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伤痕
苏南煜望着马上的人越来越近,眉眼间的笑意便更深了些。
她今天是一袭西域的装扮,上面是一件墨绿短衫,外面披着一件柳黄的织金披肩,下面是一条松绿的长裤,宽大的裤腿束在短靴内。
她一头墨发束在脑后,簪钗全无,只在眉心间点了一粒殷红的吉祥痣。或许是刚才纵马驰骋的缘故,她白皙的肌肤上透出浅浅的桃粉色,夕阳照在脸上,愈发娇艳明媚。
他上前扶了她的手,她便抬脚跳下了马来,问道:“殿下等久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只拉起她的手,说道:“刚得闲,便在门口等着你,可巧你便回来了。”
江璃冲他笑笑,笑靥动人,他心头一动,便抬手用指尖抚了抚她眉心的红痣,喃喃说道:“纵使牡丹国色,不敌璃妹妹眉间朱砂。”
江璃听他这赤果果的称赞,又见月牙、丹星和吕盛清都立在一旁,脸上有些烫了起来,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叫了声“殿下”。
她的声音本清脆,多了几分羞怯,便有了一种千回百转的情调在里面。
他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胸口的刺痛便又袭来。
她抬眼瞧到他微蹙的眉,便知又发了毒症,伸手要替他抚了胸口,不妨他却抬手将她拥在怀中,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我的王妃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让人心动,情不能自已。”
江璃也环了他的腰,轻声说:“我也一样,每次见到殿下,也……欢喜的很。”
他轻笑,拥紧了她,正要开口说话,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江璃忙离了他的怀,他回身望去,便瞧到马上一个魁伟的身影。
苏合。
他怎么会来这里?
到了二人面前,苏合从马上下来,拱了拱手,说道:“煜王殿下、王妃殿下。”
二人回了礼,苏南煜便问道:“苏合王爷怎么亲自来了?”
苏合朗声笑了笑,只说道:“贵妃娘娘怕殿下和王妃思念家乡,三日后特在宣华宫设宴,请殿下和王妃过去小坐。”
苏南煜和江璃不妨,二人互相瞧了眼,苏南煜才说道:“郡主设宴,小王和王妃定会赴宴。”
“贵妃特意交代,是私宴。殿下和王妃随意些便好。”苏合又说。
二人点头说“好”,他便也不再多说,只意味深长地瞧了江璃一眼,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二人互相看了眼,心下不免有些起疑,即便是宁西郡主设宴,遣个宫人来便好了,又何须苏合亲自来一趟呢?
这私宴,难道有什么玄机不成?
江璃心下一动,自从上次见到宁西郡主,已经十多天过去了,眼下这私宴,怕和窃取解药有关。
苏南煜似乎也想到了,只说道:“到时我们随机应变,看郡主的意思行事。”
江璃“嗯”了一声,旋即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二人四目相对,眼中都闪动着光彩,距离拿到解药,似乎只有一步之遥了!
私宴的前一日,江璃又见到了宁西郡主。
因这日兰吉娜去给师父西图药师拜寿,江璃便闲了下来,她闲着无聊,便在住所内的翻看着带在身边的那本《毒经》,书内记录了几种西域的毒,倒也稀奇。
她正看得起劲,便见月牙领着一位西域王宫的侍女走了进来。
她将书收好了,那侍女便说道:“贵妃娘娘请王妃入宫叙话。”
江璃倒不妨,可想到明日便是私宴了,怕宁西有什么要交代的,便换了身衣裳,随着那宫女去了宣华宫。
那侍女将江璃引到殿内,便转身掩了门出去了。
江璃才瞧到,殿内当中,只有宁西郡主一人坐在宝座上。
“见过郡主。”江璃上前行了礼。
宁西闻言,抬起眼来,冷冷说道:“来了西域二十三年,‘郡主’这称呼,都快忘了。”
“郡主是为了大宣才来的西域,在我心中,郡主永远是大宣的郡主。”江璃说道。
“哼,”宁西冷笑了一声,攥紧了手,说道,“我不是为了大宣来的,我是因为穆涟芸那贱妇想要西域的毒,才来的。所以,我恨她,我恨不得她死!”
江璃望着她,她双眼满是愤恨,一双手更是攥得紧紧的,指节青白。
她忽得站起身来,走到江璃面前,冷冷问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在这里锦衣玉食,你瞧瞧,”
说到这里,她手抬起来指着殿内那奢华的陈设,“你瞧瞧,我这宫里这么多宝贝,哪一件都是难得的珍品。我多受西域王上的宠爱啊……”
她说着,忽得伸手一把攥紧了江璃的手腕,江璃望着她,她眼中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笑了起来,眼泪却滑落了下来,“我恨她,我恨她为了笼络西域王上,把我推进这火坑里!我恨她!”
她满脸涨得通红,面容也因仇恨有些扭曲起来,可江璃并不觉得害怕,她只知道,她太苦了,她孤身一人来到这陌生的国度,兴许都不知该找谁来倾诉。
她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一怔,旋即摇了摇头,松开攥着她手腕的手,朝后退了几步。
江璃正想着她或许并不需要自己的宽慰,却不妨她竟伸手解开她自己的衣衫,一件件脱了下来。
江璃愕然,“郡主”两个字还没叫出声,便见她已赤果果地站在自己面前。
瞧到她的身体,江璃不由得捂紧了嘴巴,朝后退了两步。
她的身体玲珑有致,可却布满了紫红的伤痕,密密麻麻的伤口深深浅浅、或新或旧地交叠在一起,犹如无数只爬虫聚集在一起,甚是骇人。
宁西眼中已经没了泪,只冷冷瞧了眼江璃,才喃喃说道:“他年轻的时候去大宣,一眼便瞧中了那贱妇,那贱妇却不愿意嫁给他,可又舍不得西域的宝贝,偏偏我和她长得极像,她便把我送了来。
“可我的性子和那贱妇却截然不同,他盼着我也像那贱妇一样千娇百媚,可我偏不!后来,把他惹急了,他就动了手,再后来,他每次都要动手,每一次!”
说到这里,她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她,问道:“你说,我该不该恨她?”
江璃不知她口中的他,究竟是西域王还是皇后,或者是他二人。
她看着她满身的伤口,心也跟着疼了起来,她忍了泪,上前将落在地上的衣裳捡起来,颤抖着一件件给她穿好了,才说了声:“该恨。”
宁西听了这两个字,便笑了起来,凄惨的笑声响在空荡荡的殿内,分外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