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出城
丰敏学手下的刀一顿, 被朴青芒带来的兵一刀砍在了手臂上,他的刀应声而落,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为首的孖离北国人一身戎装, 模样尽皆藏在铁盔之下, 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在一堆精铁里, 他举起手中弯刀, 他身后的兵立即如汹涌的猛兽冲进了城内。
人数陡然悬殊, 朴青芒的三千兵马尽数被围困于城中,他们本就没料到后有追兵, 哨兵也没察觉到分毫异常,那么多人马, 根本就像完全与天地跟黑夜融为了一体。
“阿亭——”月烛溟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嚎声。
一支利箭带着破空之势朝着沈牧亭背后刺来。
沈牧亭微微侧身, 一把拽住直逼他后心的利箭, 那箭力道极重,沈牧亭下盘稳固异常,那在他掌心不断涌刺的箭矢磨得他手掌刺痛。
他持剑回身, 看向射箭之人, 那人穿着一身红色戎装,沈牧亭眼力极好, 那人露在头盔之下的眼是鹰隼般的锐利, 深邃异常。
沈牧亭孤身立于城楼, 周遭都是尸体, 两人隔空相望, 沈牧亭波澜不惊, 纤薄的身躯却像是顶着宣临城的一座城池般悍勇。
那一瞬间,可尔察感觉周遭的风都静止了,那人只是明明风轻云淡的接了他一箭, 却给了他一种势如破竹的疯狂来。
这种感觉矛盾得很,他微微侧头问身边的人,“少安,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应少安全身都裹在戎装中,闻言轻声道:“回殿下,正是。”
可尔察铁盔之下的唇角斜斜地勾了起来,那样纤薄的身体,居然有让应少安如此渴望的东西,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那具身躯看起来那样薄弱,却又能接住他一箭。
可尔察心里头生出了几分兴趣,他抬眸看向城上之人,只见沈牧亭已经抬手拉弓,方才被他接住的那箭就在他手中,他右手一松,箭矢便以更猛烈的力道朝他所在的方向射了过来,穿透了前边士兵的铁甲,力道大到令人咂舌。
“此人绝非善类,殿下还是莫要被他表象蒙骗了。”应少安小声提醒。
“还用你教。”他是孖离国的二皇子,一生戎马,看人会只看表面?
应少安不再说话,视线遥遥望向城楼,那里已经没了沈牧亭的影子。
沈牧亭已经一跃下了城楼,城里已经没了月凛天的影子,他放弃了这近千人护城卫,带走了弯月刀的人,逃了。
月烛溟大步上来握着沈牧亭的手,“怎么样,有没有事?”
沈牧亭掌心有点红,是伤口初愈的嫩肉。
“没事。”沈牧亭看着护城卫,林绯钰已经用匕首抵着丰敏学的咽喉,沉着脸,所有护城卫都住了手。
“现今孖离北国的兵就在城外,你们是想被孖离北国打得抬不起头还是同边州将士一同御敌。”林绯钰已经杀红了眼,浑身像是从鲜血里捞出来的一样,根本就分不清他身上的血是谁的。
林绯钰低声在丰敏学耳边道:“丰统领,你看看,你好生看看,究竟谁才是通奸叛国人,护城卫是护卫宣临城的兵,是盛宣的兵,孖离北国那么多人究竟是怎么入我盛宣国境的,丰统领,你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丰敏学正欲开口,林绯钰轻功卓然,拽着他一跃上了城楼,强迫他看着城外孖离北国密密麻麻的兵,“这就是你效忠的帝王,弃盛宣江山与百姓不顾的帝王。”
林渊说盛宣烂了,林绯钰还抱有意思期待,可现在,他竟公然放了孖离北国的兵进来,没有皇帝授予,他们怎么可能过得了极北冰域?怎么可能进得了盛宣国境。
林绯钰在这一刻终于懂了,为什么他要一纸诏书召回方时镜,他是在为孖离北国开路,月凛天根本不配为君!
丰敏学还欲开口,林绯钰压抑着愤怒地声音便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护城卫枉死的兄弟那么多,你应该怪谁?怪你要杀的战王!还是怪你的愚忠!”
丰敏学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咬紧了后槽牙,看着围城的孖离北国的兵,道:“我是盛宣的兵,是护卫宣临城的统领,我……”
皇上已经跑了,跑得无声无息,包括那些拿着弯刀的人,他以为那些是皇上暗中培养的暗卫,可是现今看到城外那些敌兵手上同样的弯刀,丰敏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刀,有用的时候就磨得锋利,没用的时候就能随便丢弃。
他们护卫的究竟是什么?盛宣在皇上眼中又算什么,他给他们说得那么正义凛然,一切都是为了盛宣国土,可现在呢?
