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暖春
暖春和煦的阳光照在西域的疆界上,四面环山,中间是青绿的平川。在一个缓坡上,立着几个墨色的身影,当中那人身材魁梧健硕,眉眼深邃、英气逼人。
他在马背上眺望着远远走来的一队人马,瞧到走在最前面的雪白骏马和马上纤秀的雪青色身影,他不由得挑了挑眉。旋即朝她身后望去,便见一个银白的身影纵着一匹墨色的高头大马,紧紧跟在她身后。
不过才两日,这大宣的煜王殿下便能这般护着她,看来,真如兰吉娜所言,二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淡漠的。
那情殇草的解药,怕是也没办法将二人分开,想必过些日子,解药的药性散了,从前过往,他都会慢慢想起来。
他敛了眼眸,只夹了夹身下的马,那马便朝远处的人马驰去。
江璃驾驭着映雪驰骋在这一马平川上,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心情松快又惬意,她不由得回头望了眼身后的人。
苏南煜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她,他看着她身上雪青的衣衫被风吹得飘啊飘,流云一般,看着她耳畔的珍珠耳坠随着马背的起伏而惊心动魄地晃着,他的心似乎也跟着晃了起来。
她时不时转过头来,回眸间,一笑百媚。
他深吸了口气,胸口那针刺的疼痛没了,可心底却有些异样的情愫涌上来,如同这春日的花蕾,“啪”的一声便绽开了。
他夹紧了马背,那马便朝加快了速度朝前面的人奔去。
他刚追到她身边,却听她“吁”一声叫停了马,他这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便瞧到了对面那高大魁梧的身影。
“苏合王爷?”他微微眯起眼来,问道。
苏合冲他拱了拱手,说道:“殿下和王妃今日启程回大宣,贵妃娘娘托我来送二位。”
江璃听他提到宁西郡主,便问道:“郡主可有什么嘱咐?”
苏合望着她,刚骑过马的缘故,她的发鬓有些松散,几缕青丝垂了下来,微风一吹,便轻轻抚着她白皙的面颊,丝丝绕绕,让人的心也纷扰起来。
只可惜,她已为人妇,自己终究是出现得太晚了,他心下不免慨叹,只敛了目光,朝身后挥了挥手。
他身后的护卫便纵马上前,怀中抱着一个紫檀木的大匣子。
他神色黯淡了下来,沉声说道:“这里面是我阿娘来西域时穿的衣裳和所戴的首饰,烦请王妃带回大宣。”
江璃不解,她瞧了眼苏南煜,苏南煜便朝身后挥了挥手,吕盛清便上前将那大匣子接了过来。
苏合便接着说道:“我阿娘说了,她怕是回不去大宣那里,待她百年之后,还请王妃将她的衣冠埋在我阿娘生母坟旁,算是……做个伴儿吧。”
说到这里,他的喉头哽了哽,又望着江璃,继续说道:“我阿娘生母的坟在哪里,阿娘也不知道,还要劳烦王妃了。”
江璃的心有些堵了起来,宁西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疤痕又出现在眼前,人们只知道西域王极其宠爱宁西郡主,却不知这背后她的辛酸。眼下,她都为自己的后事做了安排,连衣冠冢都准备好了。
苏南煜见她的神色黯淡下来,知道她有些不忍心了,便纵马离她更近了些,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江璃只觉指尖温热,抬眼望着他,他目光中满是关切。
瞧到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又见二人一个俊逸、一个秀美,倒是一对璧人。苏合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好,请王爷转告郡主,我一定会做到,请郡主放心。”江璃望着她缓缓说道。
苏合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说道:“过了这座山,便是大宣的地界了,我便送二位到这里了。”
苏南煜冲他拱了拱手,说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他说罢,攥紧了缰绳,瞧了江璃一眼,便“驾”一声,率领着随从纵马去了。
苏南煜瞧着他的背影,又瞧了眼江璃。
即便是一个不算很合格的夫君,可他还是从苏合的眼神中瞧出了些许的不对劲,那眼神中的炙热,让他心里有些……泛酸。
堂堂一个煜王,竟然是学会拈酸吃醋了。
他捏了捏眉尾,目光便又落在江璃的身上了。
她正若有所思地回头望着那紫檀木的匣子。
“煜哥哥,”她忽转头望着他,流露出几分担心来,只说道,“能不能遣人给兰吉娜带句话,让她留心着些宁西郡主,当心郡主……想不开。”
苏南煜倒没往这方面想,可听她这么说,倒也觉得有道理,若是宁西真的要着手安排身后事,那未必没有轻生的念头。
他冲吕盛清点了点头,吕盛清会意,便纵马朝西域的方向去了。
江璃也满腹心事地上了车,她刚坐好了,苏南煜便一弯腰也上来了。
江璃倒不妨,身子便往旁边挪了挪,他便上前挨着她坐了下来。
她抬眼望着他,问道:“煜哥哥,你不怕我了?”
“我为什么要怕你?”他一面答,一面从面前矮桌上垒着的书里挑了本书出来,故作镇静地翻看了起来。
江璃歪着头望着他,难道他已经放下了对自己的防备?
试试看便知。
她抿了抿唇,柔声说道:“煜哥哥,我口渴了。”
苏南煜将目光从手中的书上移开,落到她粉嫩的双唇上,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说了声:“好,正好……我也有些渴了。”
他搁下书,给她面前的茶盅上倒了茶,也给自己倒了一盅。
江璃捧起茶吃了一口,便笑盈盈地望着他。他仰头将手中的茶都吃尽了,然后说了声“好茶”。
她笑笑,只说道:“我困了。煜哥哥的胳膊借我用一用可好?”
他从喉咙里挤出个“嗯”字,便又捧起书来,双眼望着书,可浑身却都关注在她身上。
他感觉她的手环了他的胳膊,然后头便轻轻靠了过来,他眼角一瞥,就瞧到她耳畔的珍珠已经落在他的前臂,与他身上蟒缎长袍上缂的银丝似乎融为了一体。
正在这时,车辙似乎压过一块石子,车身便随着一颠,她身子跟着一晃,那耳坠子便划过一道温润的光彩,到了他胸前。
他的心猛地跳了起来,便见胸前的少女抬起头来,一双杏眼望着他,怯生生问道:“煜哥哥,没扰了你看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