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垂暮
江璃早料二叔江宴会自作主张，索性借这个机会探个清楚，便故意问道：“二叔倒也奇怪，这人和三妹妹怎么也不相配，不知二叔瞧中了他什么？”
沈氏抹了抹眼角，说道：“我明着暗着问了不知多少遍，却也没听出什名堂来。只听你二叔说这人同你二叔有些交情，人品也好，便才动了结亲的心思。”
江璃隐隐还记得那人，不光相貌丑陋，言行也极其粗鄙，想必人品也好不到哪儿去。二叔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你三妹妹自从知道了之后，整日哭，饭也不吃，眼见着瘦得不成样子了，二婶婶实在是没法子了……”沈氏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那二婶婶来找璃儿，是要璃儿去劝二叔吗？”江璃问道。
“璃儿，你和棠儿关系最好，你肯定也不忍心她嫁给那鳏夫，”沈氏摇了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说道，“二婶婶没了主意，璃儿，你帮你妹妹想个法子，让她与那永安侯府的世子爷见上一面，她死心了，便也作罢了。”
江璃轻轻“哦”了一声。
她心下明白，沈氏哪里是要江慕棠死心，她是需要一个机会，让江慕棠和曹慢之见一面，曹慢之虽是半个和尚，可也是个男人，一个有慈悲心的男人。
看来，她是要赌上一把了。
她低头想了想，比起眼睁睁看着江慕棠嫁给那鳏夫，她更愿意她嫁给曹慢之。索性，帮她试上一试又如何。
“好，过几日是表姐大婚的日子，归宁那日，想必世子爷也会去丞相府，到时，三妹妹一道来便好。”江璃缓缓说道。
沈氏闻言，又惊又喜，眼中倒又落下泪来，只说道：“这样最好了，这样最好了，二婶婶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了。”
江璃轻轻摇了摇头，只说道：“二婶婶与其感谢侄女，倒不如想办法去弄清楚，二叔为何一定要三妹妹嫁给那人，知道其中原委，即便世子爷这里成不了，二婶婶也有了周旋的余地。”
沈氏愣了愣，旋即忙说道：“好、好，璃儿说得没错，二婶婶倒是糊涂了。”
她一颗心落到肚子里，才顾得上同江璃唠了几句家常，临走了，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璃儿，得空回去瞧瞧老太太吧。”
江璃点头，沈氏既然这么说，看来祖母的身子状况比她料想的还要更坏些。
送走了沈氏，江璃也盘算了起来，二叔江宴倒也是怪，去年上才把大女儿嫁给了商户，如今，倒又忙着要将小女儿嫁给鳏夫做继室，难道他的两个女儿在他眼中，便是这么没分量吗？
刘氏想要用江慕萝来攀附，为的是自己的儿子江勤，可二房并没有儿子，二叔江宴这么做，又是为何呢？
她将手中的团扇搁在桌上，对丹星说道：“去请吕侍卫来。”
……
苏南煜自回了都城，便忙得脚不沾地，经常是一早便出门了，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回来。有时候还会在书房里与人议事，直到夜深了才回房来。
他忙，江璃也没闲着，沈氏走了第二天，她便回了将军府。
瞧到江老夫人那满头的银丝，她立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神儿，不过才三个多月的光景，人怎么会一下子老这么多。
不光头发花白，她的眼神也大不如前，瞧到江璃看了好一阵，才认出来，说道：“是璃儿，你回来瞧祖母了？”
江璃忍了眼眶的泪，坐在她床榻前，陪了她说了一阵子话，又给她瞧了脉，心下也暗暗一惊，她脉象微弱，气血极虚。
她瞧了大夫开的方子，在上面又添了两样温补提气的，便叫人按着方子去抓了药。
二人说话间，江老夫人便一直端看着她，就像是从没瞧到过一般，看了好一阵，江璃便伸手拉过她的手，问道：“祖母，怎么这么瞧着璃儿，可是想璃儿了？”
江老夫人攥紧了她的手，说道：“你长得可真像你娘，祖母想你娘了，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见到她了。”
江璃不妨她这么说，眼眶一红，只说道：“祖母身子好着呢，我娘怕是也不想这么快就见到您，她盼着您长命百岁呢。”
江老夫人摇了摇头，颤声说道：“她是不想见到我，当初，是我对不住她，要不是我装聋作哑，也不会由着刘氏胡闹，她也不会那么早就走了。”
虽然江璃也曾猜测过江老夫人知道内情，对她心生过怨恨，可听到她这么说，心头竟没了半点恨意，才知道从前那怨恨早便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对这垂暮老人的不舍。
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祖母，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刘氏已经出了府，您也无需再自责了。”
听了她的话，她反倒落下两行浊泪来，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哽声问道：“璃儿，你不恨祖母了？”
江璃冲她摇了摇头，只将面前的枯瘦老人拥在怀中，柔声说道：“祖母，您好好的，璃儿盼着您长命百岁呢。”
从前那瘦弱懵懂的小丫头，眼下竟成了她的倚靠，江老夫人心头感慨万千，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伴着她的哭声释放了出来。
江璃轻轻抚着她的背，从前挺直的脊背如今塌了下去，像初冬的秸秆，冷风一吹似乎便能倒了。
江老夫人畅快地哭了一阵子，身子便又乏了，说了两句话，便沉沉睡去了。
孙嬷嬷一面往香炉中添了安神香，一面说道：“自从四姑娘不见了，老夫人便没睡过踏实觉。”
江璃瞧着江老夫人枯瘦的面容，轻轻摇了摇头，将军府发生了太多的事，怕是她心里早便承受不住了，哭一阵子也好，心里能顺畅些。
回了王府，便又是府内大大小小的事等着呢。好在江璃上一世掌管整个后宫，王府这些事情，虽然多倒也难不倒她。
又一连忙了几日，便到了叶婉婉归宁的日子。
苏南煜早上又要出门，便被江璃一把给拉住了。
他停了脚，伸手揽过她的腰，问道：“怎么？今日舍不得你的夫君了？”
江璃白了他一眼，说道：“煜哥哥，你忘了吗？今天是表姐归宁的日子，我们得去丞相府。”
他这才一拍额头，忙说道：“这几日忙得不得闲，倒还真忘了。”
说罢，回头对外面的侍卫说道：“去和赵大人说一声，本王今儿有要紧事儿，改日再去找他。”
江璃伸手理了理他胸前的衣裳，娇嗔说道：“今儿是赵大人、昨儿是王大人，煜哥哥怕是忘了，你还有王妃在府上等着呢。”
她的话说得轻柔，让人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沉醉，他轻笑，低头将额头抵在她眉心，鼻子装模作样地在她口鼻间闻了闻，才问道：“怎么闻到酸味了？一大早的，谁在吃醋？”
江璃伸手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谁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