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症结
一个时辰前。
苏南煜端坐在花梨雕花书案前，一面瞧着手中的书，一面用指节不紧不慢地轻轻叩着书案。
对面立着的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开口问。
“王爷，您看屋内还需要再置些什么物件？”还是吕盛清壮了壮胆子，问。
苏南煜这才停了手，问：“都摆好了吗？”
侍卫们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苏南煜这才搁下手中的书，说：“再过一个时辰，她就来了。”
吕盛清瞧了瞧这满屋子的鲜花，轻轻咳了一声，小声说：“江姑娘是来给王爷看病的，又不是、又不是来赏花的。”
苏南煜立起眉来，吕盛清赶紧闭嘴，低下头去。
“璃妹妹她喜欢花，从小就喜欢。”苏南煜瞧了瞧各色花斛里的花，颇是满意。
侍卫们互相看了看，不敢说话。
“她不光喜欢花，还喜欢各种好吃的。从娘娘宫里取来的糖和点心可备好了？”他抬眼问道。
“早备好了。”侍卫忙答道。
“哦，对了，璃妹妹还喜欢娘娘宫里的荔香，可燃好了？”
“已经燃上了，您闻闻看，屋子里香得很。”侍卫忙答。
“嗯，好，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苏南煜闻了闻，幽香阵阵，他满意地点点头，又问。
“回殿下，现在是戌时。”
“那本王是不是该沐浴了？”他缓缓站起身来，懒懒问道。
“按照江姑娘的说法，不是沐浴，是浴水法，专门给王爷治病的。”吕盛清小声说道。
“嗯？”苏南煜挑了挑眉，一旁的侍卫忙大声说道：“王爷说的没错，属下已经备好了水，只等王爷沐浴了。”
“那本王沐浴后的衣裳可准备好了？”苏南煜接着问。
“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选了那套静妃娘娘给王爷送来的，王爷还没穿过。”侍卫们小心回答。
“那就好，”苏南煜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来，说，“那就沐浴吧。”
“水里面可放了紫苏？璃妹妹最喜欢有香气的东西。”众人们正要松口气，不妨苏南煜停了脚，又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吕盛清只得说道：“王爷您只管放心，属下们都按照您的吩咐办了，您不喜欢鲜花，那就用紫苏，保管把您泡的香香的。”
眼见着苏南煜的眉毛又要立起来了，一旁的侍卫忙说道：“王爷，江姑娘说得泡足一个时辰，时候不早了，您看……”
苏南煜这才微微挥了挥手，众人长吁了一口气，都忙不迭地出去了。
……
此时的苏南煜正侧躺在榻上，身上的软缎长袍顺滑细腻，贴着肌肤分外舒服。
他瞧着江璃缓缓走了过来，身姿婀娜动人，他的心跳得忽然有些快了起来，再想多看，她却忽然停了脚。
他怕她没看到自己，便轻轻咳了一声，说：“璃妹妹，你来了？我在等着你呢。”
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如今在榻上，不觉又多了几分慵懒，穿过朦朦胧胧的轻纱，轻轻飘在江璃耳边，缱绻的让人耳朵发痒。
江璃稳了稳心神，上前几步走到他榻前，伸手一把掀起纱幔，对上他的眼睛，问：“煜王殿下看来是准备好了？”
苏南煜点点头，繁星一样的眼睛眨了眨。朦胧的灯光照在他冠玉一般的脸上，闪着温润又摄人的光彩。
江璃只觉得心中猛得跳了跳，她转身避开他的眼睛，将那纱幔都挽了起来，才说：“我是来给殿下治病的，这么昏暗的灯光怎么看得清，当心我不小心扎错了针。”
“好，那就命人多点几盏灯来。”苏南煜仍旧懒懒说道。
他一面说着，一面看着她，她今天是小丫鬟的打扮，一袭荷叶绿的窄袄长裙，头上一个简单的单螺髻，发鬓间两枚银色的簪子，簪头是两朵简洁的梅花，像绽开在发间一样。
他很少能在这样朦胧的灯光下这么近得瞧到她，灯光朦胧，更衬得她杏眼桃腮、娇艳无比。
苏南煜的胸口又一阵阵疼了起来。
等屋内灯盏都亮了，江璃才伸手从袖间取出一个小巧的银针包裹来。
“璃妹妹，你肚子饿不饿？我从娘娘那里讨了些你小时候喜欢吃的糖来。”苏南煜不去管那些银针，只抬头望着江璃问。
江璃抬手捏了他的手腕，细细诊了诊，才轻轻点了点头，说：“今日殿下的脉象好了不少。”
“这还是多亏了璃妹妹。”苏南煜哪里会放过这个夸赞她的机会。又想起昨天文帝的话，恨不得张口问问江璃，是否能从脉相上看出，自己的身子行的很。
江璃瞧了他一眼，他笑起来分外好看，她心下一动，只拿起一枚细长的针看了看，说了句：“趴下。”
苏南煜只得乖乖转过身趴在床上，背对着江璃。
“得罪了。”江璃说话间，便伸手将他的长袍往下拉了拉，他的后背便悉数露了出来。
他的肩头开阔，后背肌肉紧实，腰间又不宽不窄刚刚好，江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江璃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刚泡过热水的缘故，他的后背大多是温热的，只有正当中一块却隐隐泛着寒气。
苏南煜乖巧的趴在榻上一动不动，他感觉到江璃的指尖在自己后背上轻轻点了点，兴许是外面凉的缘故，她的指尖也微微发凉，但分外轻柔，像小猫的手掌轻轻踏在自己背上，软糯又可爱。
江璃一面将一根银针刺入他后背当中，一面说：“煜王殿下这寒症是从什么时候犯的？”
“那时我五岁，在冬天不小心掉进了宫里的湖里，就生了寒症。”他说得极其简短。
江璃又扎了一根针进去，说：“王爷身边的宫女太监们可真是不当心。”
宫里的小皇子们出行，身边必然跟着一众的宫女、太监。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掉进湖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他们也受到了责罚。”苏南煜淡淡说道。
他语气越是淡漠，说话越是简短，江璃反倒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殿下可曾答应过我，关于病的事，殿下不能有丝毫隐瞒。”
江璃将第三根针扎了进去。
苏南煜笑笑，她可是一南大师的弟子，自己是瞒不过她的。
“那时我在湖边，我只感觉到有人在后背推了我一把，我就掉进了湖里，可谁都没看到是谁推的。”苏南煜想起宫里的往事，苦笑了一下。
江璃轻轻按了按他后背当中的寒凉之处，问：“那人推的可是这里？”
苏南煜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看清那人是谁，可却也知道，那人就是自己身边的人。
从那之后，他就没那么轻易相信别人了。
他的后背也一直暖不过来，连带着胸口也比常人要冷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