉坑的大小,一亩地大概要买7700个玉米粒。红薯就株距大概03m,行距按……08好了,大概一亩需要2600吧,玉米的话,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美味的菜、水果?不过,那二十亩是不是长着小麦啊?”
明照沉默片刻,“既耐寒、耐旱、耐瘠可以山上种植,不若开垦新地吧。”
白绒点点头,“嗯,你考虑的很周到,那二十亩的话等小麦收割了,6月中旬可以种水稻了,就是不知道田的肥力够吗?”
明照点头,“若可以实现自给自足,漕运之粮或可节约大笔银两,又或可开官营,连同各地特产相交换之作用。”
白绒就只听懂了一个,紫禁城的吃喝是靠着其他地方供给的,有些悲惨和奇怪。
“可,不是种小麦的?”
明照笑而不语。
“不过,那个金矿的事情,”白绒望向明照,“或许哪里还有银矿呢?”
“此事自会有人来处理,你无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