丰敏学垂下了双手,可林绯钰并不放过他,“你是盛宣的兵,是保卫宣临城的将士,你是护城卫的统领,现在朴青芒搬兵御敌,你该怎么做?”
丰敏学看了一眼城楼上的尸体,那些都是叫了他一声统领大人的士兵,有的还未及冠,他们的死亡像是在说:丰敏学,你的愚忠害死了他们,什么听命于兵符,是你让我们死得毫无价值,是你让我们跟我们的亲人天人永隔,是你让我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丰敏学看得泪目,心里头那根稻草被无数灵魂压得他几乎快要折了那笔直的腰。
可林绯钰说这些话,并不是让他在此时心生愧疚,他在丰敏学耳边厉声道:“你是盛宣的护城卫统领,并不比沙场的任何一位将士轻,现在你该怎么做?”
林绯钰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敢看那些尸体一眼,他双目布满了红血丝,曾经得浪/荡风流荡然无存,有的只有对现在盛宣的失望,他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沈牧亭跟月烛溟,皇帝跑了,可这个战王并未退缩分毫,他们正在与朴青芒部署如何御敌。
兵临皇城下,还是他们盛宣的帝王亲手放进来的,一纸诏书,一道圣旨,便能扭曲所有事实。
这都是他们愚昧,他爹说得没错:盛宣已经烂入了泥泞,这样的帝王,凭什么让他们忠。
没等丰敏学回答,朴青芒的兵已经举起了箭矢对准了城外的入侵者。
沈牧亭跟月烛溟相携立于城楼,月烛溟手执重剑,朴青芒一摆手,箭矢雨般朝孖离北国的人射了出去。
孖离北国一扬马鞭,顶着箭雨嘶吼着就朝城门冲了过来。
初始的时候朴青芒的兵还能用箭,到最后箭用完了,不得不出城迎敌。
这里是宣临城,是皇城,宫中也根本不给他们补给。
朴青芒一边杀一边骂,骂月氏皇族,骂月凛天,骂朝中大臣,各种骂,把自己骂进去了都不知道。
能战的所有人都出城迎战,沈牧亭也想下去,月烛溟担心他受伤,原是不准的,可沈牧亭根本就不听他言。
两人的城楼上缱绻一吻,沈牧亭道:“你怕我受伤,我自然也怕你受伤。”
没等月烛溟反应,沈牧亭拽着他一跃下了城楼。
那一战,月烛溟惨败,失了皇城,狼狈离京。
很长时间月烛溟都陷在失了皇城的低落里。
可是他们被迫离京后,京都并没有传来皇城已经被攻陷的消息,反倒是月凛天安安稳稳地坐在皇位上,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般。
而月烛溟等人也被昭告天下,成了谋逆叛贼,乱臣贼子。
月烛溟等人退到了距离京都数百里之外的边洲军营。
距离皇城一战已经过去了半月之久,他们退到这里的时候,许多人都受了伤,路上折损了不少将士,丰敏学毫无意外地跟月烛溟等人背上了相同的罪名。
是夜,风沙裹挟着习习凉风,月烛溟身上缠着绷带眺望着宣临城的方向,那里好似夜云都比其他地方厚重般。
沈牧亭拿了件披风从后给他披上,月烛溟回头,沈牧亭回以他一个微笑,月烛溟顺势将人搂进怀里。
“委屈你了!”说好的一世无忧,他却一再食言,月烛溟的心是疼着的,为盛宣疼,也为沈牧亭疼。
他亲手绝了沈蚩的命,沈牧亭这些时日来分毫不提,让他心里更为难受。
沈牧亭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靠在月烛溟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沈牧亭并未觉得委屈,反而是月烛溟,让他感觉自己时刻都被捧在手心里。
那一日,那个穿着一身红色铁甲的人跟沈牧亭战在了一块,沈牧亭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他明显不想取沈牧亭的命。
那时候,沈牧亭心里便有了些许猜测,他觉得孖离北国并非如盛宣或荙楚这等寻常国,他们的兵身上都有种让他觉得与寻常人不同的气息。
他们好战是真的好战,各个骁勇,砍起人来就像切豆腐一样可怖。
盛宣的兵完全不是对手,导致他们现在也不敢贸然攻回京都,好在盛宣传来的消息是安稳的,百姓并未受到殃及。
“探子启程了么?”沈牧亭轻声问。
“明日启程。”月烛溟搂紧了沈牧亭,偏头在他额头印上一吻,那一声特别响。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偶尔月烛溟搂得紧了,沈牧亭会调侃他“伤口不疼吗?”
