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祖孙
是夜，忠毅居内，江老夫人就着孙嬷嬷的手吃了半盏参汤，咳了好一阵，才躺了下来，缓缓问道：“老宋头将她送走了？”
孙嬷嬷替她掩好被子，说：“老夫人方才就问过了，他们一早就启程了。”
“这么说来，咳……咳……她是，服了软了？”江老夫人一面咳了几声一面问道。
“想来昨夜表姑娘是受了惊吓，失了魂魄，才说出那样不成体统的话来，今天一早有婆子送她上了车，老宋头赶了车出城去了。”
江老夫人叹了口气，“下个月便是年节了，本不该在这时候送她回去，可再留她，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
“老夫人说得没错，今日二姑娘的及笄礼上，还有夫人们问起表姑娘呢。”孙嬷嬷一面往香炉中添了安神香，一面说道。
“她们是怎么答的？”江老夫人不放心，还是问道。
“按照老夫人吩咐的，就说表姑娘出来久了，有些想家了，昨儿下午就回去了。”孙嬷嬷小心翼翼地答道。
江老夫人又是一阵咳嗽，孙嬷嬷忙替她抚了胸口，她才缓过气来，只摇了摇头，说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后日紫丫头要出阁了，璃丫头也及笄了，将军府的姑娘可万万不能被她牵连了。”
孙嬷嬷顺着她的话答应了一声，她才接着嘱咐道：“锦瑟这丫头有心了，还是回忠毅居来伺候吧，月例银子再多加一两。”
孙嬷嬷谢过她，她仍觉得胸口一阵阵堵地慌，幽幽叹了口气，忍不住又说：“你说说，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
孙嬷嬷没有答话，只是抬手替她将厚厚的纱幔掩好，江老夫人那幽幽的叹惋声便留在了纱幔内，悠长而无奈……
江璃的及笄礼刚过，紧接着初三便是江慕紫出阁的日子，江老夫人身子仍旧不爽快，即便想强挣着起身，无奈力不从心，索性只是换了身衣裳，半倚在床榻上见了众人。
江慕紫临上轿前瞧到江老夫人这般模样，忍不住泪眼婆娑，抱着倚在榻上的江老夫人哭了起来，江老夫人心里有些堵得慌，任她鼻涕眼泪哭了一阵子，便直喊屋子人多喘不过气来，就让哭哭啼啼的江慕紫去见她爹娘去了。
江璃瞧到江老夫人紧锁的眉头，便知道她不光身子不爽快，心里也一样不痛快。众人扶着江慕紫去了，江璃却留了下来，只看着院子里的丫鬟们煎药。
江老夫人瞧着空落落的屋子，心中也涌上几分落寞来，她见孙嬷嬷只往窗外瞧，便问道：“在看什么呢？”
孙嬷嬷回过头来，笑笑，说：“二姑娘倒是个心细的，正嘱咐丫头们煎药呢。”
“外头冷，快把她叫进来，吹着风可不好了。”江老夫人忙说道。
不知是因为韩思柔的离开还是江慕紫的出阁，江老夫人对江璃姐妹三人更多了几分怜惜与不舍来。
江璃进来，就瞧到江老夫人正望着自己，略显枯黄的脸上多了几分慈爱。
“祖母。”江璃轻轻叫了一声，便在她床榻边上一角坐了下来。
江老夫人伸手拉过她的手，说道：“祖母身子不好，连你的及笄礼都错过了。”
她目光中是少有的遗憾，江璃也有些诧异，只说道：“不过就是个生辰罢了，祖母身子要紧。”
江老夫人听她这么说，不知怎的，这几日的后悔痛惜都涌上了心头，只觉鼻子一酸，忙攥紧了她的手，又瞧了眼墙壁一侧悬着的“净”字，说：“还是二丫头懂事，祖母倒是个糊涂人。”
江璃见她眼角隐隐闪着的泪光，心中倒有些不忍，可要不是亲眼所见，她又如何会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呢？只是这次，自己的祖母是真的伤了心。
江璃也握了她的手，宽慰道：“祖母一片好心，可人心难测，即便是佛祖，恐怕也难将这世事看穿。”
江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心中宽慰了不少，抬手拭了眼角的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咳了几声，才说：“你大姐姐今天嫁去了鲁家，府里便只剩下你们姐妹三个了。”
江璃替她抚了背，只笑笑，说：“能陪在祖母身边，是孙女们的福气。”
江老夫人听了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来，抬眼望着面前明艳动人的少女，说：“你大姐姐嫁去鲁家，也算不得什么好亲事，眼下，你也及笄了，该是说亲的时候了，祖母定替你挑门上好的亲事来。”
江璃笑笑，没有开口，她与江老夫人这般亲近，也有自己的盘算，只是她盘算的倒不是自己的亲事，而是刘氏。
她同三房刘氏的旧帐现在才开始清算，而作为一家之主的江老夫人，一向最是喜欢刘氏。这次，江璃要让江老夫人站在自己这边，谁也不能帮着刘氏逃脱她该有的惩罚！
江老夫人不知江璃的盘算，只缓缓说道：“祖母听说，静妃娘娘前日赏了一柄玉如意给你。”
江璃“嗯”了一声，此事江老夫人一定要问的。
江老夫人果然接着说道：“静妃娘娘是煜王的娘亲，而煜王年过弱冠还未娶妻，想必静妃娘娘也盼着殿下能早日成亲。”
她说罢，抬眼瞧了眼江璃。
江璃却没说话，只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江老夫人见她不接话，便轻轻咳了一声，暗想这孩子也太沉得住气了，换做是别的姑娘，早就要告诉自己这个祖母了，可江璃直到现在都闭口不提，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咳……咳，璃儿，对煜王、和静妃娘娘的事，你是怎么想的？”江老夫人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江璃听她问自己的意思，眼神不由得闪了闪，江老夫人一向自说自话，鲜少问别人的意思，今日倒是难得。
“煜王殿下身份贵重，想必也是上好的归宿。”她既然问，江璃也索性冠冕堂皇地答道。
江老夫人不妨，前阵子她试探过江璃的心思，她说了，只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她还怕她随了姑母江姝的性子。可眼下，她竟然是改了主意了。她不由得想到那日在肃国公府苏南煜上前同自己打招呼，他看着江璃的目光，似乎别有深意。
看来，不光煜王有意，眼前这丫头也是瞧中那谪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