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求签
上一世她也曾来净慈寺求过签，那时圣上已经指了婚，可她心里不知怎得惴惴不安起来，于是求了祖母江老夫人，让自己来这寺里求签。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她得了一个“下下签”，签上的偈语她也至今记得。
“姻缘已定、凰命难违”。
正是因为这偈语，她说服自己与太子苏南青的姻缘是上天注定的，太子妃就是自己的宿命，从而打消了心中的不安。
不知这一世又会如何？
她拿起矮桌上的签杯，摇了几下，就看见一枚竹签落了下来。
她捡起竹签，只见一面写着“下下签”三个字，她手忍不住微微一颤，稳了稳心神翻过另一面，看到上面的偈语，她只觉浑身泛起一丝寒意。
竟然又是“姻缘已定、凰命难违”八个字！
想起过往种种，她心中隐隐有些痛了起来，“难道这签杯里的签子都是只有这一句？我偏偏不信！”
她一面说着，一面抬手从里面抽了一枚出来，只见这枚上写着“上上签”，翻过来，也是八个字。
“日月乾坤、显照江山”江璃喃喃说道。
“哈哈哈……”对面的如觉大师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今日倒真是有趣。”
江璃自知失态，双手合十低下头去，却看到禅房一侧的帘子下正露出一双墨色缎纹皂靴来。
还有人在如觉大师的禅房内！
她抬眼望着如觉，他正慈爱地望着自己。
他这么从容，想必是知道禅房内有人的，那么自己来时这人就已经在了，或许他一时来不及回避，才躲在这帘子后面。
江璃不再多想。
如觉接过她手中的两枚签子，看了看，才问道：“不知施主问的是什么？”
“前程。”江璃说道。
上一世她问的是姻缘，这一世，姻缘于她已不重要，嫁不嫁人，或是嫁什么样的人，她并不在意，她只想知道日后的前程，她要护好自己，护好哥哥，还有将军府和外祖家。
如觉大师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虽然是小丫鬟的打扮，可模样秀美出众，正是豆蔻年华，却生得端庄大气，清澈的眼中波澜不惊，倒像是个阅尽千帆的贵妇。
“施主既然得了两枚签子，那这两枚的偈语便都是施主的前程。”他缓缓说道。
“哦？不知哪枚更准？”江璃问。
她眼下还不知第二个偈语的深意，可却真心希望第一个偈语是不准的。她可再不想与苏南青有半点干系，更不愿踏入后宫半步。
“两枚都准。”如觉望着她，说，“这两句偈语，虽不同，却是同样的寓意。”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所有都是命定，不能再改了吗？”江璃问道。
如觉摆了摆手，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命不可改，运可改。”
江璃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抬眼望着他，他仍是笑盈盈地望着自己，满眼慈悲。
他眼中的悲悯让江璃心中一暖，既然运可改，那她重活一世，无论如何也要将这运气给改改。
于是她冲他合十，说了声“谢过大师。”
如觉也回了礼，江璃才想到自己来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险些忘了，便说道：“今日小女前来，倒并不是为了求签的。”
“哦？”如觉有些意外，问道，“施主此行为何？”
“小女想求大师墨宝一副。”江璃跪了下来，朗声说道。
她眼角看到帘下那皂靴微微动了动。
如觉大师名满天下，惜墨如金，纵是这都城的皇亲贵胄都难得他的字迹。江璃曾记得师傅一南大师说过，若是报上他的名号，定然可换如觉的一幅字。
而这幅字，就是她要送给祖母江老夫人的，笼络了她，才能保得自己在府上的地位，才能让自己在婚事上有周旋的余地。
如觉想了想，随即回头捧起身后矮桌上的字幅，笑道：“今日可巧了，老僧刚好受朋友所托写好了字幅，是个‘净’字，施主若是喜欢，那便送给施主了。”
江璃也没料到他竟是这么爽快，还有现成的字幅。心下欢喜，忙双手接了，谢过了他就要离了禅房。
“还不知道施主怎么称呼？”如觉忽然开口问道。
“小女江璃。”
如觉微微点了点头，江璃也不再多留，转身去了。
听她走远了，那帘子后面的人才大步走了出来，将手中的两枚签子丢在地上，说道：“如觉你这老头也太不够意思了，明明是本王先来的。”
如觉笑笑，一面低头捡起地上的两枚签子，一面说道：“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天意，依老僧看，王爷同这女施主，倒是有些缘分。”
那人望着江璃远去的方向，只觉胸口一阵阵刺痛起来，他抬手捂着胸口的痛处，喃喃说道：“江璃，你终于回来了。”
而如觉则低头看着手中的四枚签子出神……
傍晚，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昭勇将军府。
江璃掀了帘子，远远就看到雄伟气派的将军府大门，门楣上“昭勇将军府”五个大字在夕阳下闪着金色的光芒，颇是醒目。
一人正抄手立在门下，看到那高大挺拔的身姿，江璃只觉得心中既痛楚又欢欣，忙探出头来，叫了声：“哥哥！”
江驰听到她的声音，心下欢喜，几步迎上前抬手扶她下了车，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说道：“几年未见到妹妹，都这么大了，哥哥险些认不出来了。”
江璃想到他上一世惨死的状况，心中愈发百感交集，上前紧紧抱住了他，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江驰瞧到江璃哭了，又想到上次相见的场景，也不免有些感伤。
二人上次相见时，正是江驰从西北送了父亲江越的棺椁回来，那时江璃不过才十岁，而江驰十七，他们的母亲叶氏还在世。
后来西北战事吃紧，江驰不得不再次离开都城，他走后一年多，母亲叶氏也因病去世了，而江驰分身乏术，无法回来。
是江璃一人扶柩回清州祖宅守孝三年。
一转眼，五年便过去了。
江驰轻轻拍了拍江璃的头，柔声说：“好了好了，璃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见到哥哥还要哭啊？哥哥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你天天可以见到哥哥了。”
江璃轻轻点了点头，抹了泪，冲他笑笑。
他常年在外征战，身姿挺拔、肤色如蜜，他的五官和江璃一样精致，可眉宇间却是英气十足。
他身上揉合了父亲昭勇将军的勇武和母亲叶氏的秀美，无人能比。
江驰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拉了她的手朝里走，说：“快些去吧，祖母她们还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