原本沈牧亭也说过要用自己的血给他治伤,月烛溟却拒绝了,他不愿沈牧亭伤及一根毫毛。
就算他什么都能做到面不改色,随时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终究只是一个人,只要是人,受了伤又怎么可能不疼,他不愿沈牧亭疼。
“有你在,就不疼。”月烛溟是真觉得,沈牧亭就是他的止疼药,只要这个人在,哪怕下了地狱他也会爬回来。
沈牧亭闻言只觉得月烛溟愈发油嘴滑舌了。
两人没在风中待多久,月烛溟穿得单薄,沈牧亭也穿得很单薄,他搂紧了沈牧亭,“回去吧!夜里风凉。”
沈牧亭没有反对。
路过军营的时候,两人看到了林绯钰,他坐在一个小土丘上,眺望着京都的方向,疯卷起了他的发,原本满身风流恣意的人此时眉眼已经布上了凝重。
月烛溟知道沈牧亭有话与林绯钰说,握了握他的手,“早点回来!”
沈牧亭喜欢月烛溟给他的这种感觉,他的表现一直都像是知道他所有想法,不用费力去说。
月烛溟回了军帐,沈牧亭朝林绯钰走了过去。
他站在林绯钰身后,林绯钰看着宣临城方向的眼微见迷离,他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牧亭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迷茫,与其说“我们该怎么办?”倒不如说他在自问:我该怎么办。
沈牧亭没有戳穿,与他一同眺望着远方。
各州府的地方官一举认为他们是朝廷逆贼,就连其他二州将士也派人入京询问,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月烛溟手里的兵符还能管多久?还能撑多久?
月凛天已经疯了,他是准备将盛宣国土拱手相让,可他究竟为的是什么?
方棣通死了,沈蚩死了,满朝文武死了近半,现在都还有人关在大牢里,他们是跑了,未来的盛宣又会变成什么样?
“王爷自有想法。”
林绯钰回头看了沈牧亭一眼,“公子,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会对战王如此忠心。”
沈牧亭回头看他,嘴角的笑清浅而又淡然,可那与往日差不多的笑中,沈牧亭却又觉得与往日的笑又有了些许不同。
往日里,沈牧亭就算笑也是浮于表面,眼神波澜不惊,而今,他的眼里,透出了几分不易擦觉的暖意。
只一眼,林绯钰便懂了。
“不是忠心。”沈牧亭对月烛溟从来就不是忠心,初始时,他是想利用月烛溟得一方太平与安逸,而今,他是要这个人。
曾经,林绯钰觉得,只要天下太平就好,边疆又将士,给了他们一个太平天下,寻常百姓安稳便好。
可现在……
盛宣变了,变得彻彻底底。
林绯钰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嘴角的笑苍凉得很,又嘲讽得很。
“王爷会想办法与三洲汇合,边疆却不能没有兵。”沈牧亭表情淡然,与林绯钰一同望向宣临城的方向。
其实沈牧亭对盛宣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从前他也不曾有过一个落脚地,他是没有根的人,走哪算哪。而现在,月烛溟给了他一种名为“家”的感觉,月烛溟是他的家,而盛宣是月烛溟的家,那也便是他的家。
沈牧亭喜欢月烛溟,连带也喜欢这个“家”。
这一点林绯钰自然懂,孖离北国入宣临城如入无人之境,边疆现在并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他想了很多种可能都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月凛天此种行为,他们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片生养他的大地,他就当真没有分毫顾念么。
林绯钰不再开口了,在两人之外,立着一道清润的身影,他换上了黑袍,看着林绯钰的眼中有心疼,也有无奈。
他一直在期盼着林绯钰长大,却从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逼着他成长。
这对林绯钰而言,太残忍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不曾见林绯钰笑过。
从前的吊儿郎当,放荡恣意都被他藏了起来。
晏十风站了许久,久到沈牧亭跟林绯钰说完话离开,他都没有走。
“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从来不说清楚?”江瑾从他身后出来,他穿衣服向来像是穿不好,初始的时候军中将士还以为是他们带来的小倌,都在猜测这人是谁的小倌。
“说出来又怎么样?”晏十风笑了笑,心口在轻轻疼着,他们活在这世上,总会有许多的身不由己,晏十风跟林绯钰不一样,他注定这一生都只能活成这样,他心里有家,有盛宣,性格也不是什么都要说出去让别人知道的性格。
他从小就惯了隐忍藏事儿。
他爹总说他应该跟林绯钰学着点儿,可他终究不是林绯钰啊!
“江瑾,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明明有机会离开盛宣,去哪儿都行,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东奔西走。”江瑾不会武,分毫不会,他会的是倌馆的伎俩,而这种伎俩在军中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江瑾闻言,面色分毫不变,他目光空洞地看向漆黑的夜,道:“我想回家。”就算死,他也要死在家乡,在外面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要拖着那口气,死在生养他的国土上。
据晏十风所知,江瑾没有家了,他全家都死了,死在方时非手里,而他也亲手报了仇。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林绯钰身边又走来一个人,看着静谧,晏十风失笑离开。
静谧坐在林绯钰身边,骂了一句“臭小子”。
林绯钰偏头看了静谧一眼,“师父……”
他知道静谧这段时间都陪在他爹身边,他爹是个正儿八经的文人,不会武功,有他师父护着,林绯钰也放心。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啊!”静谧无情地拍了一下林绯钰的后脑勺,他一口酒刚灌嘴里,被他拍得差点呛死,静谧又无奈的给他顺着背。
“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儿,小钰啊,”静谧叹了口气,“别让你爹太担心了,一把年龄了,遭不住。”
林绯钰知道自己最近状态不对,怕他爹担心,都没主动去找过他爹,可知子莫若父,他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怕我会在我爹面前哭。”林绯钰眨巴着眼,他爹多看重盛宣啊,一心一意为盛宣效力,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他为他爹难受。
“怎么?就不怕在我面前哭啊!”静谧看着他红了的眼眶,粗暴地将他一把摁在怀里,“哭吧,男人哭又不是罪,想哭就哭。”
林绯钰是真被静谧摁哭了,鼻子撞在他师父的胸膛上,痛得他泪眼花花。
“这就对了嘛,别什么都往心里憋,憋出病来你爹得哭死。”
林绯钰无奈失笑,喝了酒又吹了风,嗓子都有点哑,他也不知道是真的哭了还是被疼哭的,反正眼泪不停地掉,看着静谧道:“我那是被你撞的,师父,你能不能别把我往你的护心镜上拍啊!”
静谧:……
他不由得老脸一红,“叫你哭你就哭,得我一次安慰你就感恩戴德吧。”
林绯钰自然没哭,他也没脸哭。
很久之后,林绯钰看着静谧,擦了把脸,突然朝他跪了下去,“师父,绯钰有个不情之请。”
静谧喝了口酒,瞥了他一眼,他真是欠了这俩父子的。
“请您带我爹离开。”若是某天他受伤,他爹会伤心的,不如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他爹一把年纪了,他还年轻,他的意志,就让他来继承。
这事儿静谧早就跟林渊说过了,林渊只说放心不下他家的小崽子。
静谧打量着林绯钰,觉得这个小兔崽子真的长大了,懂得心疼他爹了,可这事儿静谧无能为力,他无情地错开身,“这事儿我办不到,你自己跟那老匹夫说去。”
林绯钰自然知道他爹那固执的牛脾气,觉得压力巨大。
于是当天晚上,林绯钰就趁着酒劲儿去劝林渊了,被林渊赏了好几脚,让他酒醒了才过来跟他说。
林绯钰被踹出了帐篷。
林绯钰:……
这一边,月烛溟跟沈牧亭躺在床上,沈牧亭享受着月烛溟的拥抱,道:“王爷觉得月凛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烛溟了解的是十五岁之前的月凛天,现在的月凛天已经变得五官模糊,他沉声道:“不知道。”
月烛溟确实不知道,他觉得从前那个与自己一同长大虽是叔侄却处如亲弟的人,根本就不是如今的月凛天。
他知道人是会变的,可变得这样面目全非,是月烛溟的始料未及。
他不放兵权,也是因为月凛天对他越来越过分,他怕盛宣就这么没了,但也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丢弃盛宣的尊严。
沈牧亭却猜测到了一二,只是不敢确定,确实真如他猜测的那样……
黑暗中,他的视线微眯了一下,绞着月烛溟的发,“睡吧。”这样的平静觉,未来不知道还会不会有。
只是没想到,半夜的时候,军中忽然混乱了起来,外面都是杂乱的脚步声,吵醒了沈牧亭跟月烛溟。
两人披上外衣出了帐,就见一个血糊糊的人被扶了进来,他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露出了一截腐烂的骨肉。
军医抬着担架将他送进了帐篷。
朴青芒见月烛溟跟沈牧亭出来,迎上前来沉声道:“是方将军。”
方时镜?
沈牧亭微微诧异,他们离京时并没有方时镜的消息,根本就不知道方时镜在哪儿,就连方棣通被挂尸示众他都没有出来。
沈牧亭看着明亮的军帐,知道他怀里抱着的那具尸体,应该是方棣